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彥石果真沒有再在她吃的東西里摻別的東西,因爲趙一諾很清晰的感覺到,她的症狀變得更嚴重了。
而且,除了以前那種疲倦,嗜睡的症狀之外,她還漸漸出現了無力,渾身麻癢痠痛的症狀。
如果說之前只是懷疑的話,那現在她就是能百分之百的確定了,冷彥石之前在她牛奶里加的那瓶白色粉末,根本就不是什麼“糖霜”,而是粉!
確定這一點的時候,她覺得天都塌了,她茫然,害怕,恐懼,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前路漫漫,她卻像是被遮住了眼睛,找不到出路。
冷彥石這段時間過的很開心,一諾果然不再像以前那樣防着他了,他做什麼她就吃什麼,還會跟他說謝謝,而且再也沒有提過什麼粉不粉的。
他們每天一起散步,下棋,拼拼圖,日子雖然過得平淡,但貴在舒服,他覺得若是以後的每一天也都這樣度過,他一輩子也不會感覺到膩煩。
昨天晚上突然下起了雪,蒂斯國的天氣要比燕鳴市暖和一些,他從小在蒂斯國長大,也沒見下過幾次雪,反倒是之前那三年在燕鳴市的時候每年都能看到下雪。
他看了看窗外,經過了一晚上,地上已經堆起了厚厚的一層白雪,整個世界都亮堂堂的,乾淨而漂亮。
想起趙一諾喜歡雪,每次下雪都會像個孩子似的在雪地裡堆上一大片的雪人,他眉眼一暖,立刻蹬蹬蹬的跑了上去,敲響了她的房門,隔着門板在外面說道,“一諾,起牀了嗎?外面下雪了,想不想出去堆雪人?”
過了好一會兒房間內才傳來她含糊不清的聲音,“真的呀?等會兒,我馬上就起牀。”
冷彥石聞言也很快下了樓,把給她準備着的早餐給端了出來,等着她下來吃。
趙一諾穿戴整齊下樓,一跑下來就直接衝到了窗邊,“哇,好大的雪啊,我要出去堆雪人。”
“等會兒,先來吃早餐,吃好了再出去。”
“嗯。”她跑回來,很快就把早餐給吃光了,嘴裡的東西還沒全都嚥下去呢,就急急忙忙的想出門。
冷彥石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往她手裡塞了一個熱水袋,然後拿來了帽子,口罩,手套,耳套等一系列的裝備,一件一件的幫她穿戴好,才拍了拍她的腦袋,“好了,去吧。”
下過雪之後的荷風島有一種別樣的風情,紅色的屋頂,綠色的樹梢,掩映在皚皚的白雪裡,銀裝素裹的,就像是童話中的水晶城堡。
她迎着風做了一個深呼吸,雪後的空氣清冽而涼爽,她頓時覺得胸腔中像是被洗過了一樣,特別的舒服。
她一反過去幾天頹廢慵懶的模樣,精神奕奕的在屋外堆起了雪人。
冷彥石在收拾廚房,這個屋子是木質結構,窗戶很多,美觀之外,也方便他在哪裡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看到她像是一隻小熊一樣撅着屁股在雪地裡滾來滾去,他的嘴角也微微的揚了起來。
沒一會兒,她又“滾”進來了,直接就往廚房裡衝,鞋子上的雪花落了一地,被暖氣一薰就成了一灘水。
她卻渾然未覺,在廚房裡轉了一圈,找了幾樣食材,又轉身往外走。
“等會兒。”他叫住了她,拿來了柔軟的毛巾,彎下腰,就蹲在她身前幫她輕輕的擦去了鞋子上的水珠,還順手把地上的那灘水全都擦乾淨了,這才起了身,“好了。”
一個上午的時間,趙一諾就在門口的空地上堆了兩大三小總共五個雪人,還讓他們手拉着手圍成了一個圈,看上去特別的喜慶。
冷彥石見了,回房去拿了兩塊布,一塊顏色鮮豔,一塊暗沉一些,分別圍在了兩個大雪人的脖子裡。
這樣一看,瞬間就給人這是一家五口的感覺,爸爸媽媽,帶着三個寶寶。
看着一家五口雪人,趙一諾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如果此刻是在燕鳴市的家裡,如果此刻陪在她身邊,跟她一起堆雪人的人是蕭戰,該有多好?而這樣其樂融融的一幕,應該也會實現的吧?
