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看着章東遠,看他眼底那樣的光亮,忽然覺得有些心疼:“東遠,已經過了這麼久,你如果恨我我沒什麼好說,可是不要這樣,我們都已經有各自的生活。羅”
章東遠有了姚曼笙,她也平靜了很久,四年,不算短的光陰。
如果曾經的她還有什麼年輕的心裡會沸騰的東西,那麼現在已經安靜的多了。
能安靜的生活是她最想要也最看重的。
“我過兩天就回香港,以後再不回來,我回去就從瑞麒辭職,你別爲難它。”杜雪又說一句。
章東遠靜靜的聽着她說話,聽她那些雲淡風輕的句子,心裡卻是更加的壓抑得。
在包廂裡見面的時候,他就想,好,既然她杜雪不動,那麼他也不動,她能那麼平靜的跑來他的面前談業務,那麼他也就能聽下去,她能做到對他完全的不在乎,那他也能……
可是當她真的開口,好像不認識他一樣的介紹着瑞麒的項目,打開了文件夾推過來給他,那樣淡淡的神色,還是讓他的怒氣一下子爆發出來!
她是那樣安靜,他需要去懷疑,此刻面前的人到底還是不是當初的那個杜雪,還是隻是一個長得很像的人?
否則怎麼能用這樣的語氣這樣回到他面前?
沒有愧疚,沒有忐忑,沒有一點點見到他的不知所措,彷彿之前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過!
她把那一切,完全的忘記了。
“爲難瑞麒還是爲難潘辰見?你在乎是是瑞麒這個公司還是潘辰見這個男人!”章東遠一字一句,每個字都咬的重,情緒絲絲的透露出來。
杜雪微微的皺眉,回答:“你不要這樣幼稚,潘辰見是我上司,他對我很好,我們的關係就只是上下級。”
然而幼稚這兩個字,一下子觸痛了章東遠的神經。
“幼稚是嗎?”章東遠反問一句,那樣桀驁的眸子冷然的看着杜雪:“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說我幼稚的人,在外面,所有人都說我太冷漠,只有你覺得我幼稚……”
那樣的目光,杜雪承受不了,避開來。
“要救瑞麒,就跟我上樓!”章東遠冷聲,晃了晃手裡的房卡。
樓上的套房的門卡。
杜雪終於聽不下去,在他說出更多話之前先說:“我知道了,我不會跟你上去,東遠,隨便你要怎麼樣,我不可能跟你上去,我先走了。”
說着轉身就往酒店外走。
她還不可能到爲了瑞麒的事情就去跟章東遠上樓發生關係的地步,她來是想跟章東遠說清楚,但是看來很難,他是那樣偏執,真的是幼稚,用這樣可笑的方式,她一點都不能明白他怎麼還能這樣想。
用威脅跟她發生關係,然後呢?
然後甩了她,覺得這是惡狠狠的報復?
才走了幾步,手腕就被章東遠從後面一把抓住,攥的那樣緊,耳邊是章東遠冷然的聲線:“矜持什麼?我們什麼沒做過?”
杜雪回頭,再也聽不下去,猛然的揮手,一巴掌甩向章東遠。
她心裡的章東遠,不是這個樣子,就算是隔了四年的時光,可是她記憶裡的章東遠,永遠是最開始的模樣,恍如一個天神,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出現,那種高高在上,有些睿智,有些桀驁的默默的把一切都看在眼裡,提點她每一步真的爲了她着想的一個男人。
在她還守着那些記憶的時候,他卻是在她耳邊說着這樣的話。
似乎是變了,再也不一樣,她不想聽,一個字都不想。
然而沒有“啪”的聲響,章東遠在她手將要捱到他臉上的一刻,猛的伸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臂,如同是鐵鉗一樣,將她的手生生的頓在半空裡面,手腕上面一疼,是他捏的用力,鑽心入骨的痛讓她眉頭驟然皺緊。
“你以爲到了今天,我還會讓你甩我一個巴掌?杜雪,你以爲你是誰?你還能這樣給我一巴掌攆我走?我什麼都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章東遠捏着她的手腕,驟然的發聲,目光盯着她。
杜雪臉色一白,身子都不由的僵直起來。
他都知道了?怎麼可能呢?她一個懷孕離開的事情她專門跟衛銘說過的,不會告訴任何人,衛銘她很相信,
還有知道的人也就是郭雯雯了,潘辰見也只知道是她的孩子,並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誰,怎麼可能有人告訴章東遠?
