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深夜裡,囡囡跟米朵一前一後的從沈曼生的公寓裡跑出來。
米朵穿着高跟鞋,還沒有囡囡跑得快,往樓梯下跑的時候,踉踉蹌蹌的,哭喊着:“囡囡,囡囡你不要跑啊!”
“你不要過來!”囡囡一邊跑一邊哭,終於跑下了樓梯,氣喘吁吁的依舊往前。她不知道她要跑去哪裡,只想跑得越遠越好……沈曼生跟喬雪莉隨後跟出來,眼看着小姑娘飛快的往前跑着,跑到馬路邊,大有越過馬路的架勢。
嘀嘀嘀!
黑暗的遠處突然駛來一輛車子,閃了幾道刺眼的燈光,伴隨着淒厲的汽車鳴笛聲。
囡囡正跑着往馬路對面衝,突然被刺眼的燈光照的什麼都看不見了……“囡囡!啊!”米朵剛下樓,就看到一輛小型貨車朝着囡囡衝過去,聲嘶力竭的大喊一聲,幾乎把嗓子喊破。
“天哪,囡囡!”喬雪莉也站在樓梯上大喊,臉都嚇白了。
沈曼生暗叫一聲‘不好’,繼續拼命地往前跑,一邊喊着,“囡囡,看閃開!”
吱……砰!
巨大的剎車聲和碰撞聲響徹夜空,隨即便是死寂般的沉默。
沈曼生的腳步一停,手伸到半空中,眼中閃過一道道縮影,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他不敢相信,事故就發生在他們幾個人眼前。
米朵眼看着囡囡被撞飛,身子落在幾米遠處的地上,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她的瞳孔越縮越小,突然一口氣沒上來,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米朵!囡囡!”喬雪莉嚇得渾身都在發抖,卻努力告訴自己要鎮定,跑到米朵面前,喊了米朵兩聲,不見她醒來,又慌亂的開始找手機。好在米朵身上帶着手機,喬雪莉抖着手撥打了救護車的電話。
那邊,沈曼生也就楞了一下,隨即跑到囡囡身邊,一看,囡囡腦袋下方已經潺潺的流出血來。
“囡囡!”沈曼生不斷叫着小姑娘的名字,神情肅穆,又不敢輕易去動她的小身體。
那貨車司機也早就嚇癱了,跌跌撞撞下了車,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渾身都在發抖。
十分鐘之後,救護車鳴着笛趕到這裡,將還有些微弱呼吸的囡囡送到了救護車上,隨即又將還在昏迷的米朵也擡上了車。
沈曼生和喬雪莉也跟了上去。
一時間,救護車呼嘯着離開,發生事故的路段,只剩那貨車上沾了血跡的前燈,還在忽明忽滅的閃着。
車上,沈曼生握着喬雪莉的手,不斷給她安慰,“沒事沒事,不要怕!”
喬雪莉失神的點了點頭,移開目光,不敢去看渾身是血的囡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到達距離事發地點最近的醫院。
喬雪莉腦海裡五光十色的,什麼思考能力都沒了,只是本能的跟着沈曼生。而沈曼生牽着喬雪莉的手也始終沒有分開。
囡囡很快就被送進手術室裡,沈曼生和喬雪莉在手術室外等着。
幾分鐘後,米朵醒來,哭喊着從什麼地方跑來,趴到手術室的門上,毫不顧忌的哭喊:“囡囡!我的囡囡啊!”
正走廊裡只能聽到米朵的哭喊聲。
哐……
就在米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手術室的大門卻被人一下子從裡面打開。米朵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好在被裡面的醫生給扶住了。
幾個醫生護士身上也沾滿了血,扶住米朵,連忙摘下口罩來問道:“你是病人的親屬嗎?你是什麼血型?”
“我是,是B型血!”米朵臉上掛着淚痕開口。
“病人是O型血,但是現在醫院血庫裡O型血不夠了,從別的醫院也要三十分鐘才能運過血袋來,但是狀況不容樂觀。”醫生皺着眉開口,“孩子的父親呢?有沒有O型血?”
米朵一聽,猶如當頭棒喝,差點再次暈倒。是老天爺來懲罰她了嗎?她口口聲聲說沈曼生是孩子的父親,可是沈曼生根本救不了她的孩子。她撒的謊,終究還是破了,是用她女兒的命來破的……“我是A型血。”沈曼生在遠處淺淺的說了一句,就算心有餘,卻也力不足。喬雪莉艱難的吞嚥了口口水,眼神慢慢變得複雜起來。
米朵雙手的指甲都深深嵌進肉裡,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怎麼會沒有O型血!不可能,O型血不是什麼稀缺血型,你騙我!你在騙我!”
“雖然不是稀缺血型,可醫院血庫里正巧沒有O型血了,我們也沒有辦法。”醫院面色焦急,“既然這樣,只能等着了。”
“不要!求你們救救我的女兒啊!”米朵拽着說話的白大褂,哭喊個不停。
“這位家屬,我們也是沒辦法啊!你別激動!”
“嗚嗚……”
“我,我是O型血!”
