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最好的時候,她跟邵一佳說,當初還想過用跳樓來威脅他,他聽了皺眉,她看他皺眉就笑,說:“你皺眉的樣子好像我二哥,老這麼皺眉的人命會苦,你看我二哥,天天工作苦死了。”
他說:“我必須要更苦,不然怎麼養你!”
……
脣角有笑,低着頭,笑容淡淡……
那些回憶,那麼甜,她甚至覺得自己來找邵一佳根本就是故意,根本就是想見他,覺得自己有夠無恥,竟然還想要回來。
面前的有陰影落過來,光影一下子的沉重,章念心擡頭。
劍眉星目,一樣的英俊的臉孔,他的那張臉孔就是這樣的一種好看,帥就是帥,骨架就已經是如此,頗有一種英氣在裡面,活像是金庸小說《笑傲江湖》裡面的大師兄令狐沖,章念心曾經想,令狐沖應該就是這個長相,才配得上那麼多女人這麼愛他得。
然而他的眉目之間沒有從前的那種舒緩,而是那樣壓抑的恨。
章念心站起來,看着邵一佳,他變的成熟了一些,青澀的面容都不見,跟以前不同,以前總是穿着件襯衫,她要他多加一件就好像殺了他似的,而現在穿着西裝,正經筆挺。
“找我什麼事?”邵一佳開口先說,聲音也是一樣的拒人千里之外。
“我家裡的事,想問問你,還有沒有辦法,我二哥不想去爭了,可我看不下去。”章念心收斂了心神,跟邵一佳說。
新聞上面已經報道的到處都是,具體的細節根本不用多說,只問他有沒有辦法。
邵一佳看她,認認真真的看她:“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章念心避開他的目光,她沒辦法直視,以前覺得看見就會臉紅心跳的目光,此刻好像是針,一根根的扎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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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問你,你最近還好嗎。”章念心又問一句。
邵一佳眼底是冷,漠然的回答:“很好,一切都很好。”說完,頓一下又說:“你家裡的事情我幫不到你,如果連章大小姐都解決不了,來找我解決未免是太看得起我,我無能爲力。”
“我沒有別的辦法,只想找你問問有沒有可能,或者什麼樣的事情能讓一切改變一點,那是我家,現在被另外一個人搶走,我不可能坐着什麼都不做,我媽媽設計的房子,我一直的家現在住着另外一個人,我……”章念心急急的說。
那邊邵一佳只反問一句話:“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聲音冰冷的如同是跌入了冰洞之中,章念心一下子沒了言語。
好像是一種習慣,習慣了在他面前什麼都說出來,跟他什麼都不隱瞞,全都說出口,可忘了,他已經不想聽。
“我還有工作沒有時間在這裡喝咖啡,我先走。”邵一佳已經從對面的椅子上面站起來,轉身就往咖啡廳門口走。
章念心忍不住低聲的叫了一句:“一佳……”
可是離開的人腳步絲毫都沒有停頓,就好像沒聽見她的聲音一樣,大步的往外面走。
章念心原地坐着,目光看着邵一佳的背影,看着他穿着西裝的樣子,聽學姐說,他現在也挺成功的,雖然這樣的成功在他們這樣的人面前不值一提,只是成了出名的律師,買了不錯的房子車子,用現在社會上的說法就是所謂的精英,但是永遠不可能像她這樣出生就含着金湯匙,有空就飛去米蘭看時裝秀,走過場的去拍賣會拍些零用的小玩意兒回去也放在儲藏室……
可,他白手起家,也終於成功了,她其實也可以不買那麼多名牌包包,不在la和日本之間到處飛,不動不動就去澳洲坐熱氣球,不動不動就發脾氣,如果是跟他一起,她很多都可以不要。
只是,再沒有可能。
她再也不能追上去,拽着他的手,好像以前上學時候一樣死皮賴臉,他怎麼不理她她也不走。
那些是青春……
已經逝去……
只留下再沒有勇氣的她。
***
“杜雪,我只問你一件事,東遠人呢?是不是去了香港找你?我到處都找不到他!我去了大哥那裡,也去問了白雲堂他們,可誰都沒看見東遠!他現在在哪裡?如果在你旁邊,你現在讓他接電話!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我是他的妻子!我纔是
他現在的妻子!”姚曼笙的聲音從手機裡面冒出來,已經是有些尖刻到歇斯底里。
杜雪看見是她的電話已經是出去避開衛銘接的,回頭看一眼病房的方向,確定衛銘聽不到,才說:“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也不在我這裡。”
“不可能!他一定去了!不然他還能去哪裡?平常他都是在家,也不在醫院,我找了所有的地方!”姚曼笙聲音裡的着急那麼明顯。
杜雪說一句:“你彆着急。”
“我怎麼能不着急!”姚曼笙一口反駁,隨即又說:“有他消息打給我!”
電話掛斷,杜雪聽着手機裡的忙音,也收了手機。
姚曼笙還不知道她就在b市,甚至就在醫院裡,根本沒在香港的事情。
回到病房裡,跟衛銘說話,有一搭沒一搭,直到衛銘開口叫她:“小雪?小雪!”
她才恍然的回神過來,看向衛銘。
衛銘說:“你怎麼愣神愣這麼專注?我叫你也聽不到。”
杜雪才發覺自己是愣了,不知不覺,腦子裡已經想到章東遠的事情。
她覺得她是個很沒有運氣的人,運氣很差很差的那一種,單反遇到什麼事,只要往最壞的方向考慮就總是沒錯,結婚的時候怕離婚,結果離婚了,懷孕的時候怕流產,然後在所有人都寶貝的不像話的情況下又流掉,離婚之後想安靜,結果竟然發現又有前夫的孩子……
這樣顛來倒去,永無寧日。
用這樣的想法去推斷,她怕章東遠是不是真的出事,要怎麼考慮?
