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彥石臉色劇變,極慢的將那幾個字看了好幾遍,腦中卻還是一片空白,就那麼簡單的十幾個字,他卻像是怎麼也看不懂那是什麼意思。
新聞並沒有因爲他的愣神而停止播放,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個時段的新聞已經播完了,他便又按了回放,把那條新聞從頭到尾又再看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看了幾遍了,腦子裡卻還是暈乎乎的,只有那幾個字不停的轉來轉去,爆炸?好好的開個幫衆大會而已,怎麼會有爆炸?那些記者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怎麼能胡說八道呢?
大概是聽到了外間的動靜,冷玫睜着惺忪的睡眼打開了房門,看到他坐在客廳裡,還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咕噥了一聲,“大晚上的不睡覺在……”
話音未落,她已經看到了他面前的電視屏幕,他把聲音開得很低,可萬籟俱寂之下,那一字一句還是格外清晰的傳到了她的耳朵裡:今日蒂斯國警方聯合國際刑警,對HG組織進行大規模清剿行動,雙方激戰中發生爆炸,不少幫衆命喪爆炸現場,其中包括HG新上任的老大……
她睡意頓消,臉色也微微的有些變了,終究,還是瞞不住他啊!
好半晌之後,她才走了過去,就在他跟前站定,然後蹲了下來,一隻手覆上了他青筋畢現的手背,輕輕的說道,“石頭,看開一點,人死不能復生……”
他卻像是觸電似的猛地顫了一下,視線快速而驚惶的從電視屏幕上移開,落到了她臉上,嘴脣甚至在微微的哆嗦着,必須要仔細的聽,才能聽得清他那似乎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破碎嗓音,“不,不可能的。”
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忍不住張開雙臂環住了他的肩膀,“石頭,冷靜一點,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再傷心也於事無補。”
“不!你騙我!”他猛地推開了她,充血的眼睛直直的瞪着她,“你一直都不喜歡她,不想我跟她在一起,所以才這樣騙我對不對?”
冷玫紅着眼睛看着他,眼中有心疼,有憐憫,也有淡淡的後悔,除了六年前小鈺死的時候,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這麼痛不欲生的樣子!如果早知道那丫頭會這麼短命,也許她當初也不會那麼強烈的反對他們在一起。
電視新聞裡還在喋喋不休的播報着爆炸現場的畫面,那一個一個字都像是一把一把的刀子,直直的戳向他的心窩,他的手緊了緊,猛地一個擡手,將手中的遙控器用力的砸了過去。
砰的一聲,電視機發出一聲巨響,屏幕閃了閃,然後便滅了,房間裡瞬間變得一片黑暗,只聽得到他略顯快速的呼吸聲。
門外的保鏢也聽到了屋內的動靜,很快衝了進來,冷玫對他們擺了擺手,又讓他們出去了。
想到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生怕他傷害自己,她走過去摟住了他,顫聲的安慰道,“石頭,我知道你很難過,你想哭就哭吧,媽媽陪着你!”
他一把就推開了她,然後竟是站了起來,顫顫巍巍的往外走,他不信!一定是警方爲了打擊HG的士氣才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他上次中了六槍都能活下來,只是一次爆炸而已,她沒道理躲不過!他要去看看,查個究竟!
冷玫看到他的舉動臉都嚇白了,忙不迭的撲過去抱住了他,急切的說道,“石頭!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畢景堯交代你不能下牀走動的!”
可是他卻像是充耳不聞,扯開她的手就向外走去,她頓時慌了,提高嗓音喚道,“來人!快來人!”
保鏢們立刻衝了進來,她顫着手指着冷彥石,哽咽着說道,“攔住他!不能讓他出去!”警方出了高額懸賞令要他的消息,他身上又有傷,萬一被人認出來怎麼辦?
保鏢們依言攔住了他,可是,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頭被激怒了的野獸,根本什麼都聽不進去,二話不說就出了手。
可他身上畢竟有傷,拳腳也施展不開,最終還是被兩個保鏢制服,強行摁在了牀上。
他還在用力的掙扎着,喘着粗氣,想要擺脫身上的束縛,雖然屋裡沒有開燈,可他身上穿的是淡色的睡衣,透過窗外慘白的月光,冷玫清楚的看到他胸前暈開了幾個暗色的痕跡,而且越來越大……
她撲過去抱住了他,淚如雨下,“石頭,媽媽求你了!別這樣折磨自己好不好?小鈺已經不在了,我現在只有你,如果你有個萬一,你讓媽媽該怎麼辦?石頭!你就聽媽媽一次,好不好?”