交錯紛雜的聲音中,一道清晰的聲音傳入衆人的耳朵。
沈曼生一怔,不可思議的看向身邊的喬雪莉。只見她手握成拳,微微舉着,朝着醫生和米朵的方向看去,又重複一遍,“我是O型血。”
米朵眼裡的淚一下子頓住,混沌的看向喬雪莉。
“那實在是太好了!”還是醫生率先反應過來,“那就不多說廢話了,還是救人要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知這位小姐……”
“嗯,好,抽我的血吧!”喬雪莉點點頭,邁開腳步朝那邊走。
沈曼生猛地拉住喬雪莉的胳膊,喬雪莉轉過頭來一笑,“幹嘛?”
“你真要給她輸血?”沈曼生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他想讓喬雪莉幫忙,卻同時又不想她這麼辛苦。米朵這個女人,萬一把別人的好心當做驢肝肺……“當然,她還是個孩子。”喬雪莉緩緩笑了笑,“人命要緊。怎麼樣?我棒不棒?”
“……你很棒。”沈曼生報以喬雪莉一個微笑,牽着她一起往前走。
經過米朵身邊,她好像還有些不能反應過來。
喬雪莉腳步頓了頓,側過臉看向米朵,“我救她不是因爲她是誰。只是你別以爲我的血就那麼好給,你要記住,從此以後,你女兒體內就有我一半的血,你要心裡還有一點良知,就給我罷手,否則……血債血償!”
喬雪莉說完,就跟醫生進了手術室,檢查也來不及了,直接將喬雪莉送到手術牀上。消毒之後,粗針管一下子注射進喬雪莉的血管裡,鮮紅的血液不斷地往外輸出。
而囡囡就躺在隔壁的手術牀上,新鮮的血液源源不斷的輸送進她的體內。
喬雪莉放鬆的笑了笑,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因爲驚嚇,許是因爲輸血太多,她慢慢昏睡過去。
“吱吱……”
“Shirley阿姨怎麼還不醒啊?”
“噓!媽咪說我們不能吵到Shirley阿姨!”
未醒將醒的時候,聽到鳥兒嘰嘰喳喳的聲音和小孩子的竊竊私語聲,好像讓人心情都變好了。
喬雪莉動了動眼皮,努力接受着有些光亮的視線,睜開了眼睛。
“Shirley!你醒了!”
入耳的卻是沈曼生的聲音,喬雪莉一偏頭就看到沈曼生,揚了揚嘴角,“嗨!”
沈曼生失笑,摸了摸喬雪莉的頭髮,“嗨,早上好!”
“Shirley阿姨,你睡好久哦!”
“Shirley阿姨,早上好!”
權書昊和紀耀辰也湊到牀邊來,純潔閃亮的眼睛,烏溜溜的盯着喬雪莉,小臉兒上掛着笑,讓人心情無端變好。
喬雪莉撐着手臂坐起來,手臂上還有些痛。
“慢點。”沈曼生一邊說着,一邊扶着喬雪莉起身。
“沒事兒。”喬雪莉搖搖頭,問道:“我都睡了一晚上了?”
沈曼生點點頭,“是啊。”
“那……那囡囡怎麼樣了?”喬雪莉問。
“手術很成功。”沈曼生給了喬雪莉一個放心的答案,“可能幾天就醒過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喬雪莉鬆了口氣,“沒白費我的血就好。”
門口傳來一陣笑聲,幾個人轉頭看去,只見秋棠跟權司墨來到了門外。
權司墨給秋棠打開門,秋棠笑着開口:“我們Shirley這麼勇敢,獻了那麼多血,要是白費,老天爺都看不下去。”
“爸爸!媽咪!”兩個小傢伙齊齊的喊着。
“乖。”權司墨來到病牀上,摸了摸他們的腦袋,又問喬雪莉,“你沒事兒了吧?”
“沒事沒事!”喬雪莉擺擺手,只是眼神已經直勾勾的盯着秋棠手裡的食盒了,“裡面是給我做的營養餐嗎?”
秋棠笑着搖搖頭,吩咐沈曼生擺桌,秋棠將食盒打開,“今天早上來之前煮的桂圓薏米粥,剛剛家裡人才帶過來,我跟權司墨從下面拿上來的。”
除了粥,還有很多補血的菜,像是炒豬肝、胡蘿蔔等。
“好香啊!”喬雪莉吸了吸鼻子。
秋棠給她倒了碗粥,“你慢點兒喝。”又給沈曼生倒了一碗,“你也沒吃早飯。”
“還有這個。”權司墨又遞出在樓下買的小籠包給沈曼生。
“謝謝。”沈曼生接過來,跟喬雪莉一起吃起早餐來。
紀耀辰吧唧吧唧嘴,饞饞的問道:“Shirley阿姨,好喝嗎?”
“媽咪,我也想喝。”權書昊更直接,抿了抿脣,眼巴巴的盯着粥。
“咦,你看你的兒子們,沒出息。”秋棠把矛頭對準權司墨,“明明早上吃了飯來的。”
“還不是因爲你做的東西好吃。”權司墨笑着化解‘矛盾’。
“來來來,一起吃!”喬雪莉推過自己的粥去,兩個小傢伙搶着分別喝了一口,煞有介事的點頭說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