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護士們聚在一起,指指點點:“她又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了。”
“我覺得她精神是不是不太正常啊,昨天竭斯底裡地罵小鳳的樣子,太可怕了。枉費了那麼漂亮的一張臉!”
“哎,每天陪着個活死人,不死也要瘋吧。”
“切,那可是她未婚夫,她不陪,誰來陪?而且又不用她做活,都是僕人和我們做呢。她耍什麼威風。澩”
腳步聲簌簌想起,一羣人經過,小護士們趕緊作鳥獸散。等到那羣人走過後,又重新聚攏在一起:“哇,他又來了!真是難得!”
“連老爺都很少過來了,只有他還每天堅持過來探望哥哥。原來豪門也是有感情的嘛。”
“嗯嗯,雖然看起來很不好相處,其實卻是個面冷心熱的人,而且還很穩重。那天我被安小姐罵,還是他幫我解圍呢!鏵”
圓臉護士的話,馬上引來一片嗤笑:“小鳳,你那麼花癡,可不是看上人家了吧?人家可是堂堂餘家二少爺!”
“誰……誰說的了!我只是說說而已,確實有這回事嘛!”小鳳滿臉漲紅,結結巴巴地分辨,“不,不過我反而覺得他和安小姐更般配呢。”
“哇!那可是嫂子和小叔子啊!你可千萬別亂說,傳出去你可死定了!”
好幾只纖纖玉手同時伸過來,去捂小鳳的嘴巴。
…………
“勞煩二少又送東西過來。真是謝謝了。”一身縞素的安知夏,近來清減不少,原本豐潤的臉頰都凹陷下去,下巴尖尖,眉如遠山,目如秋水,反而更添幾分韻味。不愧是天生麗質,哪怕不施脂粉,不穿華服,就坐在那裡,就一副畫似的。
安知夏見餘嘯東過來,雖然每天都例行公事,還是顫巍巍地站起來,恭謹垂頭。
“嫂子不用多禮了。我也就是送點生活用品過來。”餘嘯東連忙雙手虛按,請安知夏坐回沙發上,又吩咐下屬把帶過來的新鮮果品和各色零食放進冰箱,自己走近餘嘯雄牀前,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餘嘯雄,“大哥……還沒有好轉嗎?”
“我每天都呼喚他的名字,可就是沒反應。都一個多月了,我很擔心……”如果餘嘯雄果真無法痊癒,自己難道就這樣守一輩子活寡?安知夏說着說着,悲從中來,忍不住哭起來。哭聲倒是情深意切,悲痛難抑。
餘嘯東嘆了口氣,說:“嫂子也不用太過擔憂,大哥吉人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可是看着牀上依靠儀器維持生命的餘嘯雄,餘嘯東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話沒什麼說服力,他停了一停,又說:“你還這麼年輕,要是熬壞了身子,那可怎麼辦呢?”
畢竟有人安慰,安知夏心裡好受一些,嗚嗚咽咽地止了眼淚,悽然說:“爲什麼我會這麼命苦!”
她哭哭啼啼地,餘嘯東就有些不耐煩。秉承一向的不冒犯人的原則,還是安慰了幾句。然後就說:“我公司還有事,先回去了。嫂子有什麼需要,儘管派人打電、話給我。”
這話倒不是空頭支票,這些天來,就連餘老爺都有些心淡,三五天才來醫院一次,坐不了一會就走。只有餘嘯東,每天必定來兩次,而且每天都細心地帶來名貴的補品和時鮮水果,從不間斷。而且安知夏有什麼需求,他也會第一時間滿足。
有一次安知夏隨口提起日夜看護餘嘯雄,頭有些重,轉天餘嘯東就送了個按摩儀過來,還有一大包提神醒腦用的西洋參。光是這些東西,安知夏就可以拿回家去貼補林落翹不少。
儘管明知餘嘯東花公中的錢去做人情,安知夏還是很承他這份情。所以,她現在聽了餘嘯東這話,滿懷感激地說:“等到我想到有什麼需要再開口,不用二少費心了。”
餘嘯東答應着,帶着下屬們離開。安知夏一直目送着他走,等到大門關上,安知夏又戀戀不捨地走到窗邊,看着樓下。
西裝革履的秘書守在黑色奧迪車門旁,手邊已經拿了文件夾。餘嘯東跨腳坐進車後座,秘書捧着文件夾也跟了進去。公務繁忙到這種程度嗎?
