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意外的有些陰沉。
秋天的氣息讓原本清爽的上海,有了些說不出來的壓抑。
車內很安靜。
所有人都很安靜。
車子不緩不急的在上海街頭行駛。
陰沉的天色,隨時都可能會下雨的節奏。
“貝迪。”姚母突然開口。
姚貝迪眼眸轉向車內,看着自己的母親。
“別怕。”姚母拉着她的手,“媽媽陪着你。”
姚貝迪微微一笑,笑容其實是有些蒼白的。
她看着遠遠就能夠看到的心理諮詢機構。
其實,不怕。
這是有些說不出來的不自在而已。
眼眸微轉,她看到坐在前排的瀟夜。
她其實是抗拒他跟着一起,但是她母親說,讓瀟夜跟着。
家裡面所有人都開始認可瀟夜,這是她在不久前,還一直奢望的事情。可是現在,她只是覺得諷刺,還有些心寒,爲什麼在瀟夜讓她失去了笑笑後,她家的人還要這麼去原諒他?!
她低垂着眼眸,不想把心裡的情緒暴露出來。
在她母親面前,她真的不想要讓他們太擔心她。
車子停下。
目的地已到。
瀟夜先下車,爲姚母打開車門。
姚母對他點頭一笑,下車後,彎腰拉着姚貝迪出來。
又是這個地方。
姚貝迪臉色依然。
瀟夜看着姚貝迪,眼神中那隱忍的擔心,若隱若現。
姚貝迪根本沒有看瀟夜一眼,和姚母一起走進大廳,走進電梯。
電梯內,三個人,姚貝迪和姚母站在後面,瀟夜站在電梯數字旁邊,電梯不大,姚貝迪似乎都刻意的和他保持了一段距離。
電梯打開。
王建一心裡諮詢幾個,泛着淡藍色的logo就這麼浮現在她的眼眸上。
在服務前臺的帶領下,他們走向王建一的私人辦公室。
一行人剛走到門口,正好迎面碰到兩個人,一個女人一個男人,女人幾乎無力的被男人摟抱着,滿臉淚痕,聲音仿若已經嘶啞般,小聲的對男人說着,絕望的聲音說着,“放過我吧,我求你了,我真的不行,我真的不行……”
“你可以的,你要勇敢,我們家在等你。”男人一直安慰着,整個人其實顯得也有些憔悴不堪。
兩個人這麼摟抱着越走越遠。
瀟夜的視線就一直這麼緊緊的盯着那兩個人的背影,一直這麼看着……
“小呂,你怎麼這麼冒冒失失的,我的病人都還沒有走,你怎麼就帶着其他病人進來了!”王建一突然聲音有些嚴厲的苛責。
因爲此刻已經到了王建一的門口,所以王建一可以清楚看到門口的一切。
那個叫小呂的服務前臺低着頭,“對不起,王醫生,我以爲你這邊已經完了,我……”
“你難道不知道,病人的*對我們有多重要嗎?!”王建一臉色依然不好。何況,心裡學本來就是一個意識流的學派,很容易被其他情緒感染到,所以他是嚴格要求,病人之間不能碰面。
小呂咬着脣,整個人都快哭了。
王建一併沒有心軟,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去苛責下屬,一個眼神讓小呂先離開了。
瀟夜他們三個人才這麼坐在了他的辦公室。
王建一依然帶着那副斯文的眼鏡,談吐間,溫文爾雅。
“姚小姐,你好,我們又見面了。”王建一微微一笑,打着招呼。
姚貝迪點頭,沒有表現出過多情緒。
王建一也不覺得尷尬,自顧自的又說道,“我們去裡面交談。”
姚貝迪站起來,跟着王建一進去。
姚母看着姚貝迪的背影,整個人很緊張,緊張到有些不知道怎麼呼吸。
“媽,我們去休息室坐坐吧。”瀟夜說。
“不,我怕貝迪出來會怕。”姚母搖頭,“我陪着她。”
“貝迪要出來的時候,會有人通知我們。”瀟夜提醒,“或者我在這裡等着,你去那邊休息休息,王醫生說,貝迪的情況,需要循序漸進,所以時間會特別長。”
