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衫公子慢悠悠的坐下來喝茶,而長鬚文客就翹起腿來雙手撫在膝蓋上看樓下的熱鬧。
只見逆風行飛上臺上大打出手,他隨手使出一股掌力便把那插在桌上的逆風斬給拔了起來,一把重百斤的刀在他手中揮舞居然毫不吃力。只見他亂髮飛揚,吶喊着衝那五個手持大刀的鏢師頭上砍去。
那黑豹和他的跟班一個個奸笑的躲在一旁看着熱鬧。丁崖、小刀、元武三人則退到了賭桌旁找了張賭桌坐下,此刻賭錢的人也不賭錢了,個個都激動的湊上去看熱鬧。雖然說刀劍無眼,可是這打鐵集上能見到最多的就是刀,打鬥的場面他們也見過不少,似乎這打架殺人的事在他們眼裡就如同吃飯時喝的酒一樣,正所謂無酒不歡,他們活着無非圖的就是這一個‘歡’字。興致好了,賭錢抽大煙。有熱鬧了,看人殺人,自己也殺人,這般歡暢的生活實在令人暢快。
然而看着刀臺上打鬥的丁崖此刻心中卻有另一番想法,他瞧着樓上那穩坐着喝茶的雲公子心中詫異,這個雲公子只不過二十出頭,行事、計謀居然如此老辣,爲人城府之深實在令人佩服,可是逆風行也不是泛泛之輩,草莽刀客當中他的刀算是天下無敵的,就連紅色魔焰都難以抵擋,如此強敵他又如何能放心得下?難道他此後還有殺招?
只見那五個鏢師手持大刀,腳下步伐均勻一致,居然擺起陣法來,丁崖嘴角一笑,心想這玄武鏢行既然叫“玄武”,其中必定是與一般鏢行不同。自古以來鏢行走鏢重武不重文,可如今這玄武鏢行文武齊全,合二爲一,果然威力驚人!只見這“長蛇水門陣”很快就將迎面而上的逆風行困住。那逆風行任憑手中逆風斬如何之快,但是沒有出刀的機會便宛如甕中之鱉,無法施展拳腳,他左右進退,五位鏢師的陣法也宛如長蛇在水中游動,收縮自如的將他牢牢困住。丁崖會心的點點頭,這雲公子果然有些手段,這般厲害的人物聰明才智倘若不是用來護鏢而是用來行走江湖,只怕江湖中也很難會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即便他只是個不會武功的人。
此次丁崖仔細觀察那五個持刀走陣的鏢師,不由又是一驚,這五人出刀的速度,毫不拘泥帶水,個個都算得上刀客中的好手,想來這玄武鏢行的鏢師也都不只是普通鏢師那麼簡單。
然而此時事情卻有了變化,只見那原本被“長蛇水門陣”左右的逆風行突然亂刀橫掃,居然又佔了上風,此刻丁崖纔想,這逆風行本來就有些瘋瘋癲癲,行事自然與常人不同,雲公子的陣法若用來對付常人還是有用,可是逆風行根本就不懂陣法,又是個瘋子,自然不會按常人的思想行事,如此一來這陣似乎對他並無太大作用。來來回回鬥了數十個回合,逆風行嘴角發出哈哈大笑似乎越戰越暢快一般,只見刀身一一飛過衆人的頭頂,那些觀看的人無不趴倒在地朝四面散去,這戰局的範圍似乎在被五位鏢師慢慢擴大,已然朝丁崖三人方向打來。
丁崖心想那些鏢師自知“長蛇水門陣”對逆風行無用,看來是想把危險的範圍減少,所以擴大了打鬥的範圍,其實也是在逼逆風行離李洛陽的距離越來越遠。然而逆風行似乎也不是着急要殺李洛陽,似乎他動手的本意也不是要非殺了李洛陽不可,他在乎的只是想要戰勝這鏢行界的傳奇玄武鏢行罷了。
此刻藍衫公子瞧了一眼長鬚文客,那長鬚文客會意的點了點頭,拔出腿上雙刀,高舉着刀從樓上跳了下來,只見五位鏢師此刻已經將逆風行團團圍住。
真正的戰鬥這纔開始。
長鬚文客露出雙刀的這一刻衆人這纔看出他的身份來,此人乃是轟動江湖一時的雙刀李霆,他手中的這兩把刀絕不簡單,一黑一白,宛若太極八卦中的兩尾陰陽魚。這刀乃叫太極八卦刀,刀身能分能合,變化瞬息,時而做雙刀用,時而因兩極的磁性吸爲一體,又可做飛輪用。
見到來着乃是深藏不露的李霆,丁崖不由暗自笑道:“真是有趣極了!沒想到雙刀李霆居然會被玄武鏢行招攬,這雲公子果然厲害!”
