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茶樓下走上來兩個人,他們一身厚重的貂毛豹皮打扮,頭上裹着厚重的白布,一個懷中抱着一隻紅色的錦盒,兩人落座就將那紅得耀眼的錦盒隨手擱在桌上,然後點了些尋常的菜飯,自顧自的倒茶喝水。一個年級尚輕的男人看了看樓下擁擠的人羣,憤怒的道:“今個兒是蕭老前輩大壽之日,前來拜會的英雄豪傑不知有多少!如今你我匆匆趕來,卻不料途中慘糟那烈老大戲弄,居然奪走了咱們給蕭老前輩的賀禮。如今你我捧個空盒子前去,如何賀壽?此去豈不丟人?”
那個年長一點的舉手道:“哎——此話不能這麼說,到時候天下英雄雲集蕭家莊,你我就當着衆人面把姓烈的奪取賀禮的事告訴蕭老前輩,叫天下人都知道這姓烈的究竟是如何的猖狂!不僅不給蕭老前輩面子,更是不給天下劍客的面子!”
“沒錯——”那人點頭怒道:“可惜……倘若能將鬼頭斬作爲賀禮送給蕭老前輩,蕭老前輩一定高興,需知這鬼頭斬當年可是殘陽斷劍的剋星,倘若不是這鬼頭斬,殘陽斷劍也就不叫殘陽斷劍了……”
這二人口中所說的鬼頭斬乃是當年一名西域高手的兵器,據說蕭殘陽的殘陽斷劍本不叫殘陽斷劍,而叫“殘陽劍”,一次西域大漠決戰之時,蕭殘陽手中的殘陽劍居然被西域高手手中的利刃鬼頭斬給斬成了兩段,從此蕭殘陽手中的劍便叫殘陽斷劍,後來斬斷殘陽劍的鬼頭斬也在江湖中消聲滅跡,蕭殘陽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一心想要找到那把利刃鬼頭斬,以泄心頭之恨。
如今這鬼頭斬幾經輾轉居然被這二人識得,這二人乃是走訪於西域和中原的絲綢商販,手中也有些散錢,於是便出錢買了這把鬼頭斬,準備作爲賀禮送給蕭殘陽,好討蕭殘陽歡喜,需知這平安城乃是中原來往於西域的要塞之地,倘若他兄弟二人能得蕭殘陽相助這絲綢生意便可做大,可是二人萬萬沒有想到在途中拿出鬼頭斬炫耀之時居然被烈老大瞧見了,而且還好一頓羞辱了兩人,後來烈老大還出手奪走了他們的鬼頭斬,現如今二人正在茶樓稍作休息,經過一番商量還是準備拿着空盒前往蕭家莊賀壽。
身爲商人,偶得奇刀,如今賀禮被人奪走,失財又沒了面子,兩人心有不平,不僅要報烈老大羞辱之仇,更想挑起武林中劍派和刀派的事端,大鬧一番。
丁崖聽到這,不由皺起眉頭來,他心裡甚是知道這自古劍派和刀派不合之理,所以他的父親雖然敬佩蕭殘陽,但仍舊不能與之成爲朋友。如今這兩名商販此去蕭家莊這麼一鬧,只怕那烈老大人頭不保不算,天下劍派和刀派又要再起爭執。
丁崖心想倒不如跟他們前去蕭家莊看個究竟,看看蕭殘陽會如何決斷這件事?心想如此,便和元武、小刀二人匆匆趕上了蕭家莊。
此刻蕭家莊上下一片熱鬧景象,衆人舉杯把酒言歡,壽宴已經開始,蕭殘陽身着一身明亮的黃緞,雖然已是半百之年,但仍舊身形健碩,眉目有力,只見他撫着蒼白的長鬚,仰頭哈哈大笑着,不斷舉杯飲酒,極爲痛爽豪情。過往而來的賓客更是紛紛雲集,各路英雄紛紛送上賀禮,入座宴起,一時間燈影綽綽,炮竹震響,好不熱鬧。
丫鬟家丁們身着豔麗的服飾穿梭在人羣中,不斷的將手中的菜盤落入席宴,添酒添菜頗爲忙碌。只聽臺上玩雜耍的的絲竹聲起,一班人馬敲敲打打,幾個雜耍師躍上竹竿表演起了高超的雜技,讓人看得眼花繚亂,時不時拍掌叫好。
小刀懷抱着刀冷眼旁觀,然後側身對丁崖道:“大哥,你說蕭殘陽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元武插嘴道:“我看蕭殘陽一定會氣得不輕,五十大壽居然被人戲弄,不僅如此,劍派和刀派一直以來的爭執又要因這把鬼頭斬而起。”
小刀不解,然後盯着丁崖看,只見丁崖冷冷的道:“元武說得沒錯,鬼頭斬名列霸刀盟之中,乃是一把不尋常的利刃,如今有人想借此發威,只怕此事又將牽扯到劍派和刀派之間的紛爭。”
小刀點點頭道:“這烈老大可是闖了大禍!”