“不了瀟夜,我知道你爲我好,但是現在我一刻都不想離開。”姚母說着,眼神還看着臥室門的方向。
“嗯。”瀟夜也不多說。
兩個人就這麼坐在王建一的辦公室靜靜的等候。
牆壁上的始終“滴答滴答”,仿若讓房間更加凝固。
半個小時後。
姚母忍不住問道,“瀟夜,還要多久啊?!這麼久了,怎麼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裡隔音效果很好的。放心吧媽,王醫生是整個上海最有名的心理醫生,他可以好好的幫貝迪。”瀟夜說,“媽不要緊張。”
姚母點了點頭,一直保持着緊張,眼巴巴的一直看着房門的方向。
時間滴答過去。
整整3個小時。
房門突然打開,那一刻覺得整個世界仿若都突然打開了一般,兩個人的眼眸就直直的看着房門的方向。
姚貝迪和王建一從裡面走出來。
姚母連忙站起來走過去拉姚貝迪。
瀟夜身體動了動,最後還是,一動不動地看着臉色無比蒼白的姚貝迪,看着她勉強想要對姚母拉出的笑容,也變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眼神微動,他轉眸看着王建一。
王建一點了點頭,看了看旁邊兩母女。
“媽,你帶着貝迪先去休息區坐一會兒,我和王醫生聊聊。”瀟夜說道。
姚母連忙點頭,帶着虛弱的姚貝迪離開。
辦公室的房門被帶過來。
瀟夜看着王建一,聲音有些急切,“怎麼樣?”
“並不特別順利。”王建一說。
“你們不是在裡面待了3個小時嗎?”瀟夜說,“你不是告訴我,能夠在裡面和你待得越久,就代表病情越好恢復嗎?”
因爲姚貝迪要來看心理醫生,瀟夜提前找到王建一,基本瞭解了所有這裡的流程。
王建一嘆氣,“一般情況是這樣,但是你妻子還是很牴觸。”
“怎麼牴觸?”
“這個世界上,我們從粗狂點而言,分爲兩種人,一種急性子人,一種慢性子人。這兩種人的區別就在於,急性子人噼裡啪啦做事情風風火火,慢性子人小心翼翼做事情循序漸進。這兩種性格的人,急性子會突然大吵大鬧大哭大吼,慢性子人永遠都是溫溫吞吞不驕不躁。而這兩種性格的人,急性子人會很自然的將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不管是朋友、情人、親人還是陌生人,但是慢性子人卻都是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封閉,然後漸漸潛移默化中就形成了一種對自己的保護,我們心理學上稱這種慢性格的人,叫做敏感性人羣。顧名思義,他們對外界的敏感度很高,外界的一點點事物就會引起她的警覺,從而形成一個腦部神經循環,末梢神經會條件性反射對外界打擾的分析和排斥。而你妻子作爲典型的敏感型人羣,而且是屬於比較高危的敏感人羣,我已經用非常微妙的方式和她交談,卻都遭到她的反彈,對於我說的話,她的防禦性很強,我基本不能深入,而稍微深入一點點,她就開始排斥,整整3個小時,我和你妻子幾乎沒有過多的進展。”
瀟夜聽着王建一的話,臉色凝重。
王建一嘆氣,“一般遭受打擊不能從心裡內心世界走出來的人,多半都是敏感型人羣。因爲他們不管對任何東西的敏感係數都太高,傷害也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傷痛指數是10,那麼她們,或許就只有5。所以得精神病的人,多半都是這種類型的人。”
