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見章念心身後的邵一佳的時候,目光略微的怔忡了一下,脣角似乎是想笑,可是又僵着在那裡:“邵一佳……”
以前章念心和邵一佳感情好的時候,她曾經見過一次,並不算熟絡,她也認定了章念心跟邵一佳根本不可能,所以並沒有太看在眼裡,沒想到過了這麼久之後在病房裡再次遇上。
姚曼笙的目光從邵一佳身上挪到章念心身上,來回的看了幾次,低聲開口:“到底還是你幸福了……羅”
章念心看不下去,過去說:“沒有的事,他只是案子的律師,我們過來接你父親過去,就是這樣。”
姚曼笙目光有些木然,掃過章念心,點頭:“別等失去之後纔後悔。得”
邵一佳也在,章念心不想再多說,姚建豐已經準備好出來,她也就跟着出去,走在醫院走廊上離病房遠一點的地方纔問:“曼笙現在沒事嗎?我覺得她精神壓力是不是太大了?她看上去平靜,可她以前不會跟我說這些話……”
姚建豐一邊往前走一邊眼淚都要掉下來:“醫生說這是一種自閉,她一直在假設事情沒有發生的樣子,都怪我,真的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曼笙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步,我竟然還覺得她跟林巖川是好事,我真是瘋了,怎麼會好,哪裡好,林巖川那個敗類,他是報應他罪有應得,可我的曼笙……”
畢竟是曾經的老管家,從小看着章念心長大的,章念心也一樣難過,盡力安慰說:“姚叔,這樣誰都不想的,別太難受自責了。”
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眼看着姚建豐更加的難受的樣子。
姚建豐就這麼一個女兒,當做掌上明珠一樣的長大,又是出類拔萃的優秀,現在遇到這種事……
hiv攜帶者,這幾個字,足以讓世上所有的人都怕了。
姚曼笙一向都是潔身自好,不可能是別的來源,所有人都想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林巖川沒有人在乎,可是姚曼笙,未免太可憐。
“您出庭作證,可以指證林巖川的罪行,讓他受到法律的懲罰,不至於逍遙法外,這就是對姚曼笙最大的安慰。”一直走在後面沒怎麼說話的邵一佳忽然開口說話。
姚建豐低頭拿手帕擦了眼角的淚,點頭:“我知道了,我知道,是我自己一手害的我女兒這樣,曼笙她還肯認我,我就很高興了,醫生說hiv攜帶者到病發只要控制的好,還有很多年,我現在只希望在這些年裡面那個混蛋被繩之於法,曼笙能過的好一點,別再像以前一樣辛苦,她其實一直都不快樂,她跟在章東遠身邊我看着都難過,她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難得姚建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應該是已經想了很多,曾經用自己女兒去換取榮華富貴的人能迷途知返已經是不容易。
“人爲什麼非要到這種地步纔知道自己當初不該,我真是……”姚建豐低着頭說話,聲音都沙啞。
章念心覺得這問題沒有答案,擡頭察覺邵一佳目光看向她,只是一瞥,她卻感覺得到。
如果是此刻會死了,她大概是能說得出跟邵一佳在一起的句子,等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她可以不顧一切的跟邵一佳在一起,可是明天不是世界末日,明天她也不會死,所以她永遠也不會說。
邵一佳,在你沒有我的五年,你過的很好,那麼就請繼續下去,配不上你的我,看着你幸福就好。
***
暗香浮動。
陽光大好的一天,杜雪下飛機的時候看着藍色的天空,風吹的她的頭髮咧咧的向後四散,心裡就想,竟然有這樣好的天氣,風吹在人身上都暖。
是司機來接她過去的,王媽帶着思思在客廳裡,給思思切水果,空氣裡到處都是那種微微的香氣,王媽抽空給她指了一下,卻沒有指樓上,往後面指過去。
