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念心走上臺階到酒店門口的時候,手機才響起來,她一晚上只睡了一會兒,還是模糊混亂的,現在還覺得疲憊,低頭看見手機裡來電顯示的電話號碼和旁邊備註的姓名,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靜一下,接起來。
對面是馮立剛暴躁的聲音:“現在都幾點!你tm到底還來不來!”
章念心平靜一下自己,以前在一起一點都感覺不到馮立剛是這樣的人,那時候馮立剛沒有這麼不可理喻,各玩各的,在父親面前尤其是妥帖,所以章洪濤才那麼喜歡馮立剛這個人,認爲他成熟也更能交際,現在翻臉的徹底。
“我馬上就到。”章念心快速的說一句,掛斷電話匆匆的上臺階。
曾經在哪裡看過有人說過,也許花很多年結婚朝夕相處你都不能認識一個人,等到離婚的那一天,一切真相大白。
進去酒店的咖啡廳裡,一眼就看見馮立剛在靠窗的位子坐着,桌子上還零散的擺着幾張紙,應該是文件之類的,章念心自己也準備了,過去坐下:“我來了,可以開始簽字。”
說着,伸手去拿馮立剛桌面上的文件,她現在想明白,只要馮立剛不吵不鬧,不把最壞的一面都露給邵一佳看,她可以把她名下的股票給他,她不想多計較這些,如果拿了他能安分一點,她是真的願意得。
服務生過來,章念心隨意的點了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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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爲那個男人是不是?我見過他!你書頁裡夾着他的照片,我看見第一眼就認出來!就是他!”馮立剛盯着她,聲音裡帶着恨意,一字字的說。
章念心不做聲,只想去簽字走人,邵一佳是律師,聲譽經不起一點點的打擊,馮立剛要股票她就給他,只要馮立剛別在鬧下去。
然而看着手裡拿過來的文件,一下子愣了,擡頭看着馮立剛詫異的問:“這是什麼?你不是要股票嗎?怎麼拿這些過來?”
馮立剛只是冷笑,從她手裡一把抽過文件來,當着她的面痛快的沒有絲毫含糊的撕掉,文件一分爲二,發出“撕拉”的一聲響,撕碎給她看,馮立剛臉上是那樣快慰的表情:“你連股票都肯給我,遇到他就找不到北了嗎?遇見他你就發瘋!一個小律師,我說你怎麼就忽然要離婚,你忍了那麼多年忽然就說離婚!還天天往律師事務所裡跑!結果就是他!”
章念心皺眉,馮立剛撕掉的不是其他,正是她和馮立剛的離婚協議書,本來已經簽字了的,當時沒有多想交給馮立剛處理,她以爲馮立剛的秘書已經做好了,沒想到現在這份文件還停在馮立剛手裡!
“你還想要股票,就跟我離婚,撕一份離婚協議書有什麼意思?你撕了我現在去法院提起訴訟也一樣能離婚,我們分居都超過兩年了,最多就死經濟補償,我名下的股票都給你還不夠?馮立剛,是你先找女人回家,我們好聚好散不可以嗎?”章念心儘量平心靜氣的講,看着對面的馮立剛試圖說服了他。
已經沒有感情的婚姻繼續下去有什麼意思?離婚是他們兩個人的願望,他可以繼續在外面花天酒地,現在還有她的那一份股票都答應給他了,他還要怎麼樣?