“堅持治療,會有效果嗎?”瀟夜問道。
“這個只能看情況。我昨天和你妻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覺得她病情並不嚴重,實際上按照症狀來評判確實不嚴重,可卻就是因爲你妻子的性格原因,導致她的治療會比一般人更加困難,而且不得不說,你妻子依然不太配合。但你們也不要太急,我現在先開點安神藥給你,每天早晚服用一次,可以讓她的內心平靜下去,不太會極端的想一些事情。然後慢慢的,我們再配合着治療。”
“下次多久來?”瀟夜詢問。
“一週後吧。”王建一說,“一週後再來,在此期間,我建議你可以帶着你的妻子去外面散散心,或者去哪個地方旅遊一圈也行,有些時候看得多了,或許心境就寬了。”
“好的。”瀟夜點頭,“麻煩你了,王醫生。”
“不客氣。”
瀟夜離開王建一的辦公室,隨着工作人員去拿了一盒藥丸,然後走向休息區。
他站在姚貝迪休息的專用vip室門口,似乎是默默的調整了一下情緒,才走進去,然後說道,“我們可以走了。”
“好。”姚母站起來,扶着姚貝迪。
姚貝迪現在臉色好了很多,眼神卻還是沒有放在瀟夜的身上。
瀟夜覺得這樣也好,至少他能夠好好的看她。
三個人離開心理機構。
瀟夜開車,姚貝迪和姚母坐在後排,車內空間依然很靜。
“瀟夜,今天回我們那兒吃飯。”姚母突然開口說道。
“嗯。”瀟夜點頭。
姚母繼續說道,“瀟夜你以後經常到家裡去,你爸一個人在家閒得慌,週末的時候想找人下下棋。”
“好的,媽。”瀟夜說。
姚貝迪眼神似乎是閃過一絲諷刺,轉瞬即逝。
車子很快到達姚家別墅,三個人走進去。
大廳中,姚父在大廳沙發上等他們,看着他們回來,連忙站起來,眼神看着姚母,似乎是在問情況,姚母微搖頭,讓他不要多話。兩老口在一起這麼多年,自然心有靈犀,姚父轉頭對着瀟夜說道,“廚房正在準備午飯,還有半個多小時才吃飯,我們下盤棋怎麼樣?”
“好。”瀟夜欣然答應。
“媽,我去樓上休息一下。”姚貝迪直接說道。
姚母看着女兒,“你就陪媽在下面坐坐不行嗎?”
姚貝迪看着她媽眼神中的那絲難過,微點頭,“嗯。”
姚母一笑,仿若是鬆了好大一口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會讓家裡面的氣氛變得,這麼的緊繃。
她和姚母坐在沙發上。
瀟夜和姚父在大廳連着的落地花園陽臺上下棋。
棋盤放好。
兩個男人對立而坐。
“貝迪如何?”姚父先走一步棋,問道。
“醫生說多治療看看。”瀟夜回答道,陪着姚父下棋。
“貝迪還排斥嗎?”
“有媽在,她比較溫順。”
“那就好。”姚父微微嘆了口氣,“貝迪能夠好好的,就是我們兩老最大的心願了。”
“爸,是我不好……”
“瀟夜,你不用自責了。”姚父說着,“我和你媽都不是刁蠻不講理的人。當年和你貝迪結婚時也不到20歲,誰都有年少輕狂不懂事的時候,浪子回頭金不換,以後你對貝迪好好的就行了。”
“謝謝爸。”瀟夜由衷的感謝。
“嗯。”姚父點了點頭,將注意力放在棋盤上。
他深思,鎖眉。
半響,突然聲音大了些,“瀟夜,你剛剛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嗎?!”
瀟夜一怔。
他做了什麼。
“這盤不算,重新開始。”姚父直接說道。
瀟夜眼眸一頓,姚父是在耍賴嗎?!
