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雯啊,跟魏少唐的事,你考慮好了沒有啊?”
這天,洪門總部裡,喬雪莉跟秋棠一起來找於景雯吃吃點心喝喝茶,期間,忍不住又問起了於景雯跟魏少唐的事,喬雪莉道:“這一個月說快也快,眼看着你已經在洪門了住了快兩個周了,你父母也在,商量出個結果了沒有啊?”
於景雯似乎有些氣惱,“最近以來,魏少唐都早出晚歸,我父母要找他商量商量離開的事情都找不到人。”
“那你父母是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了?”秋棠問。
“也,也不是,只是覺得他身份特殊。”於景雯嘆了口氣,“我肚子裡的孩子是他們不能原諒的,從這方面來說,他們希望我跟魏少唐在一起,可從其他方面來說,就不太樂意了。”
“這件事還是看你自己的想法。”喬雪莉喝了口茶,“雖然說魏少唐這個人呢,是不咋地,可是,如果你喜歡他,我們也不好說什麼,畢竟你自己的幸福才最重要。”
“是啊。”秋棠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我看最近景雯你氣色好多了,想必魏少唐也做了不少努力吧。既然他都答應你孩子跟你姓,並且答應不讓孩子接觸那些危險的事,你可以考慮考慮。”
“嗯,我知道了。”於景雯應下,反過來問,“秋棠姐,那你那邊呢?聽說小冉姐回來了,怎麼樣啊?”
“挺好的,就是對外面的生活感覺有些陌生,還在適應。”秋棠笑了笑,“而且啊,裴氏和遠風國際的事務,小冉也在慢慢接手,所以我今天才能悠閒的出來跟你們喝茶啊!”
“那挺好的,這樣你也有時間照顧自己的生活了。”喬雪莉又來了鬼主意,“哎哎哎,舉辦個相親大會怎麼樣?召集鄴城的青年才俊們,讓我們秋總好好挑一挑,給權書昊找個最棒的爸爸。”
權書昊的爸爸啊,不應該是權司墨嗎?
秋棠又擡起杯子來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的時候才緩緩開口,“我的事還不急,最近要忙一樁喜事了。”
“喜事?什麼喜事?”
“是啊,秋棠姐,什麼喜事啊?”
喬雪莉跟於景雯都好奇的湊了上來。
秋棠得意又神秘的一笑,轉身拿過自己的包包,從包包裡拿出兩張紅色的請柬來,分別遞給喬雪莉和於景雯,“喜帖。”
“哇!”接過請柬,於景雯一看,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是紀總和小冉姐的婚禮啊!”
“這距離結婚的日子可沒有幾天了啊!”喬雪莉看了眼時間,“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嗎?”
“嗯,他們不準備舉行很大的婚禮,只邀請親朋好友去見證一下,教堂也已經選好了,所以都來得及,到時候,你們可以一起去觀禮。”秋棠淡笑着開口,笑容的背後,卻是沉重的擔憂。
她覺得,紀遠風這麼着急的跟裴靜冉舉行結婚儀式,或許是說明他真的想彌補遲來三年的承諾,可,又或許是,他的身體告訴他,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恐怕這一輩子都……“醫生,檢查結果出來了嗎?”同一時間,醫院裡,紀遠風避開所有人,單獨來到主任科室,面色平靜。
“結果是出來了。”主任託了託眼鏡,將牛皮紙樣子的文件袋拿了出來,交給紀遠風,“但是,紀總,想必結果您自己心裡也清楚,我的建議是,現在馬上住院。”
紀遠風沒有回答主任的問題,只道:“住院這件事,你們院方已經跟我提過很多次了。住院的話,我的病能徹底痊癒嗎?”
“這個……”那主任臉色有點兒尷尬,或者說,有些無奈,“紀總,我們是爲了您好。”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因爲最近有些要緊的事,所以纔來做一個全面的檢查,我只想知道……”頓了頓,紀遠風才艱難的開口,“只想知道,我到底還有多少日子,好爲身後的人和事做好打算。既然住院也不能讓我的病痊癒,我又何必讓自己剩下的時間浪費在這個地方呢!”
“紀總說的是。”那主任無奈的嘆了口氣,從抽屜裡取出一個藥瓶來,“紀總,這些藥您帶回去,每餐後吃一粒,如果覺得噁心想吐,可以再吃一粒。切忌勞累。”
“謝謝。”紀遠風將那瓶藥接過來,又跟那主任聊了兩句,便轉身離開。
走出主任辦公室,紀遠風一邊往外走,一邊將檢查結果的文件袋打開。大略掃了一眼,看到很多專業名詞,紀遠風對那些一知半解,卻也不想深究,唯一看懂的,便是預測他最多還有一個月時間的話。
一個月啊!三十天啊!一睡一醒之間,他的生命,將會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消失。紀遠風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五臟六腑都被燒得有些灼熱的痛。他承認自己沒有那麼豁達,面對死亡,除了恐懼,更多的卻是遺憾。他還有那麼多沒有做的事啊!