後面是走廊,整所宅子分爲前後兩棟,前面是主樓,前後之間夾着的是花園,算不上大,杜雪過去,在迴廊就看見了衛銘,旁邊有人侍立在衛銘身後一點的地方,聽見響動看過來,看見是杜雪,知道是衛家的小女兒,沒有過多防備。
杜雪緩步的過去,只看見衛銘的背影,還被輪椅的靠背擋着看不清楚。
走到衛銘背後,纔看見衛銘似乎是閉着眼睛快要睡着了的樣子,臉上是瘦了,反而看起來比之前精神一點,身上蓋着厚厚的羊毛毯子,一直垂着到腳面上去,杜雪伸手給衛銘掖了掖,怕他冷。
醫生叮囑過,絕對不能受涼,如
果再感冒了,以衛銘現在的抵抗力根本是一場災難。
被她這樣一動,衛銘緩慢的睜開眼睛來,看着面前的人,卻是平靜的一點沒有反應,眼底一分分的清明,似乎是想着什麼,又更象是從夢裡面緩慢的清醒,看着面前的人兒,終於是信了的模樣,開口,聲音極低:“小雪,你回來了……”
每個字都緩慢,杜雪緩緩的蹲身下來,視線跟衛銘平齊,低聲:“是啊,我回來了。”
衛銘伸手拉她的手,杜雪主動握上去,衛銘看她,脣角有微微的笑意。
一樹的玉蘭開在最美好的時候,燦爛的在枝頭綻放,花期不長,所以格外的絢爛,白色如同羊脂玉雕,整朵整朵的在枝頭,微風拂過就有清香,滿室的香氣就是這麼來的,杜雪順着衛銘的頭頂看過去,本來就是極大的一株花樹,忽然盛放,有些暈眩的美感,重重疊疊的上去,襯着天藍。
“媽咪……”思思稚氣的聲音打破靜謐。
杜雪回頭看,思思站在門廊盡頭的地方,小步小步的過來,左右侍立的人猶豫要不要去上前攔住,看向衛銘,衛銘略微的點一下頭,左右的人就分開,讓思思一路順暢的過來。
思思站在院子和門廊的交界處,一小步一小步的下臺階,沿着碎石子鋪成的小路過來,看着輪椅上面的衛銘,蘋果一樣圓圓的小臉蛋上面帶着警惕,在離衛銘還有兩步遠的地方停下來看着衛銘,側了頭又看杜雪:“媽咪,冰激凌……”
杜雪頗爲頭疼,果然是章東遠的瞎承諾讓她真是爲難。
衛銘看着小女孩站在園子裡,側着頭可愛無邪的樣子,脣角緩緩的勾起一抹笑來。
“過來叫衛叔叔。”杜雪低聲。
思思甜甜的笑,開口叫人:“衛叔叔。”然後看向杜雪:“媽咪,冰激凌……”
三句話不離冰激凌……
“不準!”杜雪惡聲惡氣,思思對冰激凌的執念已經有些偏頗,周圍的人又都寵愛思思,這麼慣着下去也只有她還能兇一兇。
思思早都料到,只看衛銘,一臉哀怨:“衛叔叔……冰激凌……”
“王媽,帶她去買回來。”衛銘緩聲的吩咐。
“不能!”杜雪急了:“她總吃冰激凌不吃飯了就,不能這麼慣着她。”
衛銘卻是笑,一臉淡然:“跟你小時候一樣,你小時候要糖,她要冰激凌,思思第一次跟我要東西,我怎麼都得答應。”
思思奸計得逞,愉快的回頭去牽着王媽的手:“媽咪拜拜。”
一溜煙的跑走。
留下杜雪一個人看着她的背影就要咬牙,衛銘握她的手:“跟小孩子計較什麼,你以前那麼愛吃糖,長大也就好了……”
杜雪看衛銘,只能是無奈的嘆一口氣:“你說好就好吧,你們就都慣着她……”一邊說着一邊目光送着思思出去,看思思一路亂跳興奮的樣子,無可奈何。
“她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衛銘這樣低低說一句。
***
官司很順利,連邵一佳都說有八分把握了,章炎彬那邊已經得了內部的消息,只要是這樣下去官司沒什麼問題,大衆的悠悠之口能堵住,這邊更是想直接放了這個順水人情。
晚餐是章炎彬做東,請了彭總還有律師行的幾個高層,加上邵一佳,李莉珍,和那天那個新人詹佑一起,這邊章東遠也沒了那麼多事,過來作陪,因爲怕擾了大嫂莫婉的清淨,所以在城中的一個會所吃飯。
碩大的一個湖面,這邊是依着水建造的會所,往遠處望,有延綿的草坪,左邊是一片高爾夫球場,對面的地方弄成了類似希臘的建築,用於出租場地,今晚有人舉行婚禮,隔着湖面都能看見對面的熱鬧,燈光閃亮。
