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
還是會向現實低頭。
顧明月坐在2016房間的沙發上，有些拘謹的拿着看八卦新聞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她不停的翻閱，手指幾乎都沒有停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什麼都沒有看進去，僅僅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尷尬。
傳來低電量的信號，捉摸着要是這麼一直玩下去，不到10分鐘就會停機。
索性。
她看了看時間10點半，然後將電話收了起來。
她其實知道這樣的會議不會太短，她可以吃了飯再慢慢來等的。
默默的呼吸了一口氣，顧明月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大大的落地窗前，拉開酒店奢華的窗簾，看着濱江路外的江流不息，映襯着岸邊昏黃的燈光，以及周圍大廈霓虹燈光投影在江面上的五彩斑斕，唯美的夜景很容易讓人沉迷，卻終究無法平靜顧明月此刻有些煩躁的心情。
她一直木訥的站在窗前，看着濱江路上成雙成對的情侶，漸漸消失不見。
很晚了吧。
她已經自動關機了，她甚至不知道現在到底幾點鐘，只覺得腿都站的有些麻木。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
顧明月轉頭。
趙靚穎看着顧明月的身影，大方的一笑，“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到現在顧總纔開完會，將明天的人員名單確定。我不知道你在這裡一直等候，我現在去給他彙報，顧明月你稍等。”
“趙秘書。”顧明月叫着她離開的身影。
“嗯？”
“我自己去吧，不麻煩你了。”顧明月直白。
趙靚穎似乎是愣怔了一秒，隨即，“顧總的房間號你應該知道，出門右轉。”
“嗯，謝謝。”顧明月往門口走出。
趙靚穎顯得很溫和。
顧明月不太清楚趙靚穎在顧明路身邊的定位，所以很多時候，她會刻意的對這個女人，小心翼翼。
走出房間。
顧明月的腳步停在顧明路的房門口。
這次，沒有讓自己猶豫。
總是這麼猶豫不定，她怕自己的心臟負荷不了。
敲了2聲，等了半分鐘，房門拉開。
顧明路有些疲倦的模樣出現在她面前，此刻頭髮又放了下來，顯得更加沒有精神。
這麼一直不停的開會，誰都會累。
何況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凌晨時分。
顧明路看着顧明月的時候，明顯的有些吃驚，眼神閃爍着，緊閉的薄脣似乎是抿了抿，好幾次想要開口卻都嚥了下去，到最後，聲音稍微有些低沉，帶着些磁性的沙啞，“你找我？”
“嗯。”
“進來吧。”顧明路拉開門，微側身。
顧明月低着頭走進去。
走進去，站在奢華總統房間的中央，有些侷促不安。
顧明路將房門關了過去，走向她，“隨便坐。”
顧明月左右看了看，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
顧明路此刻已經換上了酒店白色的浴袍，他轉身走向總統套房的開放式廚房，詢問道，“喝點什麼？”
“謝謝，不用了。”顧明月搖頭。
顧明路似乎是轉眸看了她一下，從冰箱裡面拿出來一瓶礦泉水，拿出兩個杯子，倒了兩杯，然後走向顧明月，地給她一杯，“喝點吧。”
顧明月看着顧明路，還是接了過來。
兩個人都握着那有些冰涼的被子，總統套房的冷氣很足，兩個人在一起的氣氛似乎都變得僵硬了起來。
“不是找我有事兒嗎？”顧明路打破寂靜，主動問道。
“嗯。”顧明月點頭，然後還是緊咬着脣，緊抱着水杯。
“說吧。”顧明路喝了一口礦泉水，對比起顧明月的拘束，顯得自然得多。
房間依然有些安靜。
顧明路不主動開口，似乎顧明月就不打算說話。
所以，現在又有些冷場。
顧明路無奈的嘆氣，正欲再次開口時，顧明月突然說道，“這次裁員，有我嗎？”
“你很在意？”顧明路皺眉，緊緊的看着她有些緊張而膽顫的臉頰。
“我很在乎這份工作。”
“爲什麼？”
“我需要錢。”顧明月直白，“丟了工作，我將沒有了任何生活經濟來源。”
“你老公啦？”顧明路問。
問出來後，拿着水杯的手指不自覺的在微微用力。
“我離婚了。”顧明月一字一句。
顧明路眼眸一緊。
“所以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顧明月望着顧明路。
有些緊張，但比剛剛等待的時候，好了很多。
“如果我說這次裁員中有你，你會怎樣？”顧明路將手上拿着的水杯一乾二淨，隨手將杯子放在一邊的茶几上。
“我會求你不要辭退我。”顧明月直白。