丁崖突然嘴角上揚,笑道:“倘若烈老大不奪走那鬼頭斬,如今鬼頭斬出現在蕭殘陽面前,你說他會怎麼做?”
小刀眯眼笑道:“如果我是蕭殘陽,我會毀了鬼頭斬,以報斷劍之仇!”
元武也點點頭道:“小刀說得沒錯,蕭殘陽總不至於會把鬼頭斬供奉起來吧!再怎麼說這都是一把帶給他恥辱的刀啊!”
“那麼倘若蕭殘陽果真當衆毀刀,那天下刀客又會怎麼做呢?”
丁崖此話一出,兩人似乎都明白了一點,那就是倘若鬼頭斬真的在壽宴上出現,蕭殘陽如今必定左右爲難,畢竟他已經是退出江湖的人,倘若他當衆毀了此刀,只怕將引起江湖中刀派的不滿,刀客們必定不會放過蕭殘陽,就算他的殘陽斷劍再厲害,他始終是個沒入半截黃土的人了。倘若他得到鬼頭斬,又不當衆毀了此刀,那麼他蕭殘陽曾經在江湖中的名氣也就毀了,日後也沒人再看得起他,只不過無知的絲綢商販爲謀一己私利而不顧天下大局,得此賀禮卻也並非幸事。看來這鬼頭斬被奪,對蕭殘陽來說並不一定是件壞事。
正當三人想到這時,突然屋內傳來一陣驚悚的叫聲,叫聲悽慘讓人心驚。此刻丁崖已經意識到有事情發生,頭也不回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與此同時席間舉杯歡暢的蕭殘陽也已聞聲而來,他很快就趕上了先行前往的丁崖,二人同時到達,只見門外站着一個渾身顫抖的丫鬟,看着屋內尖聲大叫,似乎已被裡面的情景給嚇得不行。二人雙眉凝重,推開半掩的房門,只見裡面躺着一個人,確切的說此人已死,他只是一具屍體。
這死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蕭殘陽一脈單傳的獨子蕭清遠。只見蕭清遠房內一片凌亂,似有與人搏鬥過的跡象,只因剛纔炮竹聲音震響沒人察覺留意,後來丫鬟過來催促少爺更衣見客才發現少爺已經死了,於是便嚇得尖叫起來。不過最讓丁崖感到詫異的還是蕭清遠胸上插着的致命兇器,那是一柄全身烏黑的刀,刀柄的材質似鋼又似枯木,纏繞着擰在一起,刀柄上還有着一個黑色的骷髏頭,那是一隻張嘴獰笑着的鬼頭。
邪惡之刀——鬼頭斬。
蕭殘陽見到此番情景哪還控制得住?大喊一聲:“清遠……”已跌倒在屍體旁邊。
此刻圍觀的衆人也已趕來,小刀和元武站在丁崖左右,他們仔細留意,只見屋內並無異樣,屍體旁的血跡有些凌亂。
丁崖蹲下身去,用手拭了拭蕭清遠流出來的血,然後道:“血還是溫暖的,蕭老前輩,兇手應該離開不久!”
蕭殘陽這才意識到什麼,突然起身看着四周道:“諸位,如今小兒清遠慘遭毒殺,蕭某勢必要找出殺死小兒的兇手。請諸位配合,都留在庭院不要離開!”
衆人一聽不由都怔了怔,只見屋內一個着黑衣的男子正在查看屍體,雙眉緊鎖似有疑慮。這時人羣中有幾個俠士之人站了出來,手執長劍道:“諸位,請大家配合!倘若有人不從,意圖離開庭院,我等將會視他爲兇手,必定拔劍斬殺!”
聽到這,大家不由都默不作聲,低頭看着屋內的情形。
丁崖見蕭清遠身着白色單衣,一旁龍雕衣架橫木上還搭着賀壽時要穿的華服,如今華服未着身,而門窗又沒有被撬開的痕跡,看來熟人行兇更爲可能。
丁崖想到這,不由起身四處看了看人羣,此刻人羣中走出一手執長劍的長者,此人名叫魯大志,乃是蕭殘陽的好友,剛纔出劍制止了混亂人羣的便有他。如今他座下幾名年輕弟子同蕭家莊的人正執劍圍住人羣,而他身後緊跟着走進一人來,此人約莫四十來歲,身形消瘦,臉頰顴骨突出,腳下着一雙芒鞋,此人名喚江鹿,是蕭殘陽的同門師弟。
二人入得房中左右察看,然後對蕭殘陽道:“此事看來蹊蹺……爲何會是這鬼頭斬?”
此刻丁崖也感到驚訝,爲何兇器偏偏就是這鬼頭斬?此事難道和烈老大有關?