酒過三巡裡面的男人就開始討論一些經濟上的事情,她沒有興趣的,早早的出來在露臺上面端着個果汁杯子往外面看,小時候最喜歡參加婚禮,覺得當新娘子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婚紗是世界上最美的衣服,長大了纔知道,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就算有最華麗的婚紗也只是一襲落寞的袍子,她當時婚禮婚紗還是父親送的,從意大利定製,手工就做了一年多,可她不一樣不願意穿上。
想到馮立剛,心口又有些堵着,端了果汁杯喝一口,冰涼入腹,纔覺得好一點點,至少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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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立剛給她時間讓她自己考慮,警告她魚死網破沒有好處,她問過大哥章炎彬的意見,章炎彬明確說,想離就離,章家的女兒不用承擔什麼家裡的責任,早年爸爸做的錯誤決定早應該廢掉,章家的女兒過的不好,有資格做任何自己喜歡的事情。
她最後一點顧忌都沒了,可馮立剛的死纏爛打真讓人發愁,所以她打算結束案子就去美國度假一陣子再考慮後面的事。
“章小姐一個人在這裡啊,風景真好。”身後有人說話,章念心回頭看,是李莉珍。
李莉珍手裡也端着個酒杯,一樣的笑容滿面,過來她身邊的位子靠着大理石的欄杆也跟她一起往外面看,看到盡頭有人在舉行婚禮,一下子驚喜:“哎呀!這裡還能舉行婚禮!待會兒出去我要問問情況,等我和邵律師結婚,我也選這裡,從小我就夢想能有一個希臘式的婚禮,有白色的大帳篷,有草地,還有紅毯,有人牽着我的手,這裡真不錯,還在市中心,環境也好。”
章念心點頭沒說話,靜靜的聽。
“邵律師說想盡快結婚,我也覺得是,雖然我們交往的時間不夠多,可他說了,我們已經認識這麼多年,彼此早都熟悉了,所以早點結婚也沒關係,雖然他沒有家裡那邊的壓力,可我爸媽已經說要見見他了,邵律師說忙完了這一陣,就請假兩天跟我回家,儘快定下來,不過不知道這裡提前多久能訂到位子!”李莉珍目光看向對面,一臉憧憬。
這個章念心知道,回答她:“這裡不好訂,常常要提前半年,我跟這裡經理算是說得上話,我可以幫你問問看,可如果要儘快,應該週六日很難了,中間如果有人取消預訂一定留給你。”
李莉珍扭頭看向章念心,說:“謝謝章小姐。”
可不知道爲什麼,章念心從李莉珍的目光裡面覺出一點敵意來,說不出的感覺,只一晃而過,隨即又是甜蜜的笑臉,章念心也就笑笑算是過去了。
兩個人靜靜的看對面,婚禮上有人放起煙火來,閃亮璀璨,美的真是漂亮,李莉珍看着說:“我婚禮上也要有這樣的煙火,這樣璀璨,就算是化成灰燼也值得。”
章念心看一眼:“這樣的璀璨,永遠記在心裡,也就值得。”
李莉珍看過來,看章念心的側臉弧度姣好,長髮披肩,章念心是那種隨意的女子,美的都是隨意,笑起來眉眼會跟着彎,所有人都會愛的千金小姐,一點不象是真的耍心機,可爲什麼她試探的問了邵一佳章念心是什麼學校畢業的,邵一佳三緘其口,一路走過來章念心不可謂不幫她,連給邵一佳的禮物也都是章念心的主意,可現在她覺得心裡森森的透出冷來。
真是冷,一點也看不透這個千金小姐到底在做什麼,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去查了,章念心就是b市的政法大學畢業的,根本就是,邵一佳口中那個忘不掉的初戀也是她,章念心到底在做什麼……
***
從會所出去,章炎彬和章東遠在前面走着,彭總幾個人靠後一點,纔走到會所的大廳,迎面就看見對面的人,也是大概五六個人,爲首的是林巖川,還有林巖川的律師張軍,同樣是國內頂級的,手段一向是狠辣,早在圈子裡出名的,跟林巖川走到一起去也算是個必然。
狹路相逢,彼此互看的目光裡面都帶着火光。
林巖川桀驁的高擡着下巴,眼底都是輕蔑:“冤家路窄,這裡都能遇到,怎麼?帶人來慶功?是不是太早了點,現在還沒結束呢!”
