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看電影

村裡小學收到消息,說晚上在學校後面的小山坡下播放一場電影,學生們收到消息後個個都興高采烈,他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電影呢。木每爸爸今天從學校回來的比平堂早些,回來後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全家人,還讓家裡早點準備晚飯,吃完飯大家一起去看看,家裡的大人們也很好奇電影是啥樣的,木每的堂哥們一放學就到地裡把自己的母親給喊回來了,一直催着快點去佔前排的位置。

木每家今晚的晚飯算是早了,一家人除了大伯出外開車了,其他人員都齊了,晚飯後,大人們就牽着小孩的手,小哥哥小姐姐們拿着小板凳,樂呵呵地朝學校走去。他們到小山坡下時,離電影開幕時間還有大半個鍾,現場的人員卻已經沸騰了,很多外村的人也來了,木每的堂哥嚷嚷着怪大人們沒聽他勸要早來,沒有佔到最有利的前排位置,他們接着大夥兒往後坐,小孩們都坐在板凳上,不夠板凳的大人們就隨地盤腿坐着。負責放電影的工作人員從學校臨時拉了一條線在現場,只裝了一個照明燈,天一黑,大家互相之間就很難看清臉了,只聽到嘰嘰喳喳地說話聲。每個家庭都帶了手電筒來,以便電影結束時回家路上用上。工作人員在試了好幾遍電源、聲音後,基本工作都準備好了,大人們都睜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那個投影的機子,有點不敢相信這麼小個玩意就能放出什麼好看的東西,嘻哈着議論着,小孩子們都喜歡站起來在投影布前手舞足蹈的做着手影。

花兒的大姐姐柳兒也知道學校放電影,她覺得父母親是不會帶她們去看的,於是決定瞞着父母帶妹妹們去看把癮。吃過晚飯,她像平常一樣幫媽媽收拾好碗筷,她知道按往常這會老黃還不會回來,媽媽會到房間去哄小弟弟,這個時候是溜的最好機會。於是趁她媽媽進房間後,拿了準備好的手電筒,對妹妹們說,等會我們悄悄去個好玩的地方,好不好?妹妹們一聽有好玩的地方就一個勁的點頭。柳兒等媽媽不留意時帶着妹妹們連鞋都沒穿就溜了出來,他們出來時天已經黑了,又擔心被人發現就沒敢照亮手電筒,柳兒揹着小妹妹花兒,二妹芳兒緊緊握着手電筒跟在柳兒後面,晚上天氣有點微微涼,好奇和興奮讓她們沒有感覺涼意,柳兒對這條村路再熟悉不過了,她走起來飛快。二妹芳兒又興奮又害怕,姐姐走的飛快,她跟在後面小跑,一不小心被石頭絆了兩次,差點摔到路邊的水田裡,她感覺腳指很疼,卻又不敢吱聲,怕跟丟了,忍着疼痛還是一路小跑。

柳兒他們到了小山坡下時,電影已經開始在播放了,大家正聚精會神地盯着電影屏幕,除了電影裡的人在說話,現場鴉雀無聲,沒有人注意到三姐妹的到來,柳兒帶着妹妹們悄悄地站在人羣最後頭,偷跑出來時她們忘記帶凳子了,這會站在後頭被前面的人全給擋了,柳兒又瞧見一塊大石塊,她把妹妹們引到那裡,她和芳兒站在石塊上也只能看到屏幕的一半,她們只能時而踮起腳看,花兒只能聽到聲音看不到屏幕,不過那聲音也夠吸引她了,屏幕裡時不時傳來的槍聲讓她們又害怕又興奮。

電影播到一半時,有些人帶了瓜子花生來的,就開始嗑起來。木每聞到時不時一陣香味飄來,饞得對媽媽道:媽媽,我也想吃東西。木每的媽媽輕聲道:乖,這次媽媽忘記帶了,下次看電影時,媽媽帶很多很多來好不好?木每吞了吞口水緊緊依偎在媽媽懷裡,手指伸進嘴裡吸吮着,坐在旁邊的哥哥姐姐對於身邊不停有人吃東西的聲音渾然不知,他們完全沉浸在電影裡。

花兒也聞到了香味,她的姐姐們都踮起腳在看電影,她趁着姐姐不注意悄悄從石塊上溜了下來,聞着香味尋到了一處正在磕瓜子吃花生的人羣,她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們,嘴角流着口水,而這羣人只顧着吃東西看電影根本沒留意她,她趁人不注意,用手抓了把地上的瓜子殼,跑到一邊一個一個放到嘴裡舔起來,她嘗着有一點鹹鹹的味道,就這樣,她一個接一個地舔瓜子殼,直到把瓜子殼舔的一點鹹味都沒了才吐出來。