他想到這,不由看了看人羣。只見人羣中果然有那兩名拿着空禮盒前來賀壽的商販,不過他們此刻渾身顫抖,用閃爍的目光瞧着裡面的情形,人已經慢慢退到人羣背後,懷抱着空禮盒不敢多動,只怕此事會牽連到自己身上來。二人本想借着鬼頭斬來討個彩頭,邀個功,卻不料鬼頭斬中途被人給奪了去,如今還成了殺人兇器,現在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蕭殘陽如今死的是親生兒子,倘若他找不到那真兇只怕會拿他們二人出氣也說不一定,二人想想如此,便只好默默作罷,此刻只盼快點結束此事,儘快離開蕭家莊爲妙。
丁崖突然竄進人羣,將他二人拉了出來,然後對蕭殘陽道:“蕭老前輩,你可識得這二人?”
蕭殘陽失子傷痛,可他畢竟是身經百戰之人,在江湖中打滾這麼多年自然也有一定的抗壓能力,雖然喪子之痛在前,但還是要先冷靜下來,此刻替亡子找出真兇纔是要緊。
蕭殘陽點點頭道:“我識得他二人,他們是阿曼兄弟,是西域來往中原做絲綢生意的商販。”
阿曼兄弟二人聽完,顫抖的看着蕭殘陽道:“蕭老前輩,我們兄弟二人只是來爲你賀壽的……我們沒有殺人吶!”
“誰說人是你們殺的?”丁崖開口道。
聽丁崖這麼一說二人早已嚇得跪在了地上,只見懷裡的禮盒噗通落地,禮盒中竟然空無一物。
魯大志見狀覺得有些不對,立馬走出來用劍直指阿曼兄弟二人,只見他二人渾身發抖,頭也不敢擡起。
魯大志道:“你二人爲何懷抱空禮盒前來賀壽?到底有什麼陰謀?”
此刻江鹿也走了過來,伸手一劍指向這二人道:“沒錯!魯大哥,我也覺得這二人有蹊蹺,莫非清遠正是他們所殺?”
阿曼兄弟早已嚇得魂都沒有了,這才支支吾吾的擡頭道:“蕭老前輩,其實……其實我們兄弟二人是無意間得到了那柄鬼頭斬的……”
“什麼?!”蕭殘陽大驚,連忙走上前來。
這兄弟二人連忙顫抖的搖了搖手,又緊張的道:“蕭老前輩,不關我們的事……人不是我們殺的啊!”
蕭殘陽正要動手逼問,一旁丁崖出手攔住了他。丁崖道:“蕭老前輩,我看此事有些誤會,請你先聽他二人把話說完!”
蕭殘陽耐住性子,點了點頭,然後看着渾身發抖的兄弟二人。
阿曼兄弟道:“蕭老前輩,事情是這樣的,本來我兄弟二人準備帶着鬼頭斬前來給蕭老前輩您祝壽,豈料在途中盡然遇到了烈老大,此人蠻橫至極,不僅不講理居然還奪走了我們給您的賀禮,就是……就是那把鬼頭斬!”說完用手指向屋內蕭清遠胸上的刀。
衆人聽到這,不由噓聲不斷。
魯大志舉劍怒道:“大哥,清遠一定是被烈老大殺死的!”
蕭殘陽搖頭道:“不可能……烈老大不會這麼做!”
江鹿也道:“烈老大可是咱們惹不起的,不過如果清遠真是此人所殺,我們就算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爲他報仇!”
蕭殘陽看了看那兄弟二人,然後嚴厲的問道:“你們說是烈老大奪走了鬼頭斬?”
阿曼兄弟頻頻點頭道:“千真萬確,我們兄弟二人不敢騙您!”
此刻一旁不語的小刀突然小聲對身旁的丁崖道:“大哥,你說得還真對!那烈老大還真會劫刀!”
元武不解,遲疑的看了看倒在裡屋死相慘烈的蕭清遠道:“不管是不是烈老大殺的人,兇手應該還在人羣中才對!”
丁崖點點頭,然後道:“蕭公子的房間和宴客庭院距離並不遠,此刻蕭家莊賀壽宴客,處處都是行人,兇手下手後最好的躲避方式就是混入人羣中去。在蕭公子遇害期間很多人都在席間飲酒,只要有身邊的人證明自己當時是在席間便可排除嫌疑,至於那些不在席間的人就有可能是殺害蕭公子的兇手!”
蕭殘陽點點頭,看着庭院中的衆人道:“我也相信此事斷然不可能是烈老大所爲!”
丁崖搖頭不解,忙問蕭殘陽,“你爲何如此肯定?”
“這不是烈老大的性格,再說,就算是烈老大出的手,也斷然不會是用這柄鬼頭斬!”
“哦?這我更不明白了,蕭老前輩爲何會這麼說呢?”
蕭殘陽一嘆,然後冷冷說道:“因爲烈老大殺人只會用另一把刀!”
“刀?”小刀突然感到好奇起來,雙眼放光的看着蕭殘陽。
蕭殘陽道:“沒錯……另一把更爲可怕的刀!”
“比鬼頭斬還要可怕的刀?”元武也插嘴問道。
蕭殘陽道:“沒錯,比鬼頭斬更可怕的刀!”
“什麼樣的刀如此厲害?可否是名列霸刀盟的刀?”元武繼續追問。
“哼哼……那是一把並不名列霸刀盟的刀……一把失傳已久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