章炎彬伸手攔了章東遠,只說:“有狗在叫,犯不着理會。”
說着就要過去,錯身而過的一刻,林巖川忽然的翻臉,一把拎過一邊擺着的一個蒼鷹的根雕就要衝着章東遠的背砸過來,林巖川身邊的幾個人急忙的去攔住,大聲:“章少爺,別動手!現在動手只對您有弊無利!”
幾個人扯着林巖川的胳膊纔把林巖川拽住了,林巖川手裡的根雕堪堪的擦着章東遠身側砸在地上,“咚”的一聲響,繼而是“咔嚓”的一聲,碎在地上。
後面的出來的幾個人都嚇了一跳,急忙的上來攔,彭總擋着在前面:“幹什麼!法治社會!張軍你還要不要在圈子裡混!”
林巖川眼裡透着恨,盯在章東遠身上,身邊幾個人早已經牢牢的拽着他,張軍身爲律師先開口:“只是手誤,不小心打破了一個根雕,沒事沒事。”
幾句話就想把這件事拂過去。
章東遠回了身,看向林巖川,林巖川還是那種孤狠的模樣,一點沒
了平日裡那種隱藏的淡定斯文,只盯着章東遠一人:“章東遠,我今天的一切都要你償還!”
彭總知道hiv的事情,章念心從後面趕過來,瞪着林巖川:“你幹什麼?你讓我們家償還?今天你的一切都是我們家給的!”
章東遠一把拽了章念心往身後,彭總也退的遠了兩步,章東遠迎着林巖川:“賬是一定要算,可誰跟誰算?林巖川,早晚要還的人是你!”
林巖川身邊還帶着兩個女人,一看就是錐子臉大眼睛夜店標準,這些人要怎麼折騰,章東遠不予置評,可最終折騰的是自己。
“你得了杜雪,又要家業,章東遠是你要的太多,你想跟我爭,下輩子!”林巖川聲音裡發了狠,有些搖搖欲墜的晃,是喝了不少酒,當下飛揚跋扈,其實站都不一定能站的穩當。
左右的人急忙扶住了,章炎彬開口,叫一句:“東遠,走了,這種人髒了我們的手。”
章東遠攬過章念心,章念心知道是自己二哥不想讓自己跟林巖川有任何瓜葛,畢竟林巖川現在是攜帶者,人又無所不用其極,彭總也是退開小步的跟上,邵一佳最不屑這些有錢人的這種遊戲,冷眼看了也跟着走。
“章東遠!”背後的林巖川一聲吼,忽然就衝上來,本來以爲他都沒了動作,左右的人都鬆開他,萬萬沒想到他不知怎麼,忽然又衝上去,手裡一把拿過一個花瓶上來衝着章東遠的頭就砸過去,章東遠聽到聲音回身已經是來不及,伸手去擋,旁邊的章念心一把撲着在前面,眼看着花瓶就往章念心頭上砸過去。
“噹啷”的一聲響,花瓶碎裂,墜地,一切彷彿是靜止在那一秒,章東遠一腳踹出去,正中林巖川的腹部,一下子踹了林巖川往後踉蹌幾步,坐倒在地。
周圍的人急忙去扶,章念心覺得自己眼花,恍惚好像是夢境,只知道自己是在一個溫暖懷抱裡,擡頭看見二哥滿臉怒氣,還低低叫了一句:“二哥……”
章東遠急忙問她:“怎麼樣?”
