《水滸傳》中的王婆,在家開了個茶坊,併兼做媒婆、接生婆。這老賤人爲西門慶設計勾引潘金蓮,在促成二人通姦苟合的過程中,可謂有“理論”、有步驟、有技巧,也頗有耐性,並借自家作爲二人的通姦場所。
她不單善於察言觀色、巧言令色,而且貪婪奸詐、心腸歹毒,不惜爲利益巧設機關、鋌而走險,是個不折不扣的“馬泊六”(撮合男女私通的皮條客)。
她自始至終都貪婪成性,每行一步,都把出壞水當作一樁生意來做。
更爲重要的一點,是西門慶和潘金蓮都無意殺害武大郎,而王婆出於對幾兩銀子的貪婪,竟在武大郎捉姦被西門慶踢傷後,唆使二人謀害了一條人命,可謂是這場命案中的主謀、首犯,是不折不扣的重要反面角色。
總而言之,王婆是《水滸傳》中一個最不光彩的女性角色。這老賤人起初貪圖西門慶的錢財,說誘良家婦女與西門慶勾搭成奸,接着又誘逼潘金蓮鴆殺武大郎,最後事情敗露,落了個被活剮的下場。
她的形象,完全是內心齷齟,行爲鄙俗,卻又有點“小人”之智的市井小民的形象。她愛打聽小道消息,喜歡說三道四,搬弄是非,內心殘忍,對男女之事還特別熱衷,又善於察言觀色,頗有點小人之智。
而潘天印儘管臉上沒表現出來,但心裡頭厭惡至極。說破了大天,也不能讓王婆這樣的千古損人給自己介紹對象啊!
潘金蓮還在絮絮叨叨地念着王婆的種種好,潘天印卻早已聽得不耐煩了,基本上左耳朵聽右耳朵冒,只不過出於禮節還坐着沒動地方而已。
案桌上擺放着一些時令水果,看上去味美多汁、沁人心脾,潘天印也沒客氣,拿起便吃、大快朵頤。
未及多時,王婆便笑吟吟地到了。聞名不如見面,這老太太果然是專業的媒婆形象,手持一柄長長的菸袋鍋,嘴脣上方還有顆如花大痣。她在來的路上便聽丫鬟細說了一番原委,一進屋不待潘金蓮介紹,便開始誇從頭到腳地誇讚起潘天印來。
“哎呀呀,我說金蓮啊,你是哪世修的福氣啊,竟有如此出類拔萃的好弟弟!你瞧瞧你瞧瞧,你這弟弟生的天庭飽滿、地闊方圓,雙目炯炯、五官周正,虎背蜂腰、一身豪氣……”王婆的嘴巴一張,就像機關槍一樣,全是編排好的套路,既添枝加葉地褒獎了潘天印,也令潘金蓮在一旁聽得心花怒放、喜笑顏開。
潘天印卻早已心生厭惡,冷冰冰地插話揶揄道:“王婆婆,你該不會是想介紹西門大官人家的妹子給我認識吧?!”說着,他端起了一杯熱茶,自顧自地喝起來。
王婆的眼珠子差點兒沒掉出來,嘴巴張得老大:“這位小哥,我這老太婆的心思可從未對人講過,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噗——”
潘天印茶剛喝了半口,一聽這王婆真的準備介紹西門慶家的妹子給自己認識,當場噴泉。
“哎呦呦,你瞧瞧你瞧瞧,我這還沒介紹西門家的小妹呢,就把小哥激動成了這樣……”王婆嬉笑道:“我可聽說前些日子,有位鄰省鄉紳的公子哥在出遊時偶遇了西門小妹,頓時朝思暮想、用重金下了聘禮,結果她還不樂意呢!”
潘金蓮在一旁頓時驚訝道:“啊?普天之下,竟有這樣的奇女子?能被鄉紳相中,想必這小妹一定容貌出衆、驚爲天人吧?!”
“是呀是呀,老身我活了大半輩子,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稀罕事……不瞞你們說,最近這些時日,我也是受西門大官人之託,四處幫忙爲西門小妹物色上佳人選……不過說實話,老身那日入得西門府邸,不巧西門小妹託病不出,我也是隔着幕簾聽過她的聲音,至今未曾瞧過這小妹的正臉哩。”說到這裡,王婆的臉上露出了愁容。
潘金蓮連忙好奇地追問道:“那西門小妹究竟芳齡幾許?最近可曾覓得如意人選?”
王婆嘆道:“聽西門家的人介紹,小妹年逾二十,具體的生辰八字尚不清楚……最近老身幫忙一連物色了足足三十幾名夫婿的人選,誰知這西門小妹竟然一個都不見!”
從王婆的愁苦表情看,她的話不似有假。
但王婆剛剛的一番描述,卻也激起了潘天印的強烈好奇心。要知道在封建社會,婦女的社會地位普遍是極其低下的,幾乎人人都要尊奉三綱五常,父兄之言大過天,敢如此違拗的貞潔烈女,倒還真是少見。
“沒有生辰八字,這可真奇了,又該如何呢……”潘金蓮也陷入了沉思。少頃,她忽然轉頭問潘天印:“對了,弟弟,你的生辰八字呢,快拿給王婆瞧瞧!”