“我先找女人回家?章念心,你有沒有一丁點良心!”馮立剛彷彿聽見最好笑的笑話,斬釘截鐵。
章念心不想說更多,她來是想解決了問題快一點回家去,她已經無數次的跟自己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官司的事情,一切跟官司有關的纔是重要的,其他都可以不用管,什麼都不想在乎,可好像天不遂人願,她過去平靜的時候每天喝茶賞花,現在需要忙碌了反而所有的事情都涌着過來,涌的她喘不過氣來。
“我不會離婚,告訴你那個小律師,讓他等着收律師信!他敢打我就得付出代價!他們律師最注重名譽對吧?那我就讓他一無所有!”馮立剛發了狠,每個字都念的重,每個字都透出恨意來。
馮立剛完全有能力做到這樣,章念心絲毫不懷疑。
“你當然可以這麼做,可是我會證明你當時在毆打我,他是見義勇爲,從這一點出發,法律上根本沒辦法對他做出認定,馮立剛,我們就到這裡就夠了,別把他牽扯進去,根本不是那樣的關係,現在分開我對你的印象還能好一點,我們只是離婚,不要弄的所有人都難堪好嗎?”章念心手裡捏着桌子上的杯墊,一下下的轉動。
纖柔的指尖那樣的細而白,她沒有多做過什麼保養就是這樣,這雙手尤其的透露出千金小姐的感覺,手最騙不了人。
馮立剛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面,又看向她,可就是這樣的態度更像是火柴,一下子撩撥了馮立剛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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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難堪?現在難堪的是你!我離婚讓你們雙宿雙棲?你做夢!就算是到你那兩個哥哥面前也是我有道理,現在你說只是離婚一句話就離婚,我就是不離,我就是要拖着你一起,我們兩個都不幸也沒關係!”
“你要股票我也都給你,你知道這是我最後的價值,三千萬是我全部的陪嫁,我都給你,只要你放開我,我們各自生活,你要更多我給不起了。”章念心覺得頭疼,不知道是昨天晚上深夜沒有怎麼睡着還是這些天壓力太大造成的,腦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攪着發痛。
馮立剛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眼底有些鄙夷的光亮。
這樣的沉默讓章念心無所適從,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能緩解,她不擅長辯論,馮立剛也不是一個可以輕易說服的人,本來以爲是一場很和平的分手鬧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也沒有想到,現在的她只是想平靜的離婚,打完官司,自己一個人過一點簡單的生活,可是顯然根本不可能了。
章念心看一眼對面的馮立剛,馮立剛被父親看中不是沒有理由,當時也是青年才俊,家世比章家稍遜色一點可馮立剛在商場上長袖善舞,頗有一些眼光和手腕,當初的結婚也是吸引多少豔羨的目光,可是現在看,只覺得壓力重重,似乎每個人的面目都扭曲開來。
從來不動手的馮立剛動手要打她,從來都遷就好脾氣的邵一佳也扇了她一個耳光,她是一個多壞的人啊。
“我想我們沒話好說了,股票你可以選擇要或者不要。”章念心站起來,轉身想往外面走,無法溝通的情況她乾脆就逃開,腦子裡嗡嗡的響,伸手去拿放在一邊的包。
低頭的一瞬,手臂被人一把抓住,她回頭,馮立剛站起來跟她貼的很近。
“我要的是你!”馮立剛脫口而出。
章念心被抓住的手臂有些緊,回頭看着馮立剛,目光也跟着怔忡,好像一瞬間回神不了有些茫然,聽不懂他在說着什麼,他們的婚姻是兩個家族的事情,彼此見過一面就結婚,婚後聚少離多,她飛世界各地,他去他的花天酒地,偶爾聚在一起也都是因爲章家的事情,要在章洪濤面前做一場兩個人還在一起的戲給章洪濤看。
或者是給所有上流社會的圈子看,她是正室,外面的鶯鶯燕燕也從來不從想過會扶正還是如何,這個圈子很多人的家庭都是這樣,沒有感情在一起,家族在個人感情之前,她大哥也是這樣,很多很多人都是這樣,她有一度也覺得這沒什麼,反正沒有了邵一佳所有人都一樣。
不過就是過一輩子的事情,一輩子漫長,可世界這麼大,她哪裡都能去,她可以在天南海北的任何地方想念邵一佳,在心裡藏着邵一佳,可是沒有想過這樣的情況,從來沒有。
愛情是什麼?在離開邵一佳之後她已經不懂,馮立剛也不懂,不可能懂,一個換女朋友換的比衣服還勤快,最長交往不超過三個月,最短的一兩天也不算什麼奇怪事情的男人,怎麼可能懂愛情兩個字?馮立剛平常也都不瞞着她,這樣的人,懂什麼愛情?
