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老爺子沒有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自己的女兒。
父女倆抱頭痛哭。
老吳命傭人退下,將空間留給兩人互訴衷腸。
慕老爺子仔仔細細打量着自己的女兒,生怕自己錯過什麼。
離家出走的時候,她還是個不喑世事的少女,如今已經成爲珠光寶氣的婦人。
看得出女兒這幾年的日子過的不錯,但老爺子還是忍不住問道:
“玉書,你這幾年去了哪裡?過得還好嗎?”
慕玉書忽然跪倒在老爺子的腳下。
老爺子連忙將她扶起來。
“玉書,你這是做什麼,只要你回到慕家,對於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追究。”
這二十幾年來,他經歷了尋找的絕望與迷茫,如今見到女兒平安歸來,他已經釋懷了,只要她還好好的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慕玉書卻遲遲不肯起來,她聲淚俱下的說道:“爸,我這次來想要把阿西帶走。”
慕老爺子的手緩緩的將女兒的手鬆開,他的目光也變得銳利起來。
“玉書,當初拋下他的是你,如今我已經將他養大成人,你竟然想把他帶走?”
在慕玉書離開的一年後,她便將自己的兒子陸世卿丟在了慕家門口,留下一張字條,然後悄無聲息的再次離開。
慕老爺子給孩子做了鑑定才確定這個孩子確實是自己的親外孫,他便給孩子改名爲慕延西。
慕延西可是老爺子從小看大的,更何況他對慕延西寄以厚望,怎麼可能讓慕玉書將他帶走?
雖然慕玉書是自己的女兒,但是他仍舊有一種把自己養大的孩子丟出去的感覺。
慕玉書早就料到了老爺子不肯放人,她也知道老爺子的死穴就是心軟。
她繼續流着眼淚,嘶啞着嗓音說道:
“爸,我當時那樣做也是逼不得已,他答應跟我在一起的條件就是讓我放棄陸家的財產,甚至放棄生育子女的權利,而且還要我斷絕與家人的往來。”
她沒有想到她以爲的愛情在那個男人的眼裡卻摻雜了物質與世俗。
她當時頭腦發熱便籤下了那份放棄陸家財產的協議。
爲了這個她深愛的男人,她做了大半輩子的小三,直到陸子敬的原配在三年前去世,她才得以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陸家人的面前,只是陸子敬依舊沒有給她應有的名分。
她現在纔看明白,她以前所追求的真愛不過是狗屁,如今將陸家財產牢牢的攥在手裡纔是根本。
如今陸子敬喘不了幾天的氣了,而陸家被雪藏的殘廢兒子陸仁旭最近一直很活躍,大有獨吞帝泰集團,霸佔陸氏家產,將她逐出陸家的趨勢。
慕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眼神犀利的看着自己的女兒,似乎要將她看穿。
“說到底,你還是爲了自己而放棄了阿西,你現在再來找他是不是太晚了?你有沒有考慮過阿西的感受?”
慕老爺子知道,慕延西是個驕傲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並不是慕家的孫子,而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他會不會崩潰?
慕玉書擦乾臉上的淚水,站起來走到老爺子的身邊爲他倒上一杯茶。
“爸,如果我現在不帶走阿西,他只有死路一條,陸仁旭現在像瘋狗一樣咬人,你以爲阿西這幾次遇到的事故都是意外嗎?”
慕老爺子的眼眸猛然收縮,這半年以來慕延西的確遭受了多種事故,一次是車禍,一次是工地塌方。
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有人對慕延西下手,畢竟慕家在江城的勢力隻手遮天。
現在聽到慕玉書說這句話,他便了然了。
他沉聲問道:“你說的可是帝泰的陸家?”