感覺到她的緊繃,還有一下子僵硬的臉。
章東遠眼底一閃而過的痛。
如果她反問一句:什麼事?或者是坦然一點,他都還能認爲之前的事情是誤會,她並沒有自己殺掉那個孩子,可是看她的反應,很多事情瞭然於心。
“很疼嗎?這些跟你做的事情比,算什麼?”章東遠捏緊手。
杜雪看着他,用力的把自己的手從他手心裡抽出來,他攥的太過用力,拽出來的時候,手腕上面他剛纔握過的地方已經紅了一片。
“。”杜雪解釋一句。
她當初只是着急着要離開,她不是想這樣……
“可你還是那麼做了……”章東遠緩聲說。
杜雪看着他,想說點什麼,手機響起來,從包裡拿出來手機,看了來電顯示,又看一眼章東遠,轉身去接了電話。
“潘總,什麼事?”
是潘辰見的電話,當着章東遠的面,她儘量說的客氣疏離一點,不想讓章東遠真的盯着了瑞麒不放手。
那邊卻是有些亂的場景,半天沒人說話。
杜雪還想着潘辰見不認識路,不是應該老老實實的在酒店裡嗎?怎麼對面那麼吵。
“是潘辰見的親人或者朋友嗎?這裡是第二醫院,快點過來一趟,或者幫忙通知家屬,潘辰見現在情況很危急!”對面的人說。
杜雪一下子愣住!
什麼意思?潘辰見出什麼事了?
***
“辰見你沒事吧?怎麼弄得?醫生說你差點就救不過來,你是怎麼了?”杜雪衝進病房的時候,看着潘辰見急忙的問他。
潘辰見已經醒了,坐在牀頭,臉上有些沮喪的樣子,可是看起來精神還是很好,一點不像是有病,就好像大夢初醒。
頭髮有些凌亂,看起來像個大孩子,穿着藍白相間的病號服。
看見杜雪,潘辰見也囧了,撓了撓頭:“以後可怎麼當你老闆,這回真是糗大了,你別跟別人說,雯雯尤其不能,就別告訴他們我住院的事情,知道了纔不好,我真是丟死人了……”
杜雪看他窘迫的樣子,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出去,我就說我洗個澡吧,心情也不太好,放了一浴缸的水,沒想到在浴缸裡睡着,然後我就不知道了,醒來就在這裡,酒店的人送我過來的,說是以爲我自殺。這事情要是告訴別人,我真丟人丟死了。”潘辰見說。
在浴缸裡睡着了?
“你以爲所有人家的浴缸都跟你家的人體智能一樣,躺着裡面就睡着也不會溜下去。”杜雪看他也沒事,說一句。
“以後知道了,再也不敢。”潘辰見說:“幸好不是明天睡着,那就耽誤飛機了,反正合同也談不成,我們早點回去,離開這個鬼地方。”
杜雪點點頭。
章東遠從外面進來,就聽見這最後一句。
臉色瞬間的有些不好看,站在病房門口,看着裡面杜雪的背影。
她又要走了……
潘辰見看見後面的人,探了頭去看一眼,以爲是什麼客人,沒想看見是章東遠,愣了一下,隨即問:“anni,他怎麼也來了?”
杜雪回頭,看着在門口站着的章東遠,隨便解釋:“我接到電話,剛好看見章先生,不好打車,他就送我一程。”
其實挺瞎的一句話。
“送你?爲什麼?”潘辰見反問。
潘辰見對章東遠實在是沒有好感,一直記得章東遠就是一個十足十的混球!高高在上的那個態度實在是太過分!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送了杜雪過來?杜雪跟他又非親非故也不認識!
上次見面章東遠還把杜雪的文件夾直接摔出去,他記得清清楚楚。
“因爲……”杜雪還在想着怎麼說下去,那邊章東遠已經先開口了。
“因爲我回去看了一下合作案,
很合理,打算跟瑞麒合作。”章東遠走進病房裡來,到潘辰見病牀的另外一邊。
杜雪一愣,看向章東遠。
章東遠的眉目看不出任何問題,一點也看不透。
“真的?你決定跟我們合作?章先生你不是說笑吧?這麼大的合同不是兒戲,你前一秒才說我的設計是垃圾,後面又這樣說……你是不是在開玩笑?在工作上面我是很認真的,章先生我希望你也能認真看待,這次投資對您來說可能不算是什麼,可是對我們瑞麒來說,真的是非常重大的決策,對瑞麒的影響是致命的!”