瀟夜沉默着,看着姚父重新擺棋。
擺好,開始。
依然姚父先走一棋。
兩個人非常安靜的,氣氛甚至有些緊張。
姚父拿起棋,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或許沒有想到,瀟夜的技術這麼好。上次無意中和瀟夜說了句,有空到家裡面來陪他下棋,他當時本想着就是隨便陪瀟夜玩玩,還得不讓瀟夜太尷尬的輸的太慘,現在……
他拿起“車”舉步不定。
瀟夜也很安靜的等着。
姚父考慮了很久。
瀟夜也不說話。
姚父突然看着瀟夜,“你看到哪步棋了?”
瀟夜淡淡然的說着,“還需要三步,將軍。”
姚父臉色微動。
瀟夜很安靜的看着他。
姚父將“車”放下。
“只需要兩步了。”瀟夜說,然後“馬”走日。
姚父看着這步棋,悔不當初,差點就喊停了。
姚父那個不爽透頂,卻礙於當着晚輩的面沒有發作。
瀟夜也很淡定,仿若沒有感覺到姚父的情緒。
姚父看着這盤棋幾乎是沒有迴轉之地,有些不悅的說着,“我們重新開始,你先走。”
“哦。”
瀟夜放下棋子,也沒多說,配合着姚父重新下棋。
這一盤。
瀟夜依然大獲全勝。
姚父臉都綠了,額頭上甚至還冒出了汗水,整個人分明是有些緊張,還有些控制着的憤怒。
“吃飯了。”耳邊突然聽到姚母的聲音。
“別吵,我們這一盤還沒有下完。”姚父口吻不好的說着,正好此刻沒地方發泄。
姚母不爽,“下棋能夠當飯吃嗎?”
“你別打斷我的思緒。”姚父對着姚母吼着。
姚母翻了翻白眼,是早就習慣了姚老頭的性格,所以也不去計較,口吻又溫柔些的對瀟夜說道,“早點來吃飯。”
“好的,媽。”瀟夜點頭。
姚母招呼完他們,就走向了飯廳。
瀟夜繼續和姚父下棋。
姚父的棋極慢,瀟夜似乎是想都沒有想的,在姚父放好棋子時,瀟夜就放下自己的棋,仿若不用思考。
突然。
一個聲音有些驚奇的吼着,“姐夫,你怎麼到我家裡來了?”
是姚貝坤的聲音。
瀟夜擡頭,看着姚貝坤亂糟糟的頭髮,穿着睡衣就下樓了,看上去懶懶散散的。
“臭小子說什麼話,瀟夜來這裡,就是回自己的家。”姚父眼神一瞄。
姚貝坤瞬間就變成了小兔子乖乖,聲音也正常了很多的,連忙說道,“姐夫,歡迎回家。”
“……”瀟夜竟,無言以對。
姚貝坤手上拿着一杯熱牛奶,在旁邊看他們下棋。
姚貝坤一直說說自己是爺,卻有着還未長大孩子的習慣,早晚必須喝牛奶。據說這也是被姚母慣出來的,小時候吃奶硬是吃到了快2歲。
當然這是姚貝坤永遠都不想要任何人提起的尷尬事兒。
他優哉遊哉的看着他們。
看着即將結尾的時候,他爸突然兩手一攤,“算了,你媽讓我們吃飯,我們再耽擱點,老婆子又要發飆了,我們吃完飯再來。”
“不用了,爸,你再走一步我就將軍了。”瀟夜直白的說着。
姚父臉上絕對是青一塊紅一塊。
姚貝坤真的覺得瀟夜的情商不太高。
分明老頭子現在在找臺階下。
他摸了摸脖子,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覺,於是慢悠悠的喝牛奶壓驚。
姚父被瀟夜這麼直白的說着,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
剛放下棋子。
瀟夜直接將軍。
一盤結束。
姚父一直以來都喜歡下棋,技術吧也就一般稍微好一點,不過喜歡耍賴,所以他那幾個老朋友都不喜歡和他下棋,導致現在找不到棋友,估摸着好不容易想要瀟夜來下一盤,還被虐得這麼慘……
姚貝坤轉身準備先開溜。
姚父突然開口,聲音聽上去還很溫和,“瀟夜,你是不是經常下棋,技術還不錯。”
分明是很好!