小刀驚訝的道:“他出雙刀的時候我也在猜他到底是不是李霆?沒想到真的是他,當年雙刀李霆的威名可是名震江湖啊!這般厲害的刀客居然也成爲了玄武鏢行的鏢師!”
此刻只見李霆揮動着手中的太極八卦刀,袖口生風,一雙長鬚絞入風中纏繞,呼哧一聲,從闊袖中投出了那把黑色的陰刀。那刀宛若蝴蝶在空中翩翩飛舞,又似午夜梅花飛落,瞬間便到達逆風行的跟前,幸而這逆風行武功超強否則幾乎就着了他的道。只見逆風行雙眉一凝,一個仰身躲過那招,那陰刀劃過他胸前,從臉頰飛馳而過,忽又如同懂靈性一般重新回頭再次衝他襲來,原來這太極八卦刀的黑白二刀是彼此具有磁性的,這黑刀雖然離手對敵,但還是受李霆手中白刀磁性的吸引,二刀來來去去,可遠攻也可近身搏擊,變化多端。
只見那逆風行瞧準時機,雙目盯着眼前來回轉動的陰刀猛地張腿躍起,與此同時手中長刀高揮,一把衝着劃過的陰刀身上砍去,只見那黑色陰刀宛如一條草魚被他砍落而下,那墊在腳下的一張桌子已然被他的刀劈得稀巴爛,桌木宛如被無數股鍼芒刺中一般瞬間開出了花。衆人瞧見,只覺心寒。忽然那李霆褐色長衫一擡,一隻腿蹬在那滿箱子黃澄澄的金子上騰空躍了過來,他本來身形消瘦,這般翻躍卻也宛如無聲一般,瞬間落地的同時已然白刀一揮將地面沉落的黑刀吸入手中。此刻逆風行已被他逼退兩步,看來李霆也轉變了攻擊模式,改遠距離攻擊爲近距離制敵。只見二人糾纏在賭桌附近,所使出的刀氣越來越猛,旁觀的丁崖三人也都不由感覺到二人手中那股霸道的刀風。
只見李霆忽然長鬚一吹,伸出雙手握住雙刀,消瘦的手腕骨節左右旋轉,揮舞着太極八卦刀宛如一隻風火輪,呼哧一聲又再次投到了逆風行的身上,這一次太極八卦刀落在了逆風行的頭頂,只見那一黑一白兩把刀不停旋轉,八卦陣一開,無數把刀芒紛紛如同細雨而至,已經將逆風行活活困在這八卦牢籠之中,只見逆風行宛若一隻無頭蒼蠅亂竄,但無論他往哪兒走都逃不過這頭頂上罩下來的刀陣。
元武瞧見陣中的逆風行衣服已經被刀芒刺破,頓見血肉,不忍再看,連忙用雙手捂住眼睛,眼珠透過指間縫隙窺看着叫道:“哎呀呀——這個太極八卦刀好厲害!逆風行這回必死無疑了!”
正當衆人瞧着着急的時候,這逆風行忽然大吼一聲,只見他高舉着逆風斬直往頭上頂去,這逆風斬威力無比,瞬間頂破了太極八卦刀之間的縫隙,只見那刀芒之氣外泄,瞬間從頂部破裂開來,他見此陣已破連忙雙腿一彈飛身縱出太極八卦刀陣,只見此刻骨碌落地的逆風行雙眼通紅,身上多處受傷,大半血肉直流,一隻眼睛被劃傷,正刺痛的半眯着眼喘氣。
那李霆雙手一揮,長衫入風,那太極八卦刀瞬間回到他的手裡。
此刻逆風行忽然雙手握刀,衝着對方冷冷一笑,擦乾眼角流淌的血漬道:“你這怪刀果然是有些厲害!玄武鏢行果然不愧是鏢行中的第一!現在該是時候讓你嚐嚐我逆風斬的厲害啦!”
丁崖眉頭一皺,剛纔逆風行一直都沒有主動攻擊,就是要看看對方有多大本事,如今他卯足了力氣攻擊必定是要出絕招了,只怕這次李霆難逃一劫。可是當他擡頭看樓上依舊平靜喝茶的雲公子時不由心中一驚,雲公子如此聰明,又料事如神,他不可能不會料到行鏢的時候會遇到逆風行這樣真正強大的對手,所以他必定還有後招未用,若非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又怎會有心安穩喝茶呢?
