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年的目光從後視鏡上收回,話鋒一轉,他語調裡帶了一絲懇切,微微沉吟着說:“醫生說是讓她多休息,避免過度勞累。飲食以清淡營養爲主,忌辛辣刺激,還有……”
他擰着眉,若有所思地說了頗長一段話。
他說話的這過程陶夭沒有開口打斷他,哪怕那些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常識問題。她聽着他說話,感覺起來好像一種享受。要是以前有人告訴她未來可能會有這麼一幕,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相信。
她和蘇瑾年,竟然會心平氣和地講這些事。
感覺起來像一個奇蹟。
蘇瑾年不曉得她在想什麼,回憶着何歡的話複述完,他想了一下又道:“除了你也沒人可找。你們最近在一起拍戲,只能麻煩你了,抱歉。”
“沒關係。”陶夭笑笑,手指勾纏着白色的毛巾一角把玩,眉眼低垂,一副極好說話的樣子。
蘇瑾年鬆了一口氣。
“那就這樣。”陶夭擡眸問話的時候一隻手推開了車門,笑着說,“上去還要洗漱,你也忙了一天了,早點回吧,晚安。”
“晚安。”蘇瑾年落下車窗,仰頭看着她。
陶夭朝他揮揮手:“路上小心。”
蘇瑾年點頭笑笑,緩緩升起車窗,發動離開。
陶夭站在原地目送了一會兒,轉個身往酒店裡走,上臺階的時候,感覺自己想程牧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眼下已經兩天了。
“叮。”電梯門在眼前緩緩打開。
她擡步進去,給程牧發微信問:“幹嘛呢?”
“今天很忙?”程牧在她出電梯沒幾秒回了短信問。
這問題,感覺起來像一個坑。她從裡面嗅到了一絲絲興師問罪的味道,一時間糾結如何回覆。
“陶夭。”一道短促的女聲突然打斷了她的糾結。
陶夭順手將手機揣進褲兜裡,擡步進了謝靈兒的房間,微微蹙着眉問:“怎麼還沒休息呢?”
“這些給你。”謝靈兒將一個小塑料袋遞給她,眼見她好奇查看,順帶解釋說,“路上蘇瑾年買的,你不是愛吃甜食嗎?這家蛋糕是老字號,尤其這個紙杯蛋糕,超好吃,我特意讓他多買了一點。”
陶夭道了一聲謝,上下打量她一眼,若有所思地說:“沒感覺嗎?瞧着你狀態挺好。”
“我沒打胎。”謝靈兒突然傾身朝前,在她耳邊飛快地說。
陶夭啊一聲,疑惑地問:“那蘇……”
“他以爲我打掉了。”謝靈兒抿抿脣,兩手背後勾起,她踮着腳轉身,用一種如釋重負的語調說,“我在最後一刻後悔了。畢竟是一條小生命啊,就這麼……太殘忍了。”
“你預備生下來?”
“對啊,生下來跟我姓謝。”
陶夭:“……”
她大腦短暫地空白了一下,遲疑着說:“你爸媽那邊,還有蘇瑾年和劇組這邊,你都想好怎麼辦了嗎?懷孕這事情非同小可,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要是真想要的話,我覺得你先和他們溝通一下比較好。”
“嗯,我知道,過幾天再說吧。”謝靈兒絞着手指嘆了一口氣,聲音低了一個度,“反正馬上要回香江拍了,我後面戲份也不多。要不然等拍完這部戲再說,我得再想想。”
陶夭點點頭:“那明天再說吧,晚上早點休息。”
“嗯吶。”
陶夭抿脣一笑,先回自己房間。
謝靈兒目送她的背影,不知怎的,覺得她看上去有點低落。
——
陶夭和尤可人同住。
等她快到門口的時候,接到了尤可人一條微信:“你快上來了嗎?我預備洗澡。”兩個人就一張房卡,她洗澡的話陶夭敲門就沒人開。
陶夭看着微信停了步子,回覆說:“還得一會,你先洗吧,洗完了發微信給我說一下。”
“好。”尤可人回覆說。
陶夭收了手機,轉身又乘電梯下樓。
心情突然間就有點難以形容。
“畢竟是一條小生命。”謝靈兒這句話勾起了她一個夢境,讓她突然地開始心神不寧。
臨近十點,酒店樓下沒什麼人。
陶夭站在綠化帶邊上吹了一會風,感覺到手機震動聲。
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附耳笑着道:“喂。”
“幹嘛着呢?”程牧在那邊問了一句她先前的話,語調含笑說,“說了一句話人就不見了,真這麼忙?”
陶夭靜靜地聽着他說話,一時間,不曉得說些什麼好。
程牧敏感地察覺到她細微的情緒,他在電話那頭靜了一兩秒,用一種溫柔至極的語調問:“怎麼了這是?心情不好?”
陶夭平復着心裡涌動的情緒,忍了半晌,仍是沒忍住,她一手握緊手機,聲音有一點僵硬地說:“那之後,你有夢見過寶寶嗎?”
“……”那邊驀地沉默了下去。
她聽到了男人的呼吸聲隱約傳來,心裡又覺得不忍,低聲說:“抱歉,不該突然提這麼掃興的事情。”
程牧沒說話。
陶夭抿着脣將手機換了一隻手握住,也跟着沉默了起來。
“丫頭。”許久,他聽到程牧分外低沉的聲音。
不知爲何,心裡突然升起一陣委屈。
那一次,從頭到尾她沒有感覺到那個小生命的存在,它離開的時候她也根本沒有清醒。她沒有期待過它,在它離開的時候甚至沒有感覺到多麼悲傷。可這一刻,再次想起那個夢,突然就忍不住地想到了程牧。
他不知道什麼知道了,兩個人在病房裡說起這個事,他和四哥大吵了一架,拂袖而去。
她爲何會突然想到這些呢?
陶夭擡手在自己太陽穴上按揉了兩下,突然短促地笑了一下,語調輕快說:“我突然犯神經了。算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我就是一時無聊隨口一問,你別多想。”
“在酒店嗎?”程牧突然問。
陶夭笑着嗯了一聲。
程牧也笑了:“突然很想你,我一會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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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遺留問題即將解決完。
心裡卻有一種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