冷彥石也是無比的滿意,看着這幾個雪人就像是看到了他們的未來,他,一諾,念念,然後他們還會再有兩個屬於他們的孩子,一個男孩兒,像他,一個女孩兒,像她……
回屋之後冷彥石特意煮了兩碗薑茶,看着她喝下去之後才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腦袋,像是對孩子一般的口氣,“去玩兒吧。”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屋外待的時間太長了,受了涼,趙一諾晚上就開始發起了燒,一開始只是覺得腦袋有一些沉,可卻在極快的時間內發展成爲咳嗽,高燒,整個人就像是一隻被煮熟了的蝦子,紅通通,熱騰騰。
冷彥石急壞了,想送她去醫院,可外面冰天雪地,湖面上全都凍起來了,船根本就開不過來。
他也想過像上次那樣用直升機,可半夜三更的,他到哪裡去弄那玩意兒?而且,就算能弄到,飛過來需要時間不說,這島上也沒個着陸的地方。
無奈之下,他打電話給了畢景堯,畢景堯也不是超人,沒辦法飛過來,只好在電話裡遙控指揮他做事。
畢景堯知道趙一諾懷了孩子,不敢給她胡亂用藥,便吩咐冷彥石找了幾片青黴素之類的藥給她服下,然後就給她灌水,擦身。
冷彥石不敢怠慢,就像是奉了聖旨一般,認認真真的照做。
忙活了大半夜,一直到天際都開始泛白了,她的體溫才終於降了下去。
給她量完體溫,冷彥石終於能鬆了一口氣,腿裡一軟,就那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暖氣早就已經關掉了,屋子裡涼颼颼的,可他卻出了一身的汗。
緩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能緩過神來,看到她安安靜靜的睡着,臉色也不像昨晚那樣紅通通的,他這才站了起來,準備回房洗個澡再過來看她。
因爲不大放心,所以他洗澡的速度很快,前前後後也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可再次走進趙一諾的房間,他卻被自己看到的一幕給驚呆了。
她側身躺在牀沿,雙手環着自己的身子,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團,還在微微的顫抖,眼睛也緊緊的閉着,臉色白得像紙,牙齒死死的咬在下嘴脣上,力氣大的把嘴脣都咬破了,溢出了鮮紅的血液。
他臉上的血色也唰的一下全都褪去了,快走兩步就想去抱她,可她隨即接下去的那個動作卻讓他的腳步生生的停在了原地。
她伸出了手來,一口就咬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那一口,就像是直接咬在了他的心上,他覺得胸口一揪,疼得快要失去了感覺,因爲他看的出來,她那一口,根本沒有留情,而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看到她脣角滑落的鮮紅色血液,他差點一頭栽倒在地,她怎麼能?怎麼能對自己這樣狠?難道她就感覺不到疼痛嗎?
趙一諾確實很疼,其實這並不是第一次發作,可今天這感覺卻尤爲嚴重。
那種疼,她從來沒有經歷過,就像是有千萬條蟲子在血管裡爬行,啃咬,要鑽到她的骨頭裡去,疼得撕心裂肺,無法紓解。
她知道那是因爲什麼,也知道樓下的廚房內那瓶小小的“糖霜”就能很快讓她從這種徹骨的疼痛中解脫出來,但是,她不能!
她不能變成一個癮君子,她不能讓自己的後半輩子全都靠着那個而活着,爲了爸爸媽媽,爲了蕭戰,爲了念念,更爲了她自己,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她都要堅持下去!
可是,實在是太痛苦了,時間被無限制的拉長,她從來都沒有像此刻這般感覺到,一秒鐘都有那麼長,長的,像是等不到盡頭……
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的想將她的手從牙齒下解救出來,可是,她幾乎把全身的力氣都壓在這隻手上了,那牙關閉得緊緊的,愣是冷彥石這麼一個大男人,也沒能成功將她的胳膊扯出來。
“別咬。”誰的聲音近在耳邊,可是,她被劇痛折磨得連感覺都模糊了,根本聽不出來那是誰。
“別咬了,要咬,就咬我吧。”誰將她圈在了懷中,緊緊的抱住了她,可是她已經看不清了,只隱隱的感覺到肩膀上有暖暖的濡溼慢慢暈染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疼痛的感覺才漸漸的緩解,她就像是虛脫了一般,身體輕飄飄的,沒有任何的感覺,就連腦袋都像是虛空了,她只是睜着眼看着天花板,眼中一片茫然。
“一諾。”冷彥石輕聲的喚着她,嗓音低啞而破碎,看着她胳膊上一圈深深的牙印,眼睛頓時又紅了,如果可以,他多想替她受這一切!
又過了很長時間,她才終於開了口,聲音疲累的像是打過了一場惡仗,“石頭,麻煩你幫我倒杯水。”
“哦,好,”他趕忙站了起來,擦了擦有些溼潤的眼角,“我這就去倒,你等我一下。”
他匆匆的下了樓,因爲心不在焉還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
他去廚房幫她倒了一杯熱水,轉身要走的時候腳步卻倏地一頓,微微的仰起了頭,看向了頭頂上那個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