不過,上天還算待他不薄,沒有讓他躺在醫院的病牀上,可憐巴巴的等着離開,好在,他還自由出入的活動,讓他人生中最後的時光可以自由支配。
走出門診樓,紀遠風將檢查結果刷刷兩下撕爛,扔進了垃圾桶裡。
“紀總。”醫院外,小文一直在等着,看着紀遠風出來,連忙上前。
“嗯。”紀遠風跟着小文上了車子。
“紀總,咱們回去嗎?”小文坐到駕駛座上問。
紀遠風看着車窗外,靜默好久,久到小文都忍不住想要再問一遍的時候,紀遠風才雲淡風輕的開口,“去鄴城大學,我想去轉轉。”
“好的。”小文連忙發動了車子,雖然有些好奇,卻沒有問爲什麼。
紀遠風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在離開人世的時候,反而變得豁達了,很多以前沒有敢做,或者託辭沒有時間而沒有去做的事,現在,想義不容辭的去做。剛剛他腦海中蹦出來的第一個畫面,就是鄴城大學裡漫天飛雪的場景。
“你在這裡等着吧,我自己進去轉轉。”
開車四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了鄴城大學校門口,紀遠風下車,吩咐小文一句,獨自一人往校園裡走去。
校園裡全是些青春洋溢的面孔,或三三兩兩的女生,或成羣結隊的男生,或甜甜蜜蜜的一對小情侶,走在熟悉的小路上,紀遠風也彷彿回到了那些單純又美好的日子。回到了,與秋棠共同度過的難以忘懷的日子……紀遠風走到去往操場的那段路上,眼前彷彿又看到與秋棠第一次碰面的場景,秋棠臉上、鼻孔裡全是雪的樣子,無論何時想起來,都那麼滑稽。那樣的畫面在腦海裡,卻也成了永恆。
坐到長椅上,紀遠風靠着椅背,輕輕閉上眼,在微風吹拂之間,彷彿又聽到了秋棠在唱歌的聲音。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記,至少還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最先想到的人,還是秋棠。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是認識了秋棠;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是沒有跟秋棠在一起。下輩子,如果還有下輩子,他們也將不會是一起輪迴的,恐怕再也遇不到了吧?越想,還真是覺得越遺憾呢!
鼻子裡好像越來越酸,紀遠風明明閉着眼睛,卻覺得控制不住眼淚了。
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是裴靜冉,就算能給她承諾,卻也不能做到永遠陪伴。但願下輩子能遇見她,兩個人掉換個位置。換成是他,苦苦等着她的青睞……紀遠風坐在長椅上,好像回憶了一整個青春,那些熱血沸騰又蠢蠢欲動的日子,遙遠的再也摸不到了,可似乎又近的在腦海裡生根發芽了一樣。
“咳咳……”
吹了兩三個小時的風,紀遠風覺得有些兒難受,一邊往校園外走着,一邊覺得頭暈目眩起來。好不容易走出校園,還沒走到小文的跟前,便覺得腿下一軟,眼前發黑,張了張嘴,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倒去。
咚……
“紀總!紀總您怎麼樣啊!”
小文焦急的聲音在耳邊一圈圈的盪漾開來,嗡嗡的。紀遠風想努力的睜開眼,卻怎麼也用不上力氣,心裡在不停的叫囂,不要,不要現在就離開!老天爺,不要這麼殘忍,不要……嘀嘀……
再次醒來,入耳聽到的便是醫院裡機器的聲音。
“遠風!”
“爸爸醒過來了!”
一睜開眼,就看到裴靜冉和紀耀辰,後面還有秋棠跟權書昊,還有裴父裴母,還有自己的母親。
裴靜冉哽咽的握住紀遠風的手,“不要嚇我。”
“不會的。”紀遠風臉色蒼白的一笑,“只不過是吹了風,所以暈了一下子。”
“還有幾天就是我們的婚禮了,你可一定要打起精神來。”裴靜冉故作不滿的埋怨紀遠風一句,聲音卻顫抖的厲害,眼淚也不住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嗯,不會有事的。”紀遠風安慰着裴靜冉,忍着嘴裡的腥甜氣。紀母在一旁,已經忍不住啜泣起來。
六月初八,良辰吉日,宜嫁娶。
鄴城城東一個古老的小教堂裡,正準備進行一場簡單的婚禮,來賓不多,卻看得出來,都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