章念心只覺得有溫熱的東西落下來,可不覺得痛,回頭看,邵一佳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衝上來,一把護着她抱住,她覺得溫熱的是血,擡頭,對上邵一佳的臉孔,邵一佳閉着眼,不說話,也不動,血從他的額頭上面流下來,一滴一滴的,紅的刺目,她一下子急了,抓着邵一佳的衣襟,大聲:“一佳!一佳!”
竟然說不出其他的話,只重複他的名字。
邵一佳迷濛中睜開眼看了一眼,看見面前的章念心,眼底彷彿安心下去,徹底閉了眼,整個人往下倒,旁邊律師事務所的幾個人急忙扶住了,驚動了門口的服務生,有人過來,混亂,腳步聲,驚叫聲,邵一佳倒着下去被放在地板上,頭部略微的擡起一點,是彭總扶着,章念心完全的急了,緊緊拽着他衣襟急的說不出其他的話來,只看着,心都好像被捏着懸空。
周圍的吵嚷全都聽不到,好像有人在叫,好像有人,她只捏着他的衣襟,看他後腦的傷口往下滴血,一滴滴都落在地板上,滴了那樣大的一片,一點點匯聚出來的,要怎麼樣呢……還能怎麼樣,她怕的要命,看他眼睛閉着,忽然就怕他要是再不睜開怎麼辦?要是就這樣徹底的走了又怎麼辦?
終於是有人過來,分開了人羣,白衣白褂的醫護人員,她不得不鬆手,回神過來目光盯着邵一佳被擡上擔架,自己原地站着反應不及,眼看着他被帶走,等到察覺有人的目光,邵一佳已經被擡走,章念心看過去,是李莉珍。
李莉珍定定的在她兩米遠的地方,定定的看着她,不發一言,只看着她,眼裡是那樣的涼,彷彿是看透了什麼。
章念心沒有話可以解釋,眼底的眼淚落下來,章東遠攬了她的肩頭,後續的事情給章炎彬處理,帶着她往外面過去。
***
晚上的時候外面有人被帶進來,衛銘好像是很早就知道了,杜雪看他眼裡甚至帶着一點希冀,不明白是什麼人可以讓他這樣,思思在餐桌上吃冰激凌,衛銘往外看,王媽一路領着人進來,過來跟衛銘說:“少爺,您吩咐的人已經到了。”
杜雪看過去,是一個青澀的少年,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真是青澀,穿着一身整齊的校服,乾乾淨淨,可也僅限於此,校服上面細的發白,仔細看就能看得到,鞋子也是同樣,刷的乾淨也看出舊來,杜雪知道那種生活,球鞋用八四消毒呀反覆的刷,再用衛生紙包着去陰乾,這樣鞋子上就不會留下黃印,有時候還從教室裡拿白色的粉筆來塗在鞋子上,更顯得新。
這種鞋子結實,仔細一點
不費鞋子的人能穿三四年,當然條件是買大一號,尤其是這種長身體時候的少年,鞋子變的快。
可這是誰?杜雪疑惑的看向衛銘。
衛銘沒回答她,只看着那個少年,說:“過來坐。”
那少年不動,頗有些倨傲的神色,緊緊的盯着衛銘,彷彿也是防備。
房間裡安靜,忽然聽見肚子“咕嚕”的一聲響,再倨傲的少年也會餓,並且因爲自己的這個反應臉上有些羞憤的紅了,轉頭看別處,硬是不說話。
杜雪吩咐王媽做些食物上來,問那少年:“還沒吃晚飯嗎?等一會兒,先過來吃點點心吧。”
思思伸手正想霸佔了所有盤子裡的電信,擡頭對上杜雪的眼神,訕訕的自己坐在自己座位上面啃自己的鳳梨酥。
少年過來吃飯,杜雪問衛銘:“這是誰?”