“不太經常下。”瀟夜說,“小的時候陪着我爸下過幾次,長大後就幾乎不下棋了。”
“你不經常下?”姚父有些吃驚。
“我想有些東西可能就是需要天賦吧。”瀟夜直白的說道。
“噗。”
一股白色液體,直接從面前三個人的眼前飆了出去。
姚貝坤捂着自己的嘴,心想完了。
果不其然,姚父一巴掌打在姚貝坤頭上,那個響亮。
姚貝坤痛的哇哇大叫,“爸你輕點你輕點。”
就知道,就知道他隨時隨地都是受傷的那個。
瀟夜看着他們,嘴角笑了笑,真心覺得這樣的家庭,才真的叫一個家庭。
這麼在姚貝坤的尖叫聲中,一家人圍坐在一張桌子上,面前滿滿一大桌的飯菜。
一家人吃得還算安靜。
瀟夜面前的餐盤裡面全部都是菜,姚母坐在旁邊不停地給他夾菜,口裡還說着,多吃點,不要客氣。
姚貝坤唧唧歪歪不爽的看着他媽對瀟夜的無微不至,不是滋味的說道,“媽,我碗裡面什麼都沒有?”
“你這麼大個人了,不會自己夾啊。”姚母瞪了一眼姚貝坤,然後又夾了一塊紅燒肉在瀟夜的碗裡面,“瀟夜,你多吃點,我們家廚師最會做的就是這道菜。”
“謝謝媽。”瀟夜有禮的笑了笑。
姚貝坤在旁邊翻白眼,白眼差點都沒有直接給翻暈過去。
媽的,不是瀟夜的低情商他也不會被他爸揍。
現在他媽居然也無視他了。
怎麼都覺得這個男人在搶他的風頭呢?!
心裡有些憤憤不平的吃着飯菜。
姚母一邊吃着,依然一邊不停的照顧着瀟夜,又熱情的夾了一塊胡蘿蔔放在瀟夜碗裡面,“多吃點胡蘿蔔,維生素高……”
“他不吃胡蘿蔔。”一直安靜到仿若是空氣的姚貝迪突然脫口而出。
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在了姚貝迪的身上。
姚貝迪眼眸微動,沒有再說話。
瀟夜就這麼看着姚貝迪,氣氛在這個時候突然好想就變了些,變得有些微妙……
誰都知道姚貝迪這段時間對瀟夜的排斥,有時候他們也都是故意的在湊合他們,沒想到,今天姚貝迪會有這樣的反應。
這麼安靜了兩秒鐘,姚貝坤實在有些受不了這種完全是要起皮疙瘩的氛圍,開口打破局面,“姐你今天去醫院怎麼樣?”
姚貝迪隨口答應着,“還好。”
“哦。你記得堅持,咱們都是你的後盾。”
“嗯。”姚貝迪點頭。
姚貝坤也不再多說,知道他姐不喜歡說這些。
一家人在氣氛平和中吃完。
吃完之後,姚母隨口說道,“老姚,你不是要和瀟夜下棋嗎?去吧。”
話一出,姚父的臉色就變了變,好半響憋出幾個字,“我中午要睡會兒午覺,晚點再說。”
說完,就直接上了樓。
姚母訕訕的看着姚父上樓,嘀咕着,“這老頭子,平時就盼着人來家裡下棋,這好不容易找到了,居然還這麼高傲?!”
姚貝坤看着他爸離開,才小聲說道,“媽,那是咱姐夫的技術太好了,我爸怕輸。”
“是真的嗎?”
“你又不是我不知道我爸那德行,一輸棋就不痛快。關鍵是我姐夫那人……”姚貝坤看了一眼瀟夜。
所有人也都看着他。
瀟夜蹙眉看着他們。
“哎,我只能說情商太低。”姚不坤搖頭無語,默默離開。
瀟夜也有些茫然。
他做什麼了啊?!他可是一直都很認真的在陪着姚父下棋的!
