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在席司曜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唐越有些顫顫地叫了一聲,“少爺,少夫人她……”
聽到‘少夫人’這三個字,席司曜的腳步明顯頓住了,怔怔地轉過來看他,一字不發,那雙眼睛紅得嚇人,裡面的傷痛更是如同被狂風席捲而來的漫天飛沙,讓人的心無端顫抖起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黑乎乎的一片,又看着唐越,那眼神毫無焦點,唐越臉色驟變。
而不遠處的蘭姨和於雙勤,這時也抱着孩子走了過來。
蘭姨看着他手中那具燒焦的屍體,腳下一軟,幾乎要站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少爺……”
看席司曜此刻的神情,難道這具屍體是少夫人?
一想到這個可能,蘭姨更是連連往後退,再也無法上前一步,再也無法說出一個字來。
要不是因爲手裡還抱着孩子,蘭姨只怕自己現在已經暈過去了?
於雙勤也是臉色都白了,雖然對於這個表嫂自己沒有接觸過,可是怎麼說也是自己表哥的妻子,看到席司曜那樣子,她心底也難受了起來。
平時都是席司曜席司曜的叫,此刻開口,卻是一句:“哥……”
席司曜不說話,臉上一塊黑一塊黑的,眼神從他們的臉上掃過,最終毫無波瀾地回到那具燒焦的屍體上。
他輕輕地說:“這不是清歌,不是的,你們別難過。”
唐越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少爺說着這樣的話,卻是那麼心痛地看着這具屍體,少爺,你一定是找到了什麼能證明這具屍體是少夫人對不對?
你叫我們不要難過,可是看着你這樣,我們如何不難過?
卡卡慢慢地走過來,在他面前停下,雙眼淚霧濛濛地盯着席司曜手裡黑乎乎的東西,聲音在打顫:“席司曜,這、這是什麼?”
她不敢相信這是夜清歌,這也絕對不會是夜清歌?
容遲站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擔憂地看着她。
夜清歌說過,她和卡卡情如姐妹,如果這具屍體真的是夜清歌的話,崩潰的人何止是席司曜一個,卡卡亦會痛苦萬分吧?
席司曜擡眸看她,淡淡地笑,那樣子着實滑稽,可是看着,卻讓人無端覺得心痛得無法呼吸,“這不是清歌,不是清歌……”
他沒有正面回答卡卡的問題,只是一遍遍地否認。
不是的,不是的…
卡卡呆在那裡許久,眼淚的液體嘩啦嘩啦流下來,流入嘴裡,一片苦澀。
“不是清歌,不是清歌——”她也一遍遍否定,全身都在顫抖,那模樣像是寒風中受凍的小動物,“不是清歌?不是清歌?啊——”
一聲悽慘的尖叫劃破死寂,卡卡眼前發黑,軟軟地倒了下去,容遲一個箭步上前接住她,“卡卡,卡卡?醒醒?”
叫了幾聲不見她醒來,容遲沒再多耽擱,立即將卡卡打橫抱起帶到車上,然後去醫院。
消防人員整齊地一排站着,每個人都低着頭,大氣不敢喘,生怕自己會受牽連。
席司曜就抱着那具屍體站在天空下,久久地站着不動,周圍的一切對他來說似乎都不存在,他的眼裡什麼都沒有。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上居然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蘭姨和於雙勤抱着孩子,不敢在雨中站着,只好回到了車上,透過車窗玻璃看着外面的一切。
“蘭姨,你別哭了,會嚇到寶寶的。”於雙勤在安慰蘭姨,可是自己卻也是哽咽着,雙眼通紅,馬上就要哭了的樣子。
蘭姨抱着孩子一邊哄一邊哭,時不時朝着外面看一眼。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少爺,好像他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生命中再也沒有陽光沒有希望。
心疼得不知道怎麼辦好,懷裡的寶寶似乎也感染到了什麼,扯開嗓子大聲哭了起來。
“寶寶乖,不哭不哭……”於雙勤急忙安慰,可是叫寶寶不哭的同時,她自己卻也哭了出來。
然後,她懷裡的寶寶也跟着哭了起來。
車裡一片哭聲,車外一片雨聲。
唐越就站在席司曜身後,不敢上前不敢說話,只是看着。
雨水沖刷掉了席司曜臉上的贓物,原本的面容漸漸呈現出來,那是一張慘白如鬼的臉。
他站着的地方有紅紅的一小片,應該是他受傷流出來的血,混合着雨水,慢慢地流走。
唐越的喉嚨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難受得他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他轉身走到那些消防隊員面前,啞聲說:“該怎麼做怎麼做,沒你們的事了。”
消防隊長几乎要跪下來謝上天了,“好?好?明白了?”