衛銘笑笑:“我弟弟,我找人查了,原來我親生父親就是得癌症死的,我弟弟在孤兒院長這麼大,我才找到他,可杜雪,能幫我照顧他嗎?我時間畢竟不長,想來想去,沒有一個人可以交託,衛家肯定都接受不了,我給他安排好了,成年就進軍校,也留給他一些資產,不會給你添太多麻煩,他也很獨立,可畢竟還是要有人照應我放心一點。”
杜雪沒想到那少年是衛銘的親生弟弟,聽了他說擡頭看過去,看那個做在餐桌邊的少年,的確是俊朗筆挺,跟衛銘以前的照片很像,只是神態不同,衛銘永遠都是笑,面對任何時候都是笑着的,笑起來讓人覺得再多煩惱好像也都沒有那麼重,可這少年眉目永遠是攏着,彷彿是冷淡的看着周圍的一切,所有的事都跟自己毫無關係。
“怎麼叫給我添麻煩,這當然好,你跟我不用這麼客氣,是你的弟弟我就會當成是我弟弟一樣照顧。”杜雪看衛銘,點頭都答應下來。
餐桌前面的少年皺着眉,看着面前這些自己根本沒見過的點心,拿了一塊,咬一口,當下就覺得好吃,眉頭只舒展了一瞬就還是皺着,一口口的吃完一塊就不再碰,察覺對面有目光,看過去,跟思思大眼瞪小眼,看着這個臉吃的像圓蘋果一樣的小女孩,看她貪婪的巴拉着面前小碗裡的櫻桃冰激凌,扭頭過去。
***
“他是誰?念心,跟二哥說實話。”章東遠坐在醫院急救室的外面椅子上,這些天總是不離醫院,任何人都覺得煩悶,就連嗅到空氣中的那種消毒水的味道都讓人心生嫌惡。
杜雪去了s市,他今日才發現,自己這個平日裡一直都是無法無天的小妹妹變了太多,本來以爲是家族出事讓她改變,今天才察覺,可能是有別的理由。
章念心也坐在長椅上面,偌大的走廊只有他們兩個人。
剛纔來醫院的路上,章念心一直哭,一直一直哭,哭的人都要融化了一樣的,下車的時候,章念心看着章東遠問一句:“哥,怎麼辦……”
以前章念心闖禍怕被父親責罰的時候,纔會用這種語氣問他,只是大多都是故意賴着給他要他解決的樣子,這一次,卻是淚眼婆娑。
“哥,他會死嗎?”章念心盯着面前的地板縫隙,看着上面的一個小黑點,目光似乎就挪不開了,一直這樣盯着,緊緊的盯着,卻是問了這樣一句話,話一出口,眼淚又掉落下來,砸在地板上。
“會嗎?”章念心委屈的樣子,側頭看自己的二哥,看自己一直覺得特別了不起的家裡頂樑柱的二哥。
從小到大,是這樣的一種關係,平常人家裡的小女兒是極其受寵,寵的幾個哥哥都讓着疼着,可在她的家裡,她這個小女兒沒有被父親當做掌上明珠心疼的理由。
她不夠優秀,或者在平常人眼裡,她足夠了,長得漂亮,學習成績也好,可是當參照物是家裡兩個哥哥的時候,她就遜色太多。
章洪濤喜歡讓所有事情都一如他的預計,要所有人都按照他的安排來,只在對她二哥章東遠的時候折了跟頭,可即便是如此,她的二哥也沒能如願的去美國過自己的生活,還是進入了萬峰繼承,她就更不要想什麼自由。
“念心,你是女孩,家裡的事情不用你來擔心,你只要做你自己喜歡的事情,天塌下來也有我和大哥頂着,你只用做你自己。”章東遠說。
在那一段時間裡,他所有的思緒都集中在凌楠身上,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妹妹發生了什麼,只記得章念心忽然要結婚,跟父親安排好的馮立剛,章念心沒有拒絕也不歡喜,穿上婚紗出門的時候眼底都是決絕
。
“我怕他離開……”章念心頭靠着在章東遠的肩膀上,肩頭一縮一縮,只要想到他離開,她就覺得怕,呼吸都不順暢,心象是被人死死的捏緊。
“不會的,不會有事,念心,他跟你是什麼關係?”章東遠攬着她的肩頭,問。
章念心擡了頭,看着章東遠,想用一個詞語總結她跟邵一佳之間的關係,可是想不到,前男友,或者是初戀情人,可這都不是她覺得足夠的詞彙,最終頓了頓,低聲:“他是我愛的人……”
是她愛的人,愛到骨子裡的那個人,愛到看着他幸福她就能微笑的那個人,愛到她此生裡面剩下的時間每天都會想,如果當初自己堅持了,現在自己是不是臉上就能有笑容,她想了太多太多,可如果重新再來一次,也還是拒絕,她必須要狠心,他有自己的未來,她只會拖累,章洪濤當時大發雷霆的要她立刻回來,否則讓邵一佳從此消失,她都沒有退縮,堅持的跟父親說自己這是真愛,自己絕對不放!