林落翹曾經說過,越忙的男人,越有本事。
沒有本事,又怎麼忙得起來?
安知薇凝望着那黑色的奧迪車揚長而去,泥雕木塑般,一動不動。這個豪華的病房裡,又只剩下她和餘嘯雄這個活死人。
儀器的滴滴聲,單調得可怕,安知夏忽然瘋狂起來,她尖叫一聲,抄起枕頭,捂在餘嘯雄身上,然後揚起拳頭打下去!昏迷中的餘嘯雄還有痛感,隨蓕鉬着安知夏的拳頭一下一下落在身上,發出含糊的呻吟聲來。
“你還叫!還會有反應!你怎麼不死了算了!!”安知夏紅了眼睛,呼呼喘氣,“害得我要陪你一起受罪!”
這樣每天被禁錮在狹窄的病房裡,過着守活寡的日子,真是比死都不如!
不,不能這樣下去了,她要想辦法……她必須要想個辦法……
改變身份,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可怕的白色牢籠!
…………
“北五環商貿中心,如今已經正式收歸餘氏本家。這是你應得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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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了很多個零的支票,在平滑的玻璃桌面上滑過來,送到對面的年輕女人手上。安知薇低頭一瞥:九個零。
“我跑一趟可以賺這麼多?”她笑笑,擡眼看向對面坐着的人,“這種生意,我還真希望能夠多做成幾筆。”
“那種規模地段的商貿中心,只要一投入使用就是會下金蛋的母雞。你用不着爲我們省錢。”餘太太笑道,“安知薇,你果然很能幹。我沒有看錯人。”
“謝謝誇獎。”
爲了阻止自己和餘嘯言見面,餘太太甚至不惜增加自己跟安知薇的相處時間。而且還花出大筆金錢。
母親的苦心,讓人感動。
安知薇笑納了那張支票,優雅地站起來:“那麼,我就先失陪了。”
“對了,安知薇。”餘太太叫住安知薇。安知薇站定轉身,詢問地看向她。餘太太靜了一會,說,“最近你妹妹照顧嘯雄很辛苦,可能心情不是太好。你有時間去幫我勸勸她。”
餘太太提起安知夏的時候,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厭惡表情。
看來這位大姐,那麼努力地演戲,卻並不成功啊。
從餘太太處出來,玄月問:“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妹妹?”
“看……是當然要看的。”安知薇擡眼看天,七月的太陽已經很猛烈,這樣的一個夏日,本來應該跟顧念一起窩在海邊小船上,吹着海風,邊喝冰凍檸檬茶邊釣魚纔好。不過無奈如今只好去見一些討厭的人,“哪怕不去看她,我也得去探望一下餘大少啊。”
“那個程亦可小姐,好像說是到國外進修去了。如今在新江銷聲匿跡呢。”
“哼,以退爲進而已。她闖了那麼大的禍,把餘老爺中意的繼承人給毀了,與其還在餘家眼皮底下跑來跑去惹餘家不快,還不如自己先把她藏起來。對外面也就做出了‘我已經懲罰過了’的姿態。難道餘家還會跑到國外去追殺程亦可不成?而且,他們應該還會想方設法修補關係,畢竟他們是姻親。”
玄月張口結舌,半晌才說:“真複雜。”
“唉,所以很累啊。”安知薇捶捶自己痠疼的肩膀脖子,“心累。”
玄月見她一臉老氣橫秋的樣子,想到她還比自己小几歲,有些同情。她主動幫安知薇揉捏脖子,說:“那麼我這就安排司機過去吧?”
“好。”
到了醫院,見到披頭散髮的安知夏,雖然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安知薇還是吃了一驚。安知夏的容貌依然美豔,可是眼底已經多了些麻木和瘋狂。
“安知薇,你是來嘲笑我的吧?”她帶着敵意,步步進逼,玄月下意識地擋在安知薇身前,怒目而視,“二小姐,請你放尊重點!”
“尊重?你只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尊重?”安知夏尖聲笑起來,“現在的安家小姐,是我,不是你;餘家大少奶奶,是我,不是你。你只不過是個沒有人要的,工於心計的可憐蟲,就跟你那廢物媽媽一樣!”
玄月和安知薇駭然對望。
安知夏的神智,是不是已經不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