潘辰見有些不理解章東遠爲什麼忽然的又出現,還這樣說。
之前章東遠也是很有興趣的樣子,見面忽然給他一個那麼大的羞辱,現在會不會又是一樣,還是說章東遠這個人就天生善變?
話落在杜雪耳裡,卻是心裡“咯噔”的一下。
潘辰見說的沒錯,這次的決策,對瑞麒來說是致命的,如果出了問題,那麼……
章東遠的脣角卻是勾起一抹笑容,看了潘辰見,又挪到杜雪臉上:“如果這次的投資失策,對萬峰也一樣會造成影響,只是大小的問題,我當然不回去賭,具體詳細的合作案,後天到我辦公室談。”
“好,章先生。”潘辰見答應下來。
能爭取到萬峰,他真的是太開心不過,在他眼裡,這簡直就是峰迴路轉。
“我還有事先走。”章東遠說完就告辭。
“章先生慢走,我沒辦法送您……”潘辰見也是笑着送客。
章東遠往外走,跟杜雪錯身而過,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裡面潘辰見跟杜雪說話。
“思思和小睿下午給我打電話,說要我這個當爹地的一定要買玩具回去給他們,你電話沒開嗎?說給媽咪打沒人接……我本來說明天就回去了,現在可能要多住幾天,你晚上給孩子們打電話解釋,我可不敢了……”
章東遠的腳步略微的頓。
兩個孩子?
他以爲潘辰見跟杜雪只是情侶的關係,沒想過,竟然還有孩子。
章東遠快步的出了醫院,腳步再沒有停留。
***
“我覺得還是不要合作,萬峰並沒有什麼誠意,如果真的出了問題,瑞麒賠上的是全部的身家,萬峰只是有損失,如果章東遠真的做些什麼,瑞麒損失太大。”杜雪看章東遠走出去,想來想去,還是跟潘辰見說。
繼續合作,瑞麒絕對沒有好處。
潘辰見搖搖手:“商業合作的事情,都有風險,風險越大利益才越高,章東遠也是個商人,商人逐利,跟我一樣,他也不可能就因爲他的一個想法就折掉萬峰一年裡面至少百分之十的利潤,對他又沒有好處,何況我們只是纔開始談,只要再繼續待這裡幾天就好,準備準備文件,後天跟我去萬峰。”
杜雪沒辦法跟他說,章東遠隨時可能用瑞麒威脅了她。
想來想去,她這一趟真是不該回來。
本來說了再不回家,回來果然是又捲進來。
“潘總,思思還在家裡,不然這樣,我明天回香港,換ella過來跟你一起去萬峰,雯雯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也不能太久,小睿過兩天要去打防禦針。”杜雪說。
已經連潘總這兩個字都說出來,就是以工作的角度在跟老闆請假。
“小睿要打防禦針了?我這個爸爸都不知道,你比我還清楚……真是……那你就先回去,我跟ella說。”潘辰見一口答應下來。
杜雪松一口氣。
至少她不在這裡了,章東遠就是叫了潘辰見過去也不會多爲難潘辰見。
***
“王少,米莉小姐當女主角,是章少早都特別跟我們吩咐了的,您要是想換孫小姐,那這樣成嗎?我這裡女二號還空着,我給加戲……”
王釗聽着對面的話,應付了幾句,掛了。
這是最近的一部新作,挺不錯的本子,也是大投資,女一號是米莉的,他於是問問看。
掛了電話在走廊裡站了一會兒,進包廂裡面去,挨着章東遠,看他一杯又一杯的喝,問:“
東遠,我問你件事,米莉是你在護着是嗎?”
章東遠手裡的酒一口悶下去,手裡握着空酒瓶,轉過來看王釗的時候,眼底有些迷離。
喝得太多了。
來了就喝,也不說什麼事情,可是看這個樣子,又知道杜雪回來找他,多多少少猜得到。
“是,是我。”章東遠回答,眼底有些微微的發亮。
王釗沉默了一下,扭頭,伸手去拿桌面上的酒杯,倒了一杯給自己,也是一仰頭一口悶下去,喝完忽然猛地把手裡的酒杯重重的擲在地上。
酒杯“啪”的一聲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