慢慢的,冷彥石終於停止了掙扎,他定定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最終閉上了眼睛,眼角,慢慢的滑落一滴清淚。
冷玫這才能稍稍鬆了一口氣,胡亂的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扭頭吩咐了一聲,“快叫畢醫生過來!”
畢景堯很快就趕過來了,看到他渾身是血,毫無人氣的躺在那裡也嚇了一跳,悄悄的低聲問了一句,“怎麼回事?”
冷玫紅腫着雙眼,看了一眼牀上的人,低低的說道,“他知道了。”
這下畢景堯也明白了原委,卻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只能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上前爲他處理崩裂的傷口。
接下來的幾天,冷彥石就始終安安靜靜的躺在牀上,除了吃飯上廁所,基本就不下來,而且也不說話,即使躺在牀上也只是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冷玫原本以爲就像六年前那樣,他消沉一段時間就會挺過來的,可沒想到這麼多天他都只是像行屍走肉一般的躺着,毫無生機,連帶着身上的傷都開始惡化了。
以前她總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叫他不要亂動,要躺在牀上多休息,可看到他現在這樣,她卻又巴不得他能下來動一動了。
韓野和畢景堯每天都會過來,千方百計的想逗他一笑,可他卻始終都沒有反應,讓人心急如焚,韓野幾次都衝動的恨不得直接衝到警察局去,幫他報了仇!
因爲他情緒抑鬱,連帶着所有的人都整日長吁短嘆的,冷玫更是終日以淚洗面,她已經死了一個兒子,現在這個雖然活着,卻已經跟死了也沒什麼兩樣,她甚至覺得自己頭頂上的天都快要塌了!
可是,該說的話他們都說了,該勸的也都勸了,他心裡這個結打不開,他們說的再多,做的再多也沒有用!
畢景堯長舒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大步的走進了他的臥室,還特意關上了房門,然後就站在牀頭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冷彥石還是跟以前的幾天一樣,一動不動的躺着,就像是沒看到他似的,連眼珠子都沒有轉一下。
他隨手拖了一張椅子過來坐了下來,就像閒話家常一樣輕輕的說道,“你就準備這樣過一輩子了?”
沒有人說話,回答他的只是一室的安靜。
“趙一諾死了,你也準備就這樣把自己弄死,是不是?HG不要了,玫姨你也不管了?行啊,冷彥石,我認識了你這麼多年,還沒發現你竟還是個癡情種子呢!”他嗤笑了一聲,嗓音無比的嘲弄。
可是,牀上的人還是沒有絲毫的反應。
他又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湊了過來,近在咫尺的盯着他的眼睛,“是你把趙一諾帶進HG的,你是不是該爲她的死負責任?你放任那些害死她的人不管,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你覺得這樣就對得起她了?”
他的眼珠子動了動,看了過來。
“你心思縝密,我不信你會看不出來,從你受傷開始,到趙一諾接掌HG,再到警方的突然行動,這根本就是一個圈套……HG有內鬼!現在那個人還逍遙法外,你不打算把他找出來,爲你心愛的女人報仇?”
說完了這句話,他就沒再開口,只是緊緊的盯着他的眼睛,雖然他還是沒有說話,可從他的眼神裡,他能感覺到,他的這番話,他聽進去了!
果然,片刻之後,他抿了抿脣,用低啞的聲音輕輕的說道,“叫韓野進來!”
畢景堯站了起來,點了點頭,終於鬆了一口氣,“好。”
自家老大低迷了這麼多天,終於想到要見他了,韓野進來的時候簡直可以用興高采烈來形容,一進門就忙不迭的喊道,“石哥,我已經把HG倖存的人馬全都集結起來了,你放心,我們一定幫你東山再起!”
“不忙,”冷彥石已經從牀上坐起來了,這些日子他清瘦了不少,原本合體的衣服也顯得寬大了許多,臉色更是蒼白如紙,“暫且不要有任何行動,你去跟金律師聯繫,務必要讓被抓的兄弟儘可能的減輕罪名。”
“是!”
“那天的情況到底如何,儘可能的查探清楚,組織內哪些人死了,哪些人被抓了,還有哪些人不見了,列個詳細的名單給我。還有,徹查所有叔伯和中上層領導最近這段時間的動向,有沒有見過什麼可疑的人,經濟方面有沒有異常。”
韓野遲疑了一下,“石哥你是懷疑有人背叛了組織?”
冷彥石眯起了雙眼,“不是懷疑,是肯定!”
其實,他這段時間的消沉最大的原因並不是因爲趙一諾的死,而是因爲她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如若不是他的臨危受命,她也不會被捲進來!畢景堯說的對,他不能讓她死的不明不白,他一定要爲她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