可,堅持抵不過滴水石穿……
她的堅持也抵不過最後的她必須要離開的理由。
“我想,他好,好的……我只想,他,能好好的……”章念心聲音抽噎的說不清楚話。
章東遠在她身側,只說:“念心,愛是需要包容,可愛情也是自私,你就算不是爲了你自己,也想想是爲了他你要如何,他今天衝過來爲你擋,心裡就是還有你,我不知道你是什麼理由,可我知道,難過的一定是他。”
章東遠的話語裡面有篤定的意思,章念心擡頭看自己的哥哥,淚眼模糊,彷彿是在問爲什麼。
章東遠最後說:“雙刃劍,你有多痛,在他那裡只會加倍。”
***
警察過來,章炎彬冷眼看着那邊沙發上被人扶着的林巖川,說:“蓄意傷人,影響惡劣,張局長秉公辦理即可。”
秉公辦理四個字,卻是有千斤的重量。
張局長半夜聽說這個案子,親自趕過來,知道就是棘手的事情,得了章炎彬“秉公辦理”四個字,就算是有心放水也難,諾諾的回答:“一定秉公辦理,不辜負人民信任,可這人又是城中的大戶……”
“權貴面前須直的起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張局怎麼連這麼基本的都忘了?”章炎彬不說任何處理方案,點到即止。
忘了基本的,是不是就應該考慮頭上的烏紗易主了?
張局一身冷汗涔涔。
***
思思圓溜溜的眼睛轉啊轉,最後還是落到面前的小哥哥身上去。
飯菜都端上來,杜雪去給盛飯,思思推了面前的一個芒果酥過去,小聲說:“哥哥吃這個,比飯好吃。”
對面不理她,思思又把手裡的比利時進口巧克力推過去,看還是不理,思思又怕奶油夾心脆也推過去,對面的少年眼看着她象是變戲法一樣從衣袖裡,褲子兜裡一樣又一樣的拿東西出來,最後,看着思思從鞋幫的側面抽出來什麼,笑嘻嘻的也給他推過去,仔細看,是一張十元錢。
少年不想多說話……
鞋幫裡藏着錢的小女孩……
思思還在全身上下搜刮一樣的往外掏東西,金幣巧克力,柺棍造型的棒棒糖,奶油威化,一個個的往外掏,都推到少年面前的桌面上去,奶聲奶氣:“哥哥吃……”
少年忍不住問問:“你鞋裡還有什麼?”
思思從椅子上跳下來,到少年身邊去,從鞋子裡又掏出來一塊玉珏,放在桌上,小聲:“別告訴媽咪,爹地說給我是戴脖子上的,可是好勒,我就拿下來了,爹地說好貴。”
玉玦放下的一刻,還沒放好思思就鬆手,玉玦在桌上滾了一下,掉在地上,“啪”的一聲,成了玉碎……
***
不知道按了哪裡,弄成繁體了,轉換回來又好像有點問題。後面還有一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