只見那李霆忽然急速退後,那逆風行手中的刀不斷的在雙掌之間來回轉動,丁崖記得他這一招,這招叫“見風使舵”,來勢之猛,乃是形如疾風而馳,果然奔跑而去的逆風行此刻就宛如一把逆風而上的颶風之刀。他刀身揚起的刀流四處亂竄,既然將周圍的桌椅一一掀翻,就連幾個站得近點的大漢都已站立不穩,瞬間便被這颶風吹得掛在了柱子上。
李霆伸手將長衫一揮,掛在肩上,伸出左腿,宛如螳螂之勢,此刻他身後的五個鏢師忽然齊身翻躍到他的肩膀上來,只見六人瞬間便形成了一個疊羅漢的陣法。李霆身上的五個鏢師均揮動着手中的大刀,宛如一隻巨大的風箏迎接着逆風斬襲來的颶風而轉,就在逆風行兵臨之際,疊羅漢忽然瞬間傾斜倒下,只見兩股勢力揚起的刀波結界互相抗衡,都抵擋住了對方的攻擊。原來李霆等人深知逆風斬使出颶風的威力,倘若只憑一人之力是根本就無法擋住的,所以便瞬間形成疊羅漢以六人之力合而爲一抵抗住了逆風斬襲來的威力。
只見此刻丁崖不由有些佩服起這雲公子的計謀,這招對付逆風行的辦法到底是他事先就擬定好的?還是臨時安排的呢?倘若是事先擬定好的實在是令人稱奇,試問他又怎麼可能算出劫鏢的會是這麼一個厲害的草莽刀客呢?又怎麼能夠算出對方使刀的威力形如颶風從而用疊羅漢的辦法來對付呢?但是倘若他臨時才按照敵人的出招部署戰略,他的陣法是如何傳達給臺上的六名鏢師的呢?丁崖一直觀察着那樓上坐着喝茶的雲公子,按理說他和六個背對着他迎敵的鏢師是很難進行眼神或肢體上的溝通,他們是如何得知他的每一步部署的呢?
此刻雲公子煽動着紙扇的手忽然頓了頓,居然朝着丁崖看了看,嘴角微微一笑,泛出一抹青蓮般的神韻,讓人捉摸不透。他此刻似乎也看出在所有人全神觀戰的時刻丁崖一直在暗中留意自己,能找出真正操控整個局面的人才是最聰明的,看來臺下這個神情桀驁的男人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所以雲公子衝他報以微微一笑。
丁崖看着他的這一笑心中不由一驚,這公子幸虧是行鏢的,倘若身在這江湖之中即便他不會半點功夫都能稱得上是絕頂高手。雲公子的這一笑似乎是在暗示丁崖這場戰鬥無論如何激烈最終勝利的只會是他,這般全盤掌控一切的篤定笑容不由讓人心驚。
丁崖不由得替臺上的逆風行擔心,雖然逆風行擁有絕頂武功,自命不凡,但他畢竟是個瘋子,居然還傻如蠻牛一般,楞勁咬牙硬撐着對方合力的刀波,須知他們此刻的對決對他而言實在是件吃虧的事情,對方以六人之力加上刀波全都壓在逆風行身上,而他此刻完全就是一根支撐六人重力的人柱,他不知原本疊羅漢的所有重力此刻並不在底座李霆之上,而是轉到了他的身上。如今逆風行的身體似乎也越來越不支,只見他硬撐着對方的刀波,那些刀波將他襲去的颶風反噬回來,如今颶風吹在他的臉上,他一頭亂髮捲入風中飛揚,咬牙切齒,面部肌肉早已被風吹得抽搐變形。
任憑他的逆風斬再厲害又如何能抵擋過對方的智謀呢?
丁崖看得心憂,雖然之前逆風行一心想殺死他證明逆風斬的無敵,可是此刻看着他宛如一頭蠻牛一般非要逆風而上,不肯退縮不由有些感慨,這樣的刀客究竟是頂級的?還是愚蠢的?可是頂級的刀客往往對事對物總有執拗,也正因爲這種執拗才能造就他們的頂級,但這種執拗有的時候卻不能光用值得與否來衡量,畢竟他們不會爲了值不值得而去做一件事,他們的心裡只有要不要去做,既然選擇了去做就不會回頭,除非玉碎瓦隕。這便是身爲刀客的氣節了吧,一種堅強的宛如岩石一般無法推倒摧毀的力量。
“啊——”逆風行長嘯一聲,居然連雙臂上的衣服都被繃裂,露出他黃銅般的肌肉,那些斑駁的刀傷染着血紅宛如糾纏的荊棘,讓丁崖心中擔憂。
小刀在他耳邊道:“大哥,看來要結束了,雙方此刻力量均衡,最後一搏就在此刻,不是他死就是他們死!”
此刻樓上觀看的雲公子也走到樓邊,低頭觀看,手中依舊煽動着扇子,眼神卻目不轉睛的盯着逆風行看。
丁崖一陣心揪,目光也不能分顧,一心看着逆風行如何破招。只見逆風行凝聚丹田所有真氣,一一滲出手心,慢慢放開握在手中的逆風斬,那刀居然凌空擱在兩股颶風之間,只見逆風行咧牙大叫:“今日,就讓你們看看我逆風斬真正的實力——‘大亂風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