慕玉書點了點頭。
慕老爺子臉色一變,他沒想到慕玉書愛上的那個人竟然是陸子敬。
陸氏家族的勢力在整個亞洲都屈指可數,慕家跟陸家相比就是螞蟻與大象的距離,如果陸家人想要弄死一個人,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的簡單。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背部生寒。
他摩挲着手杖沉聲道:“阿西一直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我做不了阿西的主。”
慕玉書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晦暗。
她這幾年在陸家早就看穿了人情世故,也看清了人的本性,自然而然的蛻化成一個只考慮利益不計較情分的女人。
這也怪不得她,像陸家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容不得你留有半分情分。
誰若是有一絲的心軟,誰就會被啃成森然白骨。
她本來以爲自己回到慕家好好的給慕老爺子演一場苦情戲就能獲得老爺子的支持,沒有想到老爺子只給她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她還想說什麼,只是看到老爺子那張冷若寒冰的面龐,便將喉嚨裡的話語嚥了下去。
當晚,老爺子安排慕玉書住在她以前的閨房內。
望着眼前熟悉的場景,她想到了那些青蔥的歲月,以及那一去不復還的青春。
她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輕輕的翻開,上面寫着一行娟秀的字跡,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那個時候的她是瘋狂的,瘋狂到義無反顧,而今看來卻有些諷刺。
門被輕輕推開了,她的貼身女傭顏如玉走了進來。
“太太,慕少現在正在城南往事的酒吧裡飲酒。”
慕玉書將那本書放回書架,然後用紙巾擦了擦手上的灰塵。
這幾年她一直暗中關注慕延西,自然知道慕延西這幾日爲何而苦惱不已。
她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爲一個女人買醉真是沒出息,比起他老子差遠了。”
喧嚷的酒吧內充斥着勁爆的音樂,而喧囂之下隱藏的則是無盡的寂寞。
慕延西握着手中的紅酒輕輕搖晃着。
斑斕的霓虹燈透射在紅色的液體裡折射出迷離的光彩,暈染在他的臉上,冰冷、迷離卻帶着蠱惑人心的誘.惑。
“嗨嘍,帥哥,要不要請我喝一杯?”
一個穿着暴露的大.波女嫵媚的把玩着垂落在肩頭的髮絲,她伸出舌頭做了一個極盡誘.惑的動作。
慕延西冷聲道:“滾!”
女人像是看到怪物一邊看着慕延西,當她碰觸到他眼眸中冷清絕愛的冰冷時,瞬間被嚇到了,起身踉蹌離開。
他仰頭將手中的紅酒喝下。
此時身後一雙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猛然回頭,眼眸似箭,嗖嗖的落在那人的身上。
只見那個女人只是微微一笑,她緩緩的將墨鏡摘下,姿態隨意的坐在他的身邊,對服務生說道:“給我一杯薄荷水。”
慕延西只當她認錯人了,便繼續冷漠的喝酒。
沒想到那個女人將慕延西手中的酒杯奪走,然後將那杯薄荷水塞進他的手裡。
“阿西,你現在要讓自己隨時保持清醒,否則隨時淪爲對方的人肉叉燒包。”
慕延西仔細打量着那個女人。
只見她看上去不過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皮膚保養得極好,那雙眉目若非有了魚尾紋,定然是釋放着勾魂攝魄的光芒。
不得不說她是一個標準的美人,只可惜美人遲暮。
美人永遠不會認爲自己會被歲月所打敗,她們被男人寵着愛着捧着久了,就一直以爲自己的風華舉世無雙,用自欺欺人的方式將自己保留在青春的記憶。
正是因爲她們這種不服輸的心態才催生了美顏相機,神奇的ps術。
只不過,他不是什麼默默無名的小鮮肉,需要靠這種美人遲暮的老女人才能一飛沖天。
他冷冷開口道:“大媽,不好意思,我好想並不認識你。”
慕玉書噗嗤一聲笑了:“阿西,你說錯了一個字,你應該喊我媽媽。”
慕延西停止了喝酒的動作,他冷漠的打量着這個女人,本以爲她是撩小鮮肉的老女人,沒想到還是個神經病。
他微微皺了皺眉:“這位大媽,出了酒吧左拐向前走五百米就是醫院,我建議您看一看神經科。”
慕玉書並不生氣,她緩緩說道:“阿西,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些詫異,甚至有些不公平,只是你是陸家的兒子,就必須承擔起你應有的責任。”
她從香奈兒的包包裡拿出一份鑑定報告,還是有幾張照片。
慕延西將鑑定報告打開,他的眉心緩緩皺起,眼眸中滿是冷冽。
照片上的女人抱着一個嬰孩,而嬰孩的胸膛上有三顆痣,正好與他胸口上的三顆痣吻合。
他猛然看向這個女人:“你到底是誰?”
慕玉書將香菸點燃,煙霧從猩紅的嘴脣中吐出,迷離了那張被歲月侵蝕的臉。
“阿西,我是慕家二小姐,也就是你的親身母親,慕玉書。”
慕延西忽然笑了,他將手頭上的資料放在慕玉書的面前。
“女士,你這個笑話很好笑。”
說完,他又從錢包裡掏出幾張支票放在慕玉書的面前。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慕玉書緩緩的攥緊拳頭,心中暗道,阿西,這是你逼我的。
慕延西將車速飆升到最高,他需要慕老爺子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
一直以來他以自己是慕家的長孫而驕傲,如今卻有個女人告訴他,他根本就不是慕家的長孫,而是慕家二小姐的私生子。
他是一個驕傲的人,絕不允許任何人撕碎他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