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爭相綻放在天邊,引得大街小巷的人都擡頭去看,嘴裡不約而同溢出一聲聲讚歎。
童湘也正從排練室出來,昂首看着那一串串的“我愛你”,也不知道誰這麼大手筆,將半個枝州上空都映得發亮。
今天排練的時候,她一直心不在焉,心裡一遍遍迴響周夫人的話。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既惱恨又輕蔑的笑來,真沒想到那串翡翠項鍊裡,還有林雪禪來插一腳。
大概她已經知道,那次綁架她的並不是許涼,而是顏藝珠。也虧得她心思藏得這樣深,臥薪嚐膽這一招用得不錯。抓住了時機,跳出來咬了她一口。
不過,林雪禪自己的小辮子可太多了,隨便抓一條,就能讓她身敗名裂。
童湘又瞧了一眼怒放的煙火,那忽然亮起的顏色,將已經落下的夕陽再次佈置上去似的。
她想,這就是命,有些人要永恆受人敬仰豔羨;有些人便只能流落地獄,連天邊這一點光亮也難以瞧到一眼。
童湘使盡全身力氣,也要往上爬。那她不介意讓她重新摔下去。
許涼好幾天沒去過公司,這日去一次,是因爲快要年末,辦一場尾牙宴十分應景。
吳敏川和裴意初不在,她理所當然成了代表,要去開會,商議流程之類。
她自認完全是個打醬油的,主要是主角不在,她負責吃吃喝喝,同相熟的人閒聊兩句,然後認真聆聽一下老闆的年終總結,便可以功成身退。
以前這種場合,大都是吳敏川和裴一起出席的。那時候她和葉輕蘊之間沒這麼要好,到了年關他十分忙碌,平時大半個月都不回一次家的人,偏要讓她呆在跟前。
反正能躲開那種打官腔,以及將臉笑成一張面具的場合,許涼毫不猶豫就去投奔葉輕蘊了。
可今天是沒辦法,沒人在她身前擋着,她只有孤身上陣了。
一到會議室,許涼瞧着的確夠熱鬧的,好幾個在熒屏上的熟臉,這時候真真切切地來到眼前,還一聚成羣,場面堪比走紅地毯。
不過此時大家都很隨意,穿着還是一樣精心打扮過,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人,萬一走着走着,出來追來一臺相機呢?
許涼找了個角落坐下來,沒辦法,她來遲了。顯眼的位置早被人佔光。
不過正合她意,這樣就不用去應酬誰。
會議也不太正式,寒暄聲此起彼伏,時間就是金錢,能趁着機會拉上一點兒關係,或者幾個前輩,那簡直就是賺了一筆意外之財。
只是沒想到,還有比她來得更遲的。
當蘭今和薄遷進來的時候,會議室裡的聲音忽地小了一些,將後進門的人襯得格外尷尬。
許涼看過去,薄遷似乎瘦了一些,不過五官更利落深邃,眉心的那點硃砂痣顯得他有些飄逸的邪魅。可他的氣質,又分明清透乾淨。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許涼便覺得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氣韻,沉穩中帶着不恭,安靜裡帶着叛逆。
看似矛盾,細瞧又覺統一。
是個謎一樣的年輕男人。
蘭今四處掃了一眼,目光所到之處,衆人都紛紛撇開眼,生怕同自己打招呼一樣。
全場除了幾個修爲高的藝人,熟人當中,也只有許涼表情始終如一。
也是,自從夏清江對薄遷下了封殺令,誰敢和他們扯上一點兒關係呢?只怕躲都來不及。
心裡一聲哀嘆,薄遷已經率先過去,坐到角落裡去了。
這位置,剛好和許涼鄰座。
薄遷還是以往那樣,眉眼不帶一絲落拓,夏清江的抵制,不僅沒壓垮他,還將他洗滌得更加成熟。
他照常跟許涼打了招呼,不卑不亢地寒暄兩句,便安安靜靜,不說話了。
