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雷熠像平時一樣,在下班後回到海濱別墅。推開主建築的門,眼睛則第一時間望向客廳:“我回來了。”
多希望那裡有個人,雀躍着跳起來向他奔來,接過他手上的西裝外套,幫他掛好,再笑盈盈地說一句:“快去洗手,馬上開飯了。”
可惜,那裡空蕩蕩的。
既沒有小孩子的吵鬧,也沒有女人的笑罵,更沒有他最想見的那個身影。
耳邊,只有別墅管家躬身問好的聲音:“大少爺。”
芷柔呢?
她出去了那麼久,還沒有回來嗎?
是不是早已經忘記回家的路?
可是,這裡是她的家啊,一個人,怎麼可能忘記家在哪裡?
哦……是了,她已恨他入骨,再怎樣,也是不會回來的了……
雷熠望着眼前的一些,呆呆地發起愣來。
神遊四方。
管家的問候聲他彷彿根本沒聽到一樣,就那樣愣愣地站在門口,像是一尊木雕泥塑,一動不動。
好在,管家已習慣了他的樣子,例行的招呼完畢,便準備去忙自己的事。
就在這時,門外面又接連進來兩個人。
顧承宗,陸文謙。
“顧少?陸少?”他詫異地叫出聲。
自從大少奶奶離開後,雷熠再沒往家裡帶過任何朋友。
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了三年。
今天,是要破例了嗎?
唉!顧少他們過來,讓家裡熱鬧一下,也好。實在是大少爺越來越沉默,越來越令人擔心。
希望這兩人能好好開導大少爺一下。
陸文謙擺擺手,示意他只管去忙,別管他們。
顧承宗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原本是他最好的朋友,生死之交的兄弟,在他得知自己的身世,並且慢慢地接受何美祺之後,不是沒有埋怨過雷熠。
甚至還單獨約他幹過一架。
可看着他如今的樣子,他又十分難受。
“早知如此,你何必當初呢?”
他比雷熠強一點,去年春節在柏林見到了芷柔,那女人比之前更瘦了,他試探性地在她跟前提起過雷熠,但她卻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
他知道,芷柔忘不了雷熠。
就如同……雷熠同樣天天念着她一樣。
雷熠好像被顧承宗的話驚醒,當先走進客廳,大聲地吩咐:“今晚承宗和文謙留在這裡吃飯,讓廚房多做幾個他們喜歡的菜。”
說完,又跑到小吧檯那裡挑酒。
他很快從櫃子裡拎出來好幾瓶白酒洋酒,提在手上向兩人示意:“如今反正沒人管,咱們喝個痛快!”
陸文謙看不下去,走過去把他手裡的酒瓶搶過來扔沙發上,再抓着他的襯衣領子把他推搡到衛生間的鏡子跟前。
“老三,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帝國三少中那個曾經最風.流倜儻的三少如今變成什麼樣了!你振作點行嗎?還喜歡那個女人,就誠心的去道歉,去認錯,去重新追回來!一個人躲起來折磨自己,她就能回來?”
陸文謙性情溫潤,輕易不發火,但他發起火來,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而且因爲工作原因,他噴口水可比那兩人厲害得多。
雷熠被他用力按着,梗着脖子,見到了鏡子中的男人。
鬍子拉碴,目光呆滯。
前額的頭髮長得幾乎要遮住眼睛。
“我覺得挺好啊,不影響我工作上的判斷就行。再說,她不在,我收拾得再整齊,給誰看?”
陸文謙氣得用力向前一送,鬆開手:“你沒救了你!”
雷熠的額頭“砰”一聲撞到鏡子上。
他捂着頭,瞪了陸文謙一眼:“別廢話了,過來喝酒。”
餐廳裡傭人已經把做好的菜先端過來,而大廚依然在忙碌着,剩下的菜隨時做好,再隨時端上來。
雷熠開了一瓶53度的茅臺,拿了專門喝白酒的小酒杯,替顧承宗和陸文謙滿上。
杯子舉起來,口中說的卻是:“芷柔第一次正經八百地做飯給我吃,就讓你們趕上了,就在這裡,她做了三菜一湯,紅燒蹄髈,鍋貼豆腐,涼拌苦菊,和玉米排骨湯,我還說,還說……”
還說她的豆腐深得他心。
只是,他調戲她的話此時還猶言在耳,可這偌大的餐廳,又哪裡還有她的影子?
他完全說不下去,一揚脖,把酒喝了,辛辣的刺激正好掩飾了他的哽咽:“來,是兄弟的,就幹了!”
顧承宗心裡難受得要命,喝完酒,剛要說話,雷熠卻又幫他滿上,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往下說。
“後來,她在這裡請你們吃飯,你們吃的是開心了。誰知道她費了多少心呢,那天晚上,她窩在書房,什麼都沒做,就在那裡寫第二天的請客的注意事項,整整寫了一晚上。”
雷熠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
說完了三人和芷柔共同的回憶,又開始說只有他和芷柔兩人的一些小事。
她喜歡在海邊散步,她喜歡坐在那個高几前喝茶,她喜歡在那張桌子上繪圖,她喜歡席地坐在客廳的透明玻璃前看海……
一點一滴的瑣碎小事,經歷過三年時間的沉澱,記憶非但沒有模糊掉,相反,還愈發清晰起來……
他聲音低沉,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就那樣慢慢的,一句一句說着。顧承宗聽着聽着,心臟卻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夠了!你他媽早幹嘛去了!”他爆了一句粗口,“有在這裡絮叨的功夫,你去柏林啊,你去把她追回來啊!”
雷熠醉眼迷離地搖頭,喝酒:“晚了,一切都晚了。她已經被我傷透心……”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喝好了沒有,上來,來書房。”
“呵!行,你別後悔就行!”顧承宗實在忍不住了,“她現在身邊可有個江天嘯,你別在她答應嘯哥以後,再去搗亂就行!”
說完,他頭也不會,噔噔蹬蹬地當先上樓。
雷熠扶着樓梯才能站穩。
“他只要能真心對我兒子好……”他忽然想起什麼,又從褲袋裡摸出手機,舉到身邊的陸文謙跟前,“看,我兒子,可愛吧?”
顧承宗卻已推門進了書房。
只是,才進門,就已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