再次走到席司曜身後,那個如同雕塑般站了許久的男人,嘶啞着叫他的名字:“唐越……”
“是,少爺,我在。”
“唐越……”他又叫了一聲,那聲音低得可怕,像是極力在壓抑着什麼,慢慢地,他轉過身來。
此時大雨滂沱,他的臉上都是水,唐越分不清那些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可是他分明聽到了少爺的心在哭泣。
席司曜的聲音啞到極致,沉痛着吩咐:“唐越,送我們去醫院。”
“是,少爺?”唐越如同平時一般高聲回答,可是那一瞬間,他的眼底卻像是有什麼東西滑落。
旁人尚且如此難受,更何況是愛少夫人至深至死的少爺?
唐越幾乎是咬牙,才能忍住自己想哭的衝動。
——
到了醫院,醫生早就準備就緒,按照席司曜的吩咐,去辦事了。
席司曜穿着一身溼漉漉的衣服,站在一間病房的窗口,看着外面狂風大雨。
夏日的雷雨,說來就來,說去就去,前後也不過是半個小時的時間,那雨就停了,空氣一片清新,可是有些人的心頭,卻再也不能放晴。
唐越推門進來,將他的衣服從裡到外完整的一套放在病牀上,低聲說:“少爺,蘭姨叫人送來了衣服,你先換了吧。”
席司曜不動,他的身材本身就挺拔,此刻渾身氣場陰鷙,負手而立於窗前,愈發顯得震懾力十足。
唐越沒再開口,他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少爺可能都聽不進去,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少爺身邊,在他需要的時候盡力去做事。
又過了十分鐘,席司曜終於轉了過來,臉色雖然依舊是難看到極點,只是那雙寒眸,卻已然恢復了平時的銳利,“唐越,把霍行知的屍體也送到這邊來,叫人驗DNA?”
“少爺,你是懷疑有人掉包了兩具屍體?”唐越微微驚訝了一會兒,然後才恍然大悟地反問。
席司曜薄脣微抿,眼神凌厲之中帶着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殺氣,“不管是不是,去要驗DNA?”
如果真的是掉包了,那便最好。
如果沒有掉包,如果沒有……
這一種可能,席司曜不敢想。
——
卡卡被送到醫院之後,醫生檢查了一番,說是因爲受了太大的刺激才暈過去的,休息休息,緩過來就好了。
容遲陪着她,沒多久卡卡就醒了,一醒來就找夜清歌,“容遲,清歌呢?清歌呢?”
“卡卡,你先別急。”容遲按住她,還沒說第二句話,就又被卡卡推開了。
她一邊下牀穿鞋一邊哭着喊:“我怎麼能不急?如果那具燒焦的屍體是清歌,我怎麼能不急?”
容遲知道自己此刻也攔不住心急如焚的她,跟上去說:“好好好,席司曜他們也在這間醫院,我們上去找他們,你慢點,鞋先穿好。”
卡卡回頭看他一眼,咬着脣點頭。
他們上去的時候,那一層密密麻麻的都是保鏢,容遲給席司曜打了電話,很快有人來請他們,“離小姐,容少爺,我們家少爺有請?”
卡卡是被容遲扶着進去的,她的腳下一點力氣也沒有,心裡敲鑼打鼓一般,一秒鐘也不得安寧。
保鏢帶着他們來到一間VIP病房外面,“離小姐,容少爺,請進吧,少爺在裡面。”
容遲微微一點頭,伸手推門進去,裡面除了席司曜,蘭姨和於雙勤以及兩個寶寶也都在。rBDD。
看着這陣仗,卡卡呼吸一窒,大步往裡走,直接來到蘭姨的面前,抓着蘭姨的手問:“蘭姨,爲什麼你們都在這裡?清歌怎麼了?清歌呢?”
蘭姨紅腫着眼眶,搖頭。
她本來是準備和於雙勤回家的,但是兩個寶寶哭得太厲害了,沒辦法就只好來醫院了。
果然,寶寶們只有到了他們的爸爸懷裡,才能漸漸地安分下來。
卡卡怔了怔,轉身問:“席司曜,清歌呢?那具屍體不是清歌對不對?一定不是?”
席司曜不說話,看到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鷹利的眸子倏然一緊,立即看了過去。
她哭個個。是唐越,手裡拿着東西走了進來,“少爺,被懷疑是少夫人的那具屍體的DNA報告出來了。”
“是什麼?”
“是什麼?”
“是什麼?”
病房裡的三個女人最先忍不住,立即站起來反問道。
另外兩個男人看似鎮定,實則也是握緊了插在褲兜裡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唐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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