餘光瞟過他俊美的側臉,許涼也有些爲他惋惜。
站在一個經紀人的角度來看,光他這處變不驚的氣質,在娛樂圈裡也極難得了。
上面還在交待些什麼,許涼沒有細聽。因爲老闆說一句,便立刻有人說吉祥話去捧。
快過年了,都喜歡這些吉利字眼,老闆不僅不怪罪,還普天同慶似的,同大家一起開玩笑。
這下子氛圍更加火熱,私底下的仇怨都在剎那泯滅,都一門心思搭夥哄老闆高興。
許涼向來不摻和這些權利爭鬥,看着剛發下來的節目表出神。
上面的名單,除了幾個天王天后,因爲要錄製春晚不在場,其餘都要到場。
想想也是,一要給老闆面子,二也是因爲這樣的宴會,一般就是公司人脈的聚集地。只要有些上進心的藝人,都不會錯過這個好時機。
許涼百無聊賴地瞪了一下眼睛,試圖將睡意給瞪出體內。旁邊的薄遷卻忽然悄聲問她:“許小姐,你眼睛不舒服嗎?”
她趕緊搖頭道:“沒有”
“許大經紀人這是覺得老闆講話讓你累着了嗎?”,有個比其餘談論聲更高的調子突兀響起,場面一靜,所有人的眼神都往許涼身上打追光。
許涼循着那道討厭的聲源而去,便看見季修源微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雖然她不喜歡爭權奪利的氣氛,但就是有人將一場好好的會議弄成宮鬥劇。
麻煩找上門來,她向來以柔克剛,在其他人的注視下,緩緩啓脣笑道:“老闆講話受累的可是他老人家,我安安靜靜聽就行了。你眼睛這麼好,今年的眼鏡廣告可真不該找你代言”
季修源早就因爲目中無人,不知收斂得罪了一幫人,此刻聽許涼快人快語,都忍不住笑出聲來,特意給季修源好看。
許涼嘴脣抿着笑,對上季修源冒火的眼睛,撇開頭,不再說話。
可季修源畢竟是老闆的妻弟,趙垣在上首咳了一聲,將話題扯到一邊去,勉強給了個臺階下。
接着便掃了角落一眼。
許涼思忖着,這一眼可不太妙,難道老闆真護季修源到這程度了?
打定主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安心當塊木頭,把會給熬完,許涼便打直了背,神遊天外去了。
等會開完了,許涼終於舒了口氣,只覺得全身都僵住。
她扶着腰站起來,一擡頭便發覺趙垣正沉着臉往這邊看。她正要開口問一句,便聽對方說:“薄遷和蘭今留一下”
一見沒自己什麼事兒,許涼隨着大流往門口走,末了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只見蘭今蒼白着臉,一副虛弱不堪的樣子。
她暗歎一聲,估計又是一場大戲。
好久沒回公司,許涼正準備回自己辦公室看一眼。乘電梯的時候,遇上molly。
這個八卦女人一看見許涼,眼睛都亮了,朝她拋了個媚眼。
許涼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想着這女人怎麼不去當演員?一個化妝師,竟然全身都是戲。
molly一路追到許涼的辦公室去。
許涼正把窗戶打開透氣,用紙巾擦着積了一層薄灰的辦公桌。
擡眼瞧了一點兒不見外的女人一眼,帶着幸災樂禍的語氣說:“咖啡過期了,要命的話就委屈一下自己的舌頭”
molly趕緊離那咖啡三丈遠。
許涼笑着搖搖頭:“你幹嘛來了?這麼偷偷摸摸,別人還以爲我倆百合呢”
“呸,我從內到外都是直的”,然後聲音弱弱地補了一句,“只是偶爾腐一下”
“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兒快說”
molly想起自己是帶着一肚子八卦來的,“你知道今天老闆爲什麼把薄遷留下麼?”