對馮立剛來說,不是越年輕越好,長頭髮黑絲白皮膚就好嗎?有幾個女伴她甚至都見過,有美極了的類型,再美的在他身邊也都是曇花一現從來沒有長久的,馮立剛是那樣的男人,跟這個圈子裡大多數男人一樣,花天酒地包養小明星,臉孔長得不錯永遠有一堆鶯鶯燕燕圍着,這樣的人,說什麼要的是她?
對上章念心的目光,馮立剛眼底沒有絲毫的退縮,直直的看向她,一字字重複:“我要的是你。”
章念心一瞬間想要避退,匆忙的抽手出來,抓了包就往外面走。
腦子裡亂成了一團,只想快步的走開,逃離這個地方,匆匆的大步出去,門口服務生給她開門,她大步的出去,外面陽光燦爛,可她感覺不到一點暖意,出去路邊上車,坐在車裡回頭看,馮立剛沒有追出來,靠窗的位子隱約的看得到一個人影頹然的坐在位子上面。
她寧願是馮立剛一直惡聲惡氣,也不要馮立剛忽然用那樣的眼神看着她,讓她一下子覺得自己真的是個惡人,壞透了,自己到底做了什麼?過去的五年都平靜無波,她飛在世界各地,絲毫沒有覺出什麼來,現在忽然……
手機短信響起來,章念心沒有看,甚至是不敢看,她怕是馮立剛發來的,趴着在方向盤上,她已然沒了方向。
***
馮立剛面前散落着離婚協議書,他撕了其中的一頁,其他幾頁還都在,白紙黑字寫的很清楚的離婚協議書,看起來有些諷刺的意味。
章念心點的咖啡被
服務生送上來,放在對面的位子上面。
他沒有去追她,他永遠也追不上她,她在前面太遠的地方,哪怕人就站在他面前,他也永遠夠不到,有點像是小時候站在自家花園裡,有蒲公英的種子飄過來,毛茸茸的一朵,他喜歡,伸手去想捉下來,可怎麼都不能,它就在他指尖縈繞,有幾次已經挨着他的手,可他雙手合什它就一定會飛出去,飛的很遠……
其實挺好笑的,以前總以爲只要守着總有變化的時候,用他兄弟的話說,就算是塊石頭,還不能捂暖了嗎?那時候真是幼稚,總想着自己也沒遇到過什麼挫折,從小到大,含着金湯匙,父母疼愛,在美國上大學的時候談過一個女朋友,後來和平分手,等回國跟一羣兄弟天天玩鬧,精力也都儘量在公司上面,沒那麼大心思想什麼戀愛的事情。
愛情太累太辛苦也太折磨,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孩子結婚是個不錯的選擇,第一次看見章念心的時候也就只是想,就她了,條件真的很合適,難得章洪濤也對他格外看重,那就這樣,可到底什麼時候一切都變了呢?
是在結婚第一天的夜裡,她疼的要哭,他在黑夜裡摸到她的眼淚的一瞬嗎?他沒那麼幼稚,沒有關於處、女的想法,他們這個圈子裡有不濫、交的已經是奇蹟,他第一個女朋友是美國人,金髮碧眼的甜心,早已經不是他也沒有在意,可他那一次真的有認真的想過,是不是應該對她好一點?
她飛世界各地,他只當她是小孩子心***玩,她不給他碰,他有過猶豫,可也就這樣遷就着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這才讓他發了懵,直到又一次在書架上看到她在一本法律專業的書裡夾着的照片,一切才都明白過來。
她從來都不說,可是不代表忘記,每個人都有過去,在漫長的時間裡總會慢慢流逝,彼此度過過一些快樂的時光,他不是不能理解,他也不是乾淨的白紙,可是章念心一直站在原地,根本一步不肯走開。
這就是區別,巨大的區別,他以爲早晚會過去,可她永遠在原地。
那天晚上他喝的大醉,她在土耳其做熱氣球,他不記得那是誰,混亂不堪,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酒店的套房,身邊的女人長髮如同海藻一樣散開,全身赤、裸,這是他以前慣有的生活狀態,那一次他卻是立刻起身穿衣留下錢立刻就走,路上給她打一個電話,她懶洋洋的不願意接,只說是在吃飯,周圍吵雜,她的聲音每個字都清晰的傳入他的耳朵裡。
那一刻才明白,這就是愛情吧?謹小慎微,跟身份地位無關,只要愛了就小心翼翼,註定是在塵埃裡的那一個。
然而現在怎麼辦?能怎麼辦?他不清楚不知道,誰先說出愛這個字誰都是弱者,她剛纔那樣冰冷的眼神已經說明了很多。
馮立剛把對面那杯章念心的咖啡拿過來到面前,伸手去攪了,放進去兩份奶,不加糖,緩慢的攪,她喜歡喝這樣的咖啡,說奶味足,又說自己會發胖堅決不喝帶糖的,他從來都喝茶不碰咖啡,低頭喝一口,那咖啡苦澀裡面帶着一點點奶味,沒有一絲甜,她平常就是喝這樣的咖啡,修長的手指落在咖啡杯上,本身就是一幅畫。
章念心,我怎麼放你自由?