是你太認真了!
姚貝坤走後,樓下就只剩下姚貝迪、姚母和瀟夜。
三個人在客廳沙發上。
明顯的,有些不太自然的氣氛。
姚貝迪看了看自己的母親,沉默了一會兒,“瀟夜,你陪我上樓吧。”
瀟夜一怔。
姚母似乎也有些驚訝。
“有些困了,想要上樓休息。”姚貝迪說,然後就起身上樓了。
瀟夜看着姚貝迪的背影,轉眸對着姚母。
姚母慈祥的一笑,“去吧。”
“嗯。”瀟夜起身,跟着姚貝迪上樓。
姚貝迪的閨房。
上次來過一次。
說不出來什麼感覺。
姚貝迪坐在房間外陽臺上的鞦韆上,靜靜的搖曳着。
瀟夜默默的走過去,坐在一邊的藤木椅子上。
天色已經很沉很沉了,卻依然沒有下雨。
“瀟夜。”姚貝迪開口。
“嗯。”
“瀟夜,我只是不想讓我父母太爲我擔心。”
“嗯,我知道。”
“我隨意吧。”姚貝迪從鞦韆上起來,然後轉身走進房間,躺在舒適的大牀上,以背對着瀟夜的方式,睡覺。
瀟夜就這麼默默的看着姚貝迪,然後起身坐在了剛剛姚貝迪坐的鞦韆上。
鞦韆搖曳。
瀟夜看着頭頂上的天空。
鞦韆其實很寬。
他似乎還能夠幻想着,笑笑和姚貝迪坐在鞦韆上,嬉戲的樣子。
真的錯過了很多很多……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伴隨着風,吹在了外陽臺上。
瀟夜起身,走進臥室,關上外陽臺的落地窗戶。
牀上的姚貝迪似乎是已經睡着了。
靜靜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幾天他也有些累,總是在緊繃的情緒中,然後失眠,總是在沒看到姚貝迪的時候,惴惴不安。
他坐在姚貝迪房間中的沙發上,然後躺在上面,本來只是在閉目養神,卻恍惚好像閉上眼睛,就睡着了。
睡着後,似乎感覺到身邊有什麼異樣。
他睜開眼睛,看着姚母抱着一牀被子很溫柔很仔細的搭在他的身上。
姚母看着瀟夜睜開眼睛,溫和的說道,“吵醒你了嗎?”
“媽……”瀟夜聲音有些沙啞。
“我看你睡在沙發上,身上什麼都沒有蓋,會感冒的。”
“媽,謝謝你。”
“一家人,別這麼見外。”姚母笑着說道,“你這幾天辛苦了,好好睡一覺。”
瀟夜聽話的閉上眼睛。
姚母再幫他擰了擰被子,才小心翼翼的出門,給他們關上門。
瀟夜摟抱着被子,將自己幾乎要捂進去了。
從來沒有覺得,被子會溫暖到這個程度。
……
姚母走出姚貝迪的房間,迎面就看着姚貝坤穿戴整齊的準備出門。
“你走哪裡去?”
“噓。”姚貝坤趕緊捂着他媽的嘴,“別讓爸聽到了,爸會打斷我的腿。”
“既然知道你爸不開心,你爸在家的時候就不能安分點嗎?”
“媽,我這麼大一個人了,一天都被你們這麼管着我還有自由嗎?!我連談戀愛都不行。”姚貝坤抱怨。
“我不管你,你也不給我待過女朋友回來。”姚母說着,“真不知道你好久纔會收心,你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孩子都生了。”
“但我姐過得也不幸福……啊!”姚貝坤抱着自己被姚母打通的頭,癟嘴嘀咕道,“我也沒有說錯什麼!”