老黃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自從兒子出生以來,自個本村不夠活幹他就到外村去問診,收費自是比別的跌打問診處便宜些,家裡的農活還要他忙,他很少能和妻兒們一起吃頓飯,有時孩子們睡着了他才忙回來,整個人也越發黝黑了。他走進裡屋看到小芝和兒子躺在牀上,似乎是睡着了,他又走到女兒屋裡去看看,沒看到人,又到廚房和二樓看過也沒見人,就大聲喊了幾句花兒,沒見迴應。他一下緊張起來,趕緊到裡屋把小芝推醒,問道:花兒她們呢?小芝迷糊道:哎呀,我一下哄小寶睡着了,她們不在屋裡睡覺嗎?老黃滿臉不悅道:不在,屋裡、樓上都找過了。小芝趕緊下牀來,也全都找了遍,沒找着心也跟着慌起來。老黃又去找手電筒沒找着,他越發緊張起來,到屋子前面的水田裡仔細瞧了遍,沒看到有孩子的身影。老黃不禁責怪道:看幾個小孩都看不住,萬一掉魚塘淹死了不白養了。小芝看小孩累了一天了聽到丈夫的責怪也不滿道:你怪我做什麼,你一天到晚這麼晚回家,你管了他們什麼嗎?小的這麼鬧心,我晚上又睡不好,一下躺着就睡着了還能怪我?老黃這會滿腦子都是找孩子,顧不上和她爭吵了,飯也沒吃,就朝着村道兩邊的水田找。

老黃心裡琢磨着,家裡的手電筒也不見了,孩子們的鞋子、衣服都在,會不會是去抓青蛙什麼的了。每經過一處水田他都睜大兩隻眼睛。此時村裡家家戶戶都關着門,他也不好再去打擾,就這樣一直沿路邊的水田找了很久也沒見蹤影。突然,他看到村道上有道手電筒的亮光,還遠遠聽到好像有孩子的聲音,他滿懷希望提着靯子趕緊小跑過去,近一點時他感覺好像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們,有男孩女孩的嘻哈聲,再走近些一瞧是一羣人,他趕緊加快腳步走上前,木每爸爸看到有個人影過來了,他仔細一看認出是老黃,便問道:老黃,這麼晚了,你在做啥呀?老黃這纔看清是木每一大家子人,他道:今兒回去,兔崽子們不知跑哪去了?我正尋他們呢。你們這一家子人拿着凳子是去哪了?孩子們搶先答:叔叔,我們去看電影了,可好看了,戰爭片呢。老黃道:電影?在哪裡看的?孩子們又指了指學校方向:就在學校的小山坡下。木每爸爸道:老黃,會不會孩子們也去學校看電影了?剛剛現場人有點多呢,外村也來了很多人,我們也沒留意看到你的孩子。老黃思索着十有八九可能是去看電影了,趕緊和他們告別,朝學校方向跑去。快到學校的路上,都是電影散場後陸續回去的人,老黃又不得不慢下腳步,見到孩子就仔細看看,到了小山坡腳下時,還有黑壓壓的很多人坐在地上議論剛剛的電影情節,老黃大喊:柳兒、芳兒、花兒。有個別鄰居看到是老黃,問了老黃知道事情後,就和老黃挨個一個一個在人羣裡找。柳兒和芳兒剛剛纔找到他們差點跑丟的妹妹,這會又看到人羣中好像是父親的身影在尋他們,想着可能會被捱打,於是趕緊趴在地上躲到大石塊後面。老黃尋了很久也沒尋到,這時趴在地上的花兒鬧着要尿尿,柳兒只好貓着腰扶起妹妹去拉尿,芳兒趴在地上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老黃借了電影工作人員的手電筒四處照,突然瞧見兩個熟悉的身影,他趕緊朝身影跑過去,看到正是自己的女兒,柳兒又把趴在地上的芳兒扶起來,她已經準備好挨父親的揍了。老黃牙咬得咯咯響,但並沒有在現場打他們,憤怒的大喊一聲:回家。在還手電筒給電影播放工作人員時,突然大罵道:誰讓你們在這放電影的?放什麼狗屁電影?深更半夜的,怎麼不白天放呢?你們這羣神經病,差點害死人了。說完狠狠地把手電筒擱在桌上,轉身背起花兒,牽着芳兒,柳兒跟在他後面朝家的方向走去。工作人員被這突如其來的罵聲罵得莫名其妙,半晌才搖搖頭回道:真是遇到了神經病。

回去的路上,老黃還時不時罵播電影的人員,還揚言說如果是學校搞的,明天一定要到去罵學校。到家後,小芝不問青紅皁白先狠狠打了柳兒兩巴掌,吼道:你怎麼當的大姐?你怎麼這麼不省心?一天到晚就知道給我惹事。柳兒臉上火辣辣的,五個手指印在她臉上看的很清楚,但她一點眼淚都沒流只是偷偷地狠狠瞪了她媽兩眼,然後帶着妹妹們洗完腳上牀睡了。老黃等孩子們進屋了責怪小芝動不動就打小孩,埋怨她自己看不緊人還拿孩子出氣,倆人又爭吵了一會,老黃就不搭理小芝的話心煩的到廚房去吃晚飯,他一顆繃着的心這會才鬆了點。

孩子們屋裡,芳兒、花兒躺下沒一會就睡着了,柳兒睜着兩隻大大的眼睛看着樓板,聽完父母的吵聲久久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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