許涼沒說話,擡了擡下頜,示意她繼續。
“聽說林雪禪正在投拍一部網絡劇,薄遷出演男主角”
這事兒許涼還真沒聽說過,“老闆對林雪禪的態度有目共睹,蘭今真不怕死要去趟那潭渾水?”
molly聳聳肩:“那有什麼辦法,薄遷被人封殺是顯而易見的事。蘭今原想瞞天過海,等劇拍出來有些成績再交代個清楚,可圈子裡的人誰不是人精,薄遷那性情長相,儼然就是下一個裴,眼紅的人可不少。一下子就給捅到老闆跟前去了”
“薄遷跟那邊簽約了嗎?”
molly說:“*不離十,不然老闆也不會那麼生氣。剛剛開會的時候多喜慶,等叫到薄遷的名字時,嘴角都垮下來了”
許涼這時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當時老闆掃到他們那角落,臉色都變了。
molly見她不說話,自顧自地在那兒嘆氣,“不過聽說這事兒是蘭今私下定下來的,薄遷最後才知道。你說這女人怎麼這麼大膽?我看她肯定是着了林雪禪的道兒,看看她現在的處境,就知道被人坑了。她也是着急了,夏清江什麼人,聽說他愛玩兒極限運動,遇上雪崩都沒死成,可見連閻王爺都不敢招惹的人物。他們倒好,不知道爲了什麼把人得罪得這麼狠,夏清江一聲令下,薄遷到節目組免費當嘉賓半路都給人退回來。可惜那麼一個玉人兒,他要正式出道,光看顏也得讓萬千女人捧在手心!”
她不知道內情,許涼倒清楚個大概。
不過許涼可不是有點兒八卦就要天下皆知的人,不動聲色道:“行了,天底下就你憐香惜玉”,又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可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molly咧了一下嘴,“知道你輕鬆快活似神仙,我們這等累成狗的人,只能接着幹活去”,說着拍了拍許涼的肩膀,“萬年宅女,千萬別跟吳敏川似的剩下了”
許涼笑眯眯地說:“放心吧,我一定比你先嫁出去”
molly“切”了一聲,“話可別說太滿”
“對於這件事,我無比肯定”
molly翻了個非常標準的白眼,“那我等着你的喜糖”
許涼一臉認真,“明年就能吃到”
molly不以爲真,懶懶地答:“嗯,祝你心想事成”
許涼微微一笑。
確定了年會的時間地點,即使許涼人到魂不到,任務已經圓滿完成。
司機還在停車場等她,剛下了電梯,她便接到溫璇的電話。
溫璇在電話那邊急道:“阿涼,我聽薄遷經紀人說,他把你們老闆給得罪了,是不是有這回事?”
許涼沒想到蘭今還有這一手,現在把責任推到薄遷身上,以溫璇和他的關係,自然不會放任不管。
她實話實說:“我好幾天沒來過公司,所以不清楚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等薄遷回去,你可以親口問他”
“他就是什麼都不跟我說,連被封殺也一聲不吭。要不是他天天在家守着我,我也不知道這事兒!”
許涼心裡一動,“你們……住在一塊兒?”
那邊沉默一會兒,溫璇良久才苦笑道:“你知道我從小無父無母,被爺爺奶奶撫養長大。薄遷也是,我們兩個視彼此爲親人,相依爲命罷了”
許涼脫口而出:“你這樣,夏清江會怎麼想?怪不得他對薄遷恨之入骨!”
溫璇的聲音無悲無喜:“阿涼,我知道你是站在清江那邊的。但真的是他想多了”
他們之間,真的是剪不斷理還亂,許涼想了想,問道:“你這是……在用薄遷報復夏清江?”
溫璇輕笑一聲,低語道:“你也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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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寶貝們,更得這麼遲,出了一趟門,大家晚安,麼麼(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