顧明路臉色似乎有些變化，眼眸就這麼一直看着她。
“顧明路，我知道我們這麼多年，大家彼此分開也沒有多少感情還在。而且我也說過，我不會要顧家一分一毫。但是現在，我承認我妥協了，我被社會現實打敗。我沒辦法繼續裝清高，我需要錢，很需要。”顧明月一望着顧明路，終究還是把自己內心深處的話說了出來。
沒什麼好怕丟人的。
反正，她現在確實過得不那麼光鮮亮麗。
“既然妥協了，爲什麼不選擇回顧家？”顧明路抓着她口中的話，問她。
“因爲還沒有到絕路。”
“意思是到了絕路，你就會回到顧家？”顧明路揚眉。
顧明月看着顧明路，抿脣，沉默。
好半響，她脣瓣微動，“你會逼着我走進絕路嗎？”
“你覺得呢？”顧明路依然這般漫不經心。
如此沉着而冷靜。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不要這麼做。”顧明月輕笑了一下，聲音有些小的說了句，“真怕自己有一天接受不過來……”
顧明路看着顧明月自嘲的模樣。
他這麼深深的看着他，突然轉身，走向大大的落地窗。
落地窗外已經安靜一片，唯有路燈照耀着江面，零零碎碎，隨波逐流。
“你回去吧，顧明月。”顧明路開口，聲音不高不低，卻就是這般清清楚楚。
答案呢？！
她要的答案。
等了一個晚上，她要的不是這個結果。
所以，她依然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顧明路似乎感覺到身後人並沒有任何動靜，轉身，看着她，“需要我送嗎？”
“就想要知道一個答案而已，這麼難嗎？”顧明月問他。
顧明路眉頭微緊。
“我知道我沒資格要求你，就算是作爲舊識，或者同校同學，讓你幫一個忙，不行嗎？”顧明月問他，用了很柔的聲音，卻帶着強烈的諷刺。
“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顧明路問她。
臉色沒有變化。
沒有變的冷漠，看上去也沒有生氣。
可偏偏就這樣，硬是覺得，猙獰。
“我不知道，我們分開很多年了。”
“沒有分開前，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顧明路咄咄逼人。
顧明月的眼眸微微垂下，沉默無言。
“不知道是嗎？”顧明路問她，聲音變得冰涼，“你大概從來沒有用心對待過我，所以不會知道我的所有，包括我的性格，我的喜好，我的一切。如果你知道，你今晚就不會這麼出現在我面前，然後讓我……”
顧明路的話，欲言又止。
突然沉默的空間，顧明月脫口而出，“我知道你很善良。”
“善良？”顧明路笑了一下，那麼冷的弧度在他脣瓣上浮現，“在你心目中，善良的定義是什麼？比如，7年前一直不停的和你上牀，然後還好心的贈予你一筆又一筆不菲的額外費用？！”
顧明月看着他。
看着越來越陌生的顧明路。
“明月，我們生活在一個現實的社會，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商人，做任何事情處任何事都需要一個等價交換，我不善良，不會無言無故的幫任何人！所以，你今天來求我讓我不要辭退你，那麼你用什麼來作交換？僅僅一句謝謝，你覺得真的可以嗎？！”顧明路就這麼沉默而冷靜的問她。
問得她，啞口無言。
“時間可以改變一切，比如一個人逐漸成熟亦或者衰老的相貌，一個人面臨社會現實不得不委曲求全的性格，一個人因爲離別而不停忍耐和承受的心情，一個人，或許這麼一個人……”顧明路喉嚨動了動，有些壓抑的情緒，緩緩道，“明月，你回去吧，明天一早就會公佈人員名單，好好等消息。”
說完，顧明路就轉過身，明顯的能夠感覺到，他遙遠的距離。
顧明月看着他的背影。
是夜晚太深的原因，還是水晶吊燈擡過透亮，那一秒她似乎看到了顧明路的孤獨……
她趕緊收回視線。
她想這是錯覺。
顧明路現在事業有成，年少得志，多少人羨慕嫉妒。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
今晚註定什麼都得不到。
沒有答案，也走不進後門。
她的運氣一向不太好，她已經被迫習慣了。
腳步停在房門口，正準備打開房門時。
“如果我說，我想你陪我上牀，你會不會答應？”
身後，傳來顧明路低沉的嗓音。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顧明月握着門栓的手頓了頓，身體有些緊繃，卻沒有回頭。
她似乎感覺到顧明路已經轉過身在看着她。
並在等她的答案。
她咬牙，是真的沒有想到顧明路會突然提這樣的要求。
7年前的離開，她就做好“老死不相往來”的準備，沒想過還會有見面的一天，也額沒想過，顧明路會提出如此的要求。
本來就容易冷場的兩個人，總是會因爲一兩句話而徹底冷下去。
