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半。
迦市,欄川鎮。
兩輛車先後停在酒店門口,後排車門被人從裡面推開,程牧下車,大步流星地上臺階。
“程董。”
鳳奕等人迎下臺階,面色憂心。
昨夜到現在,雖然有這邊警方幫忙,那兩人卻還是毫無消息,怎能不讓人着急。
鳳奕在程牧跟前停下,低聲說:“昨晚這邊遊人很多,特別亂。陶夭和金佑安失蹤的時候又挺晚了,不好找,眼下還沒什麼線索。”話音落地,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程牧臉色陰沉,點點頭:“知道了。”
話落,擡眸看向疾步走開的一位迦市男警官,溫聲問候說:“您好,我是程牧。”
“程大哥。”
那男人尚未說話,邊上突然傳來一道女聲。
程牧神色微愣,下意識看過去。
喚他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微卷的長髮紮成一個馬尾,秀氣的小臉上帶着一絲緊張和拘束。
盛雅朵。
迦市公安廳長的獨女,也是一年多前被趙威等人劫持、輪姦,最終被他們所救的人質之一。獲救的時候,這姑娘未着寸縷奄奄一息,情緒也早已崩潰,感覺起來很難撐過去。
眼下,倒是恢復得很好。
程牧收回思緒,淡淡地點了一下頭,沒有多言。
盛雅朵也曉得他臉色嚴肅的原因,話鋒一轉又說:“爸爸今天有很重要的會議,找你女朋友的事情交給景叔叔負責了。我是聽說你來,偷偷從家裡跑出來的,欄川這邊我很熟,希望能盡些綿薄之力。”
她話裡的景叔叔,便是那一位男警官。
“謝謝。”程牧朝她道謝,目光又一次落到了男警官身上,後者也早已斂了情緒,公事公辦地伸出手,“你好,我是景久安。”
“您好。”程牧握住他手。
簡單寒暄以後,景久安邊走邊說:“周圍該找的地方差不多都排查了一遍,不過昨晚這裡人多且雜,排查找人有難度,貴夫人還沒有音信,我很抱歉,已經又增派人手了。”
欄川電影節在國際上都頗有影響力,昨晚,這裡的人流量是一年之最,人員往來之複雜自不必說,程牧理解,聞言只是淡淡地點點頭,問他:“碼頭那邊有消息了嗎?”
“剛纔來電話說沒有,您覺得在海上?”
“可能性很大。”
金佑安選了這麼一個地方捲土重來,那麼他藏身的地點很可能有些特殊意義,比如,趙威的葬身之地。
想到這,程牧一手插兜想摸出煙盒,突然覺得手機在震。
他先沒點菸了,拿了手機看。
進來一條短消息。
這信息讓他倏然止步。
邊上一衆人均是愣了一下,看見他突然扭頭朝景久安說:“麻煩準備快艇,現在。”
“有消息了?”徐東和鳳奕異口同聲問。
程牧將手機給景久安看,簡短說:“經緯度。”
“行,我立刻讓準備。”景久安側頭看一眼,頓時也鬆了一口氣。
這人是他們廳長獨女的救命恩人,自然怠慢不得。眼下這麼久過去沒消息,他心裡也敲着鼓呢。
景久安去邊上做安排。
程牧撥電話過去,卻發現手機又被人關掉。
他默不作聲,暗暗地握緊了手機,手背上暴跳的青筋泄露了幾分情緒,讓他整個人顯得挺暴躁。
說實在的,他相信金佑安沒有害人之心,最起碼不可能害陶夭。可只想着她莫名其妙地受了這麼一遭委屈,他便覺得心裡不爽,有些壓抑,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差點失去她音信,挺折磨人。
平生難得牽腸掛肚。
他這麼想着,整個人越發顯得生人勿進了。
邊上盛雅朵微微仰頭看着他,輕輕地嘆口氣,安慰說:“程大哥你別太着急了,人都有消息了,很快就能見上面的。”
程牧嗯了一聲,臉色並未好轉。
景久安打完電話,快步過來,商量着說:“我們現在去碼頭?”
“好。”程牧點點頭。
——
衆人坐車前往。
中午十二點,碼頭上一片繁忙。
程牧跟着景久安一路往安排好的快艇跟前走,一直握在手裡的手機突然又震動了起來。
來電:夭夭。
他微微一愣,等手機震了兩三下才接通,聽到那頭傳來女孩熟悉的聲音:“程牧。”
“你在海上?”程牧問。
陶夭嗯一聲:“我們已經在返回了。”
“金佑安呢?”
“他沒有綁架我。”
“我都知道了。”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很簡短,卻能明白對方在說些什麼。
陶夭索性也不和他繞彎子,聲音平靜地說:“雖然他想過替趙威復仇,可畢竟並沒有,現在也聽了我勸,就讓這件事過去,好嗎?”
程牧一時間沒說話。
陶夭聲音稍輕:“要不等見了面再說吧?”
“好。”程牧鬆口氣說,“別掛電話,回來再……”
後面一個字他沒說出口,突然被邊上“啊”一陣尖叫給驚到,緊接着,電話裡傳來年輕男孩驟然拔高的一聲喊,“回房。”
再沒有然後。
手機裡只餘一陣轟隆怒吼。
而他,一手握着手機,僵在原地。
視線裡,碼頭上忙碌的男女突然扔下手裡所有事情沒命地跑,遠遠地,伴隨着轟隆隆的巨響,海面上驟然築起了幾人高的水牆,剛纔還有點藍色的天空驟然轉灰,唯有那白亮水幕,瞬間又近了許多,逼迫他瞳孔。
“海浪來了。”
“啊啊啊!”
“快跑,快跑啊!”
“天!”
“海嘯!是海嘯!”
驚恐的尖叫嘶吼聲刺破耳膜的瞬間,一道潑天巨浪咆哮而至,轉瞬間,拍上碼頭淹沒人羣,以摧枯拉朽之勢,席捲而過。
欄川,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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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半,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