他會不會是真的出了什麼事?不然姚曼笙爲什麼找不到他?姚曼笙是要着急到什麼地步纔會打給她來問章東遠的下落?應該是已經急的沒辦法,纔打過來。
最後衛銘看着她,眼底有些黯然:“你太累了,不然回去休息一下。”
杜雪看過去,看着衛銘,想了想,說:“我晚上回來看你。”
衛銘點頭:“好。”
杜雪看一眼表,下午四點,時間很夠,晚上完全來得及回來再跟衛銘聊一會兒再回去睡。
臨出門,衛銘說:“回來的時候幫我帶點吃的上來。”
杜雪點頭答應下來,急匆匆的出門,出了醫院打一輛出租車,想也不想的說一個地名。
到了門口給出租車師傅車錢,下車,一路的進去,繞過狹窄擁擠的小路,到房門口,聽不見裡面有任何動靜,杜雪伸手從窗戶伸進去,從裡面扭開門。
才進門,就聽見裡屋有人說話:“是誰?”
裡屋的人走出來,杜雪看着屋裡的人,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竟然真的在這裡,在姚曼笙說到處都找不到章東遠的時候,她只是一瞬間想到這裡,想來確定一下他是不是在,可是真的看見,還是會有些詫異。
章東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我剛好路過,就想來看看。”杜雪隨便的說一個理由。
章東遠看她:“進來坐。”
進屋,桌子上放着一個塑料袋一下子吸引了杜雪的注意力,過去看,是一包速凍的餛飩,章東遠解釋:“隔壁阿姨送過來的,說讓我煮着吃。”
杜雪拎起來,打開袋子,都有些要化了。
章東遠從來不願意動廚具,一直都是這樣的,否則以前也不會讓她一大早的去做早飯,寧願餓着也不吃。
“我去煮。”杜雪說着,拿着袋子出去外面的爐竈。
很多年的煤氣竈,液化氣罐,試了試,竟然還都好着。
拿了鍋子接了水放在火上煮,一回頭看見章東遠站在廚房門口的地方,正看着她的動作。
心裡有些軟,就好像他是在等着她。
“沒想到煤氣還好着。”杜雪說一句,試圖化解這樣沉默的尷尬。
章東遠不說話,杜雪背過身去,只當做沒看到他,餛飩煮好,放了一點鹽,加了熱水進去,沒有紫菜也沒有香菜葉子,什麼都沒有,端着上桌,很大的一份,放在一個大湯碗裡面。
杜雪嘗一口,餛飩還不錯,她一向不挑
食,覺得什麼都好吃,可章東遠不一樣。
章東遠用勺子盛一顆餛飩,咬一口。
“如果不好吃就算了,我們去外面吃也一樣。”杜雪說。
章東遠沒挑剔,一口口吃下去,然後說:“挺好的,我現在一無所有,要習慣一下這樣的生活。”
杜雪聽的心裡一刺,那種感覺說不出來的難受,他說的很平靜,安安靜靜的吃下一顆餛飩,杜雪卻是已經吃不下,看着他都吃下去。
章東遠什麼都不要,遺囑又是寫了都給林巖川,不至於是到多麼的窮,可是章東遠是那樣的人,就好像是翱翔在天上的鷹隼忽然之間被圈禁起來,哪怕是衣食無憂也不一樣,他不會是窮的什麼都沒有,可他習慣了的管理和決策,是不可能了。
“我名下有些房產,你以前給我的,我其實都用不上……”杜雪傻乎乎的說出這麼一句。
章東遠擡頭看她一眼,脣角有些笑:“不用,那是我補償給你的,你什麼都拿出來,你虧很大。”
“我不用你補償,你沒做什麼……”杜雪說。
章東遠問一句:“是在同情我嗎?”
杜雪一下子所有的話都收住,不知道怎麼說下去纔好,對上章東遠的眼睛,卻沒有察覺到任何的情緒,章東遠說這樣的話說的很淡然,好像根本沒放在心上。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章東遠說。
杜雪沉默下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想想到底發生了什麼,我需要整理一下自己。我以前總是喜歡逼你,喜歡用我的方式去達到目的,覺得這樣簡單直接,現在我想,我什麼都沒有,是不是能更明白你一點,你想要簡單的生活,是不是你就能回來我身邊。”章東遠緩慢的說着。
說完,站起身來,端着碗往廚房過去:“我來洗碗。”
看着他笨拙的用洗潔精,笨拙的用洗碗布,杜雪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感覺。
很淡很淡的,在心頭,可是揮之不去,總是鬱結着。
他洗好碗,杜雪伸手接過來,放在碗櫥裡面。
“說不定有轉機。”杜雪說,昨天王慧欣跟她說的那些話,其實只要證明遺囑是假的,一切很容易逆轉。
“不用了。”章東遠說。
杜雪看不下去那種目光,那是淡到了極致彷彿要透明掉的眼神,轉身想要回避開一點,一回頭,廚房狹小,帶翻了鹽罐,鹽罐“啪”的一聲跌落在地。
杜雪低頭去處理,章東遠也蹲身下來,杜雪心一慌,指尖捏着在玻璃茬上,還不及覺得疼,血就已經先漫出來。
鹽漬在傷口,沙的刺痛起來。
章東遠過來握住她的手,想也不想的含住她的食指,指尖微微的溫熱穿過來,她看他,他鬆開口,從一邊拿了紙巾給她包上。
“我愛你……”章東遠低低的聲音在她耳邊。
***
“昨天不小心在酒店睡着了,早上才醒,也不知道買什麼你能吃,買了杯酸奶,你要吃什麼我現在再去給你買。”杜雪走進病房,笑着跟衛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