***
車子開到律師事務所去,渾渾噩噩,從停車場下車,一路往律師事務所裡走,總有她必須要去做的事情,打這場官司就是其中一樣,她必須要認真的去處理,不管什麼感情,也不管那些糾纏不清的東西。
哪怕今天忽然說是給她換律師她也準備好了,最壞的情況也就是她去找陸明,陸明不會見死不救,只是案子又要延期,法院安排時間又不知道要多久了。
“章小姐!”還沒走到律師事務所,就聽見人清脆的叫她。
回頭看,是李莉珍,李莉珍端着咖啡杯笑容滿面的看着她:“終於來了,邵律師早上就過來了,我還怕你是生氣了呢,怎麼精神不太好?壓力太大了嗎?最近邵律師壓力也很大,不過一定會好起來的!”
李莉珍一邊說着,一邊比一個加油的姿勢。
這樣的青春和活力,簡直炫目,讓人看着就覺得有精神。
“他答應接這個案子了?”章念心問,畢竟昨天他還不滿意。
“他一直都在做這個案子啊。”李莉珍反過來有些詫異。
章念心也不多問,邵一佳答應她接下來就好,過程不那麼重要。
兩個人一起往裡面走,因爲是中午,等電梯的人不多,李莉珍有些懊悔:“早知
道多買一杯咖啡給章小姐了,我以爲章小姐下午不來,樓下那家咖啡廳的咖啡最好喝了,邵律師每天中午都去買一杯。”
章念心不做聲,電梯“叮”的一聲到了,兩個人進電梯,中間停了一層,下去幾個人,電梯間裡空蕩蕩的只剩下他們兩個,李莉珍忽然問道:“章小姐,你覺得邵律師怎麼樣?”
章念心的心一跳,回答:“很好的人。”
李莉珍呼一口氣,眉頭皺着:“是很好的人啊……最近不知道怎麼了,他早上跟我發脾氣,好凶,我也不知道怎麼了,他現在壓力太大,脾氣也跟着不好了吧,他跟我發火我真挺難受的,我跟了他也有三年了,他從來都沒跟我發火過。”
章念心不說話,李莉珍等不到章念心回答,自己嘆一口氣,笑笑看着章念心:“章小姐應該覺得我很可笑吧。我喜歡邵律師是不是有點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我就一個小秘書,其實是文員範圍的,邵律師是大律師,人又長得帥又好,個子高,有房有車月收入也好高,喜歡他的女孩子排到太平洋去了,他怎麼會喜歡我呢……”
“你很好。”章念心說一句。
電梯的四面都是鏡面,看着裡面的李莉珍,活潑可愛,是真的很好,李莉珍未免太低估自己,其實這樣年輕活潑的女孩子放在任何地方都有人搶着要。
“邵律師身邊都沒有別的女孩子,就只有我啊,以前對我也很好,就是最近……希望是壓力吧,我也希望他好起來。”李莉珍嘆一口氣。
電梯“叮”的一聲到了,李莉珍和章念心走出去,李莉珍邊走邊說:“過兩天是邵律師生日,我還不知道送他什麼好,每年都會給他禮物可他好像都不喜歡,章小姐你見多識廣,有什麼東西男人都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