顧明月轉身，回頭對着顧明路依然不變的臉，“這算是你們商人的交換條件嗎？”
顧明路眉頭微揚。
“你剛剛不是說，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商人，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等價交換嗎？我陪你上牀，你保住我這份工作，這這樣的交易算不算你口中的等價？”顧明月很認真的在問他。
用公式化的態度。
顧明路嘴角又動了一下，那樣冷漠的一笑，“如果算是……”
顧明月咬了咬脣，看着顧明路，淡薄的語氣說着，“那好，我答應你。”
顧明路眼眸就這麼緊了一下。
“是需要先洗澡嗎？”顧明月問他。
顧明路突然沉默。
很沉默。
緊繃的薄脣，抿成了一條僵硬的弧度。
“我去洗澡。”顧明月說，說着就往浴室走去。
她其實並不覺得難過。
心裡甚至沒有愛多情緒。
這大概是，她自己在很早之前就知道，總有一天爲了這份工作會把自己給賣了出去，不是顧明路，也或許會是剛被辭退的吳經理，她反抗了很多年了，但總覺得自己有一天也會反抗不了。所以她想她應該是做了很久心理準備，纔會在真的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這般心平氣和。
腳步剛剛走過顧明路。
顧明路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很用力，那一刻她甚至想要尖叫。
她咬脣，在努力控制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
“顧明月，你會心痛嗎？”顧明路問她。
顧明月看着他。
“我說，讓你陪我上牀的那一秒，你會突然心痛嗎？”顧明路一字一句問她，手上的力度越來越大。
她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好半響才用平靜的聲音說着，“我不會。”
顧明路緊緊的看着她。
“我不會。這輩子經歷了太多事情，我想我應該是麻木的。”顧明月說得很平靜。
顧明路就這麼看着她一沉不變的臉色，就這麼看着這張熟悉的臉，他突然鬆手，自然地往後退了兩步，拉開了彼此的距離，他冷硬的脣瓣說着，“什麼時候，我才能麻木？”
“當你覺得一切都不重要的時候。”顧明月回答。
“這個答案，真好。”顧明路諷刺的一笑，笑着，似乎不自覺得捂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就這般轉了身，背對着她說道，“顧明月，你工作業績不錯，這幾年的表現很突出，是公司的後備人選之一，明天的辭退名單中，沒有你。”
“謝謝。”顧明月感謝。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卻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麼興奮。
“好好工作。”顧明路說。
如此生疏距離，如此一本一眼，上司對下屬的官方言詞。
顧明月微笑了一下，“顧總早點休息，晚安。”
顧總。
回到這個稱呼上，果然纔是他們之間最應該相處的模式。
不得不說，今晚她有些越界了。
以後，儘量不要。
顧明月拉開房門，又將房門關了過來。
顧明路聽着門開關的聲音，沒有回頭，而是將視線繼續放在車窗外那一片寧靜裡。
已經記不得自己這麼經歷了多少個春秋冬夏。
大概忍忍，就過了。
他突然拿起隨手放在一邊的，撥打。
那邊很快的接通，“顧總。”
“明天一早我要回上海。”
“一早？”趙靚穎有些詫異。
“最早的飛機。”
“那顧總是一個人回去，還是我們所有人跟着一起？”趙靚穎恭敬的詢問。
“我一個人回去。你協助賴峰在這邊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是。”趙靚穎點頭。
顧明路正準備掛斷電話。
“顧總。”趙靚穎突然叫着他，“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需要走得這麼突然嗎？”
“個人原因。”顧明路冷漠，明顯的不願多說。
“因爲顧明月？”趙靚穎不屈不饒。
“趙秘書，工作以外的事情，不是你打聽的範圍。”顧明路一字一句。
趙靚穎心驚的吐了吐舌頭，“對不起。”
“訂了機票將航班時間發在我上。”
“是。”
“早點休息。”說完，顧明路就把電話掛斷了。
他眼眸依然一直看着落地窗外。
他突然響起那句“相見不如懷戀”……
有時候，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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