“別亂說話,你姐這輩子這麼長,總會好的。”
“我也知道。姐夫看上去冷冷冰冰地,對人真心不錯。”姚貝坤不僅感嘆,“可惜我姐現在不領情,不過別擔心了,我總覺得我姐這個人心也不硬,慢慢就會被感動的。何況我姐現在不是有心理病嗎,等好了就會和姐夫愉快的生活在一起了。”
“你說你姐就怎麼不能像你這麼沒心沒肺。”
“媽,你這句話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貶我啊,我沒多少文化,你別騙我啊!”
“滾滾。”姚母有些寵溺的罵着,“要出去早點出去,你在我面前頭都被你吵大了!”
“謝謝媽,我馬上走了,絕對讓你老人家耳根子一下子就清淨了。”
說完,姚貝坤嗖的溜走了。
姚母無奈的搖頭。
轉身回到房間。
姚父坐在房間的牀上看電視,轉頭對着姚母問道,“貝迪睡了嗎?”
“嗯,睡了,瀟夜陪着的。”
“貝迪沒有怎麼樣瀟夜嗎?”
“哎,年輕人的事情,讓他們慢慢來吧。”
“我也知道逼不得。”姚父說着,“就怕貝迪這孩子死心眼,以前愛瀟夜的時候也是什麼都不顧,現在出了事情,我也是真怕她一直想不通。”
“慢慢來吧,兒孫自有兒孫福。不過倒是老姚,我們就真的放任貝坤如此嗎?”姚母問道。
“貝坤又走了?”
“嗯。”
“這個兔崽子。”說着,姚父就有些動怒。
“行了行了,這麼多年,你對貝迪和貝坤的區別對待,也就是貝坤那沒心沒肺的不計較,換一個人早就翻浪了!”
“他敢?!”姚父吹鬍子瞪眼睛。
“你看看你,貝坤年齡也不小了。你總不能把他當孩子。什麼都要壓抑着他,貝坤這孩子在外面調皮搗蛋的,也不就對你不敢多說一句話。”
“他要是敢,我不打斷他的腿。”姚父狠狠的說着。
“算了,一說到貝坤的事情就根本沒辦法和你好好交流。你不是要睡午覺嗎?還不趕緊睡。”
“我睡不着,要睡你自己睡。”
姚母忍不住笑了笑。
這個死要面子的老男人。
……
一覺醒來。
瀟夜睡得真的有些久。
他看着外面下着悽悽漓漓的小雨,眼眸轉動着,好久纔回想起來這是什麼地方。
猛地一下從是沙發上站起來,看着大牀上已經沒有了姚貝迪的痕跡。
他有些焦急的打開房門,然後跑下來。
大廳沙發上,姚母和姚貝迪坐在那裡,兩個人似乎在說着什麼,氣氛還挺好。
他微鬆了口氣。
總是這般的患得患失。
姚母轉頭,看着瀟夜,看着他此刻的樣子。
姚貝迪順着她母親的方向,轉頭。
此刻的瀟夜,頭髮完全是聳立的,左一根右一根,張牙舞爪,說不出來的凌亂,還很搞笑。一身皺巴巴的不說,叫上還打着光腳。
瀟夜被他們的視線看的有些奇怪。
他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丫子,有些尷尬的抓了抓頭髮,頭髮被他扯得更加亂七八糟了。
“醒了嗎?”姚母似乎是爲了緩解尷尬,問道。
“嗯,睡了好像很久了。”
“是有點久了,不過沒事兒多睡會兒也行。貝坤就是,每天不睡到中午絕對不會起牀。年輕人瞌睡多,我們理解的。”姚母一直溫和無比。
“嗯。”瀟夜依然還是有些尷尬,總覺得自己這般衣衫不整的樣子……很難爲情,他臉那一刻似乎也有些泛紅,“我去洗把臉。”
姚母點頭。
瀟夜轉身上樓。
姚貝迪看着瀟夜的模樣,眼眸動了動,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到了晚上,雨就真的越下越大。
吃過晚飯後,姚母極力的挽留,讓他們今晚就在這邊睡。
