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的夏季已經接近尾聲,可餘熱始終強勁,秋棠在乾熱的清晨醒來,額頭上滲着細密的汗。
“啊……”秋棠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了個懶腰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臉,一搭手就摸到了旁邊的平板。昨晚跟蘇澤聊了好久,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秋棠從來不知道男人這麼能聊天的,到最後,秋棠幾乎是閉着眼給蘇澤發了句‘晚安’,然後平板一扔,倒頭就睡了。
不過說到收藏那一塊,蘇澤真是前輩。
秋棠迷迷糊糊下了牀,將頭髮隨意的攏起來,伸着懶腰出了房門。
咔噠……
秋棠剛打開洗手間的門,卻驀然看到洗手間了站了個人,秋棠忍着溜到嘴邊的尖叫,定睛一看,竟然是權司墨!
眼睛倏地睜大,秋棠終於忍不住拔高聲音,雙手擋在胸前,“權司墨?!你怎麼在這裡?”
權司墨將秋棠一系列流暢的動作收進眼底,感覺秋棠像一隻受到驚嚇的慵懶小貓,性感、新奇。可她那擋着胸前的動作實在多餘,他壓根沒想看,一擋,反而引他注目了。
“你昨晚沒走?”秋棠又問,“我明明見你下樓的!你下樓幹嘛了?”
權司墨淡淡收回目光,“喝水。”
秋棠嘴角一抽,“那你最起碼知會我一聲吧?晚上留宿男人,很可怕的。”
權司墨臉色微微變黑,對秋棠這種自作多情的話自動屏蔽,繞過秋棠出了洗手間,“我不是留宿,而是住在自己家。還有,你動作快點,要下去做早飯。”
“好嘞,墨總,您可勁兒使喚我,我是不會對您有怨言的。”秋棠嘴角彎彎,笑得明媚,笑意卻帶了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那就好。”權司墨盯着秋棠,彷彿沒聽懂她話裡的深意,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畢竟我要拿錢養着你,你不該對我有怨言。”說完,笑着轉身,走了兩步,雲淡風輕的又來了一句,“哦,忘了說,你左眼眼角有顆……你懂得。”
秋棠倒吸了一口冷氣,連忙跑進洗手間,對着鏡子扒着自己的左眼一看,果然,好大一顆眼屎!都怪昨天睡得太晚,又被權司墨嘲笑了……秋棠從洗手間出來時,整個人變得容光煥發,哼着歌走到廚房,衝坐在沙發上看早間新聞的權司墨說道:“今天早上吃點三明治吧?”
“恩。”權司墨應了一聲,眼神始終在電視上流連。
“下面來看聯播快訊。權氏企業董事長,今年七十五歲高齡的權正天,於今日凌晨被緊急送往鄴城市立醫院,據悉權董事長突發腦淤血,已安排緊急手術,截止早上六點鐘,手術仍未結束。此次權董事長病發,是否會造成權氏股票震盪……”
聽到電視裡的聲音,秋棠的腳步一頓,站在廚房,回頭偷偷瞄了權司墨一眼,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暗暗咬了下脣。
權正天,權司墨名義上的爺爺,那老頭,簡直不是東西。
有這樣的爺爺,也算倒黴,不認也罷!還有山上那個可愛的老太太,年輕時怎麼就瞎了眼,看上這麼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懷了孕沒等來男人的承諾,等來的卻是男人要結婚的消息……秋棠走到竈前,煎蛋、烤培根、熱麪包片,一邊做着三明治一邊神遊天外。
那年,權司墨的奶奶一夜之間從高貴的千金大小姐變成未婚先孕的“蕩婦”,忍辱負重生下孩子,卻沒想到孩子的爸爸不承認他,自己的孩子成了私生子。辛苦幾十年,還要在中年時期承受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看着兒子兒媳出車禍,雙雙去世……能帶大權司墨,將他培養成這麼優秀的人,真了不起。難怪權司墨對他奶奶這麼好。
秋棠想到山頭上的老太太,忽而笑了笑,等她再準備幾個笑話講給老太太聽。因爲,這些事都是權司墨的奶奶告訴秋棠的。老太太說這些的時候,像在講別人的故事,可這些事,究竟是沉澱了一生也不能釋懷的。
“秋棠,你在廚房睡着了嗎?”權司墨略帶嘲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秋棠嚇了一跳,回神後連忙道:“好了好了,做好了。”說完,將三明治裝盤,轉身端到餐桌上,自己坐到權司墨對面,“喏,吃吧。”
權司墨看了眼三明治,突然覺得‘賢惠’兩個字用在秋棠身上也不爲過。
飯桌上只有極淡的咀嚼聲。
秋棠看了看權司墨,欲言又止。權司墨眼皮都沒擡,秋棠還是扛不住了,開口道:“墨總,您真的要讓我採訪您?”
“恩。”權司墨應了一聲。
“別介呀,這麼大的活兒,我一個人幹不好。”秋棠微微試探着開口,“墨總,您看您一般不接受採訪的,好不容易接一次,必定是全城矚目,萬一我稍有不慎出了點差錯……”
“蘇澤那邊,你就不怕有差錯?”權司墨輕輕攔了秋棠的話,“你是看不起他,還是看不起我?”
“我……”秋棠一口麪包噎在嗓子眼,連忙嗆了好幾口牛奶才嚥下去,手忙腳亂的說道:“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墨總,我的一片赤誠之心,天地可鑑啊!”
權司墨一挑眉,似笑非笑的樣子,像個妖孽似的。秋棠狠狠咬了口三明治,含糊不清的嘟囔着開口,“那我可以找幫手嗎?”
“隨你。”權司墨不在意的回答了一句,修長的手指取過紙巾,優雅的擦了擦嘴。
“那你的採訪安排到九月下半月刊,可以嗎?”秋棠得寸進尺的問,“畢竟是蘇澤先答應採訪的,他打頭陣,你第二。”
權司墨聽完秋棠的話,起身的瞬間身形頓了頓,站定,憑藉身高優勢睥睨着秋棠, “他第一,我第二?”
秋棠將三明治放到盤子上,感受到權司墨語氣裡微微的怒意,連忙解釋:“完全沒有給你們排位的意思,因爲不知道‘商務專訪季’的效果如何,先拿蘇澤的採訪試試水,爲墨總您的出場造勢,您要是……”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權司墨輕輕打斷秋棠的話,瞳孔裡倒映着秋棠詫異的眼神。
“一見鍾情?”秋棠擡着頭,不知道爲何權司墨突然發問,卻是條件反射的開口,“一見鍾情,鍾情的是臉,這樣的感情,應該,不可靠吧?”
權司墨打量了秋棠好久,墨瞳幽深的深不見底,過了許久,擡手整理了下手腕處的西服,雲淡風輕的開口,“那就給我安排九月下半月刊的採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