“我今年二十六,具體的生日時辰嘛……”潘天印並沒想找什麼對象,但見潘金蓮與王婆這般認真,又待自己很客氣,不忍心駁了她們的面子,於是便開始掐指頭細算起來。
“我是1990年8月8日中午12點生的……”話剛一出口,便將對面的二位徹底聽糊塗了。古代都是干支紀年法,按朝代與皇帝登基的年份開始排序,這一個1990年,便徹底令聽衆懵圈了。
王婆是個老江湖,其實打從進屋起,便發現自己的熱臉一直貼着潘天印的冷屁股,任自己如何恭維,對方就是不給好臉色看。她好歹也算是十里八鄉的明媒了,之前其實都是在給潘金蓮面子,如今這個叫潘天印的小子敢在生辰八字的重要問題上“戲弄”自己,不由得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生氣了。
王婆搖頭嘆息,語氣中明顯流露出一絲慍怒:“老身今兒個也看出來了,我與公子的姻緣媒妁根本無緣啊,諸位安坐吧,老身先行告辭了……”說着,任憑潘金蓮試圖阻攔,卻依然拂袖訕訕而去。
儘管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全然不對頭了,但他依舊不想和
儘管王婆走了,潘天印卻絲毫不留戀。王婆前腳剛走,便聽得門廊處伴着爽朗笑聲,走進一身高足足一米八的大個子。
潘金蓮忙迎上前問候道:“官人,你回來啦!”
來人頭髮散亂、渾身俱泥,肌肉壯碩、身形偉岸,潘天印從潘金蓮呼喚“官人”的稱謂上,便猜出這位便是與《水滸傳》中出入甚大的武大郎了。
武大郎貴爲陽谷縣令,聽聞有一豪俠持箭射殺雙虎,且與自家胞弟尋至府邸,頓時喜不自勝,特意趁汛情稍緩時抽空回來。
恰巧此時,武松、鮑勝等人也埋完了“二虎”返回來,兄弟相聚之餘,武大郎盛情相邀,一個都不準走,大家好好聚聚、不醉不歸。
掌燈時分,武大郎的縣令內府人頭攢動、好不熱鬧,大家開杯暢飲,喝到興起完全沒了官民的區別。
雖然上的都是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薄酒素菜,但潘天印能判斷出,這位武大郎起碼是個正派的父母官。潘金蓮也根本沒有什麼官太太的架子,甚至和兩名傭僕一起在後廚忙活。
武大郎既能說又能喝,既會勸又會贊,把自家夜宴的氣氛很快便推向了高潮。宴席間,潘天印聽到了關於他的個人奮鬥與愛情故事。
這位縣令同志的家本來貧困,年輕時曾到潘金蓮的老家——清河縣潘家莊打工。潘金蓮的少女時代,那可絕對是遠近聞名、聰明美麗的大家閨秀。她的老爸曾官拜邯鄲知州、開有染坊。
因爲武大郎的品行端正又能幹,潘金蓮的知州父親就資助他學習,還看出他是“潛力股”,欣然將女兒許配給他。
武大郎參加科舉,不負衆望一舉高中進士及第,於是得了陽谷縣令的官職。而潘金蓮則以善良賢惠、勤勞仁義的賢妻良母而聞於鄉里,夫妻二人的口碑都相當不錯。
難道是寫《水滸傳》的施耐庵老先生錯了嗎?
潘天印酒喝了不少,暈頭轉向之間,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次日,武大郎在公堂上宣佈了一項人事決定,提拔潘天印爲提轄、武松爲督頭,而且當即兌付了打虎的懸賞承諾——一百貫銅錢。
提拔與獎勵潘天印都是有道理的,因爲有獵戶鮑勝等人作證,目睹他在景陽岡上連發兩箭,乾淨利落地射殺了“雙虎”;
提拔武松也是有道理的,因爲他的功夫確實不錯,又是武大郎的自家兄弟,不爲朝廷出力確實白瞎材料了,舉賢不避親嘛。
潘天印根本不想做這個什麼提轄的鳥官,也根本沒覺得這賞賜有多金貴。
他畢竟是21世紀的人,這大宋朝亂哄哄的,沒兩年就該鬧農民起義和邊境風波了,當朝的皇帝宋徽宗與兒子宋欽宗都會被金人擄走,“靖康之恥”後又該是岳飛抗擊金兵最終落得個“莫須有”被風波亭砍頭,然後南宋悽悽慘慘慼戚地混日子等死,最後一任小皇帝被太監抱着,在崖山跳海自殺,十萬軍民同時悲壯陪葬……自此中華文明就此結束,元朝的鐵蹄開始肆意踐踏,將殘存的中土人士分爲四等,開起了歷史的倒車。
錢的確是好東西,但這一百貫,也着實太重了。
潘天印掂量着百串古董貨幣,對全然不對勁了的歷史,感到深深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