姚貝迪拒絕了。
姚母其實知道姚貝迪的顧慮,家裡面牀有很多,可終究不好主動說出,讓兩口子分房的話,即使也早就知道,他們是分房睡。
瀟夜和姚父姚母道別,然後開車離開。
姚貝迪坐的後排。
黑暗的天空,透過後視鏡也看不清楚姚貝迪真切的樣子。
車內的空間很靜,靜到似乎能夠聽到呼吸的聲音。
前面的雨刮一直不停的颳着雨水。
下雨天開得稍微慢了些。
瀟夜很認真。
突然前面一個急剎。
姚貝迪也被驚了一下,身體連忙扶着前面的桌椅。
前面出了車禍,一輛私家車和一輛摩托車相撞,摩托車被甩出了很遠,摩托車上的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瞬間的時間,鮮血和雨水混雜在了一起,流在整個街道上。
瀟夜把車子停好,對着姚貝迪說道,“你在車上,我去看看。”
姚貝迪只是沉默着,看着瀟夜就這麼連雨傘都沒有打的下了車,然後走向了車禍現場,私家車主有些六神無主,看着地上躺着的人那一刻慌張到不知道說什麼。
瀟夜似乎是對着車主說了什麼,車主連忙打了電話。
瀟夜和車主都蹲下身子看了看那個躺在的人,因爲不是醫生不知道傷勢,兩個人不敢輕舉妄動,私家車主從車上打傘給傷者,兩個人在等着救護車。
身後,似乎多了一道人影。
瀟夜轉頭,看着姚貝迪打着雨傘站在他的身後。
姚貝迪的眼神一直看着地上那名傷者,看着他閉着眼睛呼吸很重,表情很難受。
瀟夜從地上站起來,走向她,“你去車上。”
姚貝迪的眼神還是看着那個人,看着他的模樣,看着他周圍的血……
她咬着脣,身體在微微發抖。
“你先到車上去,他不會有事兒的,已經打了急救電話,警方馬上就來了。”瀟夜說道。
姚貝迪的身體一直在發抖。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怕見着這樣的畫面,每次一見到這種畫面就會特別的怕,聽說笑笑在墜海前,也是這般,滿身是血……
她臉色越來越白,越來越白,那一刻似乎連雨傘也握不住。
“姚貝迪,我送你去車上。”說着,瀟夜就去拉她。
姚貝迪躲開。
瀟夜的手在雨中,然後眼眸一緊,他拉着她的手臂,“你先去車上。”
“放開我……”姚貝迪眼神還看着那個人,喃喃的說道。
“別這樣,姚貝迪,你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不要看。”聽說,人的眼睛是不能見太多殘忍的東西,這是人性本然。
“可是就算沒見過,我也想見見笑笑最後一面的……”
瀟夜喉嚨微動,他拉着姚貝迪,直接往車上走去。
姚貝迪突然反抗,將手上的雨傘扔掉,兩雙用力的推開瀟夜。
瀟夜因爲姚貝迪突然的舉動,往後踉蹌了好幾步。
姚貝迪狠狠地看着瀟夜。
爲什麼他總是阻止她做任何事情。
瀟夜也這麼沉默着。
兩個人對立着,雨水讓他們的身體瞬間就溼透。
突然。
瀟夜長腿一邁,他走過去一把將姚貝迪抱在懷裡。
姚貝迪一怔,反抗。
瀟夜抱得很緊。
身體是溼潤的,身體卻莫名的很溫暖。
瀟夜很用力的把姚貝迪圈在自己的懷抱裡,他對着姚貝迪一字一句的說道,“讓我保護你,好嗎?”
姚貝迪捂在他的胸膛上。
她在搖頭,很明顯的搖頭。
但是那一刻,她去沒有推開他……
沒有推開。
------題外話------
會不會有進展呢?!
往後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