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給我一張結婚證,好嗎
厲景呈手掌輕拍着額頭。
榮淺見他臉色很差,忙上前替他解開兩個釦子,“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可能是剛纔在屋裡面,太悶了。”厲景呈望向榮淺的動作,他伸手覆住她的手背,“淺寶,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我們走不出去了……”
榮淺擡頭,目光同他對上,眼裡的堅毅和鎮定在此刻燙灼着厲景呈的眼睛,“不是你說讓我相信你嗎?景呈,帶我回家。”
男人點了點頭,“好。”
兩人握着手繼續向前,成串的腳步聲交相應和,迴盪在這條並不寬敞的走廊內。
厲景呈屏息凝神,神經繃得很緊很緊,因爲他不知道,接下來又會有什麼突發狀況在等着他們。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找到出路。
兩人兜了一大個圈,榮淺走得腳底生疼,可卻發現還是回到了原點。
厲景呈單手撐住牆壁,榮淺推開了旁邊房間的門,“景呈,要不我們到裡面休息會吧?”
“好。”
厲景呈帶她進去,這回,他有了經驗,拉過一張椅子擋住門口,榮淺看着四周的鐵欄杆,這是座監獄。
她走向唯一的一張牀,坐了下來。
厲景呈一動不動倚在門口,看着外面的動靜。
榮淺休息了會,見他還是站在那,她上前,“景呈,你去坐會吧。”
“我不累。”
榮淺下意識將雙手摟住厲景呈的腰,“不累纔怪呢,我們要出事的話,就算你盯着也沒用,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我想早點帶你離開。”
“我知道,”榮淺看向他側臉,男人面色肅冷,她不由擔心,“但你這樣,會受不了的。”
她強行將厲景呈拖往牀前,並讓他坐了下來。
榮淺躺到牀上,木板牀發出聲吱嘎,她將頭枕着厲景呈的雙腿,“我好想睡覺。”
“你睡吧,休息會後我們再走。”
榮淺握緊厲景呈的手,“我不敢閤眼。”
男人手掌捂住她的眼簾,“沒事,有我在。”
“景呈,你出來的時候小米餈知道嗎?”
“她已經睡着了。”
榮淺眼圈不由發紅,“早上起來,她見不到我們,肯定會急得大哭。”
厲景呈喉間輕滾,手指撫着榮淺的臉龐,她忽然坐起身不住乾嘔起來。
“怎麼了?”男人變得越發緊張。
榮淺拍着胸口,吐也吐不出什麼,只是彎着腰,厲景呈沒有別的法子,只能伸手抱緊她,“哪裡難受嗎?”
“沒事,就是孕吐,”榮淺緊縮在男人胸前,“可能是太餓了。”
厲景呈神色凝重,“我去找找,看有沒有吃的,他們既然把我們關在這,總不至於是要將我們活活餓死。”
“不要走,”榮淺抱住厲景呈的手臂,“我還好,外面那麼危險,別出去了,等休息好了,我們再一起走。”
“你撐得住嗎?”
“放心吧,我本來就沒什麼胃口,可能剛纔躺下去太急了,所以纔會噁心。”
厲景呈將她小心翼翼放到牀上,她生怕男人再擔心,便閉起了眼睛。
他垂着頭,一瞬不瞬盯住榮淺的臉,目光移至她頸間,那條項鍊下面,遮住了他一直不願看見的一道疤。
厲景呈到這會都在自責,他甚至希望時間能倒退回去,那樣的話,他一定會接那個電話,一定不會讓榮淺受到任何傷害。
可是,在此時此刻,同樣的事情,果真來了第二次。
厲景呈靠着牀頭,腰部被劣質木板磕得難受,但就算真給了他這樣的機會,他能確保帶着榮淺安然出去嗎?
手臂上的抓痕,隱隱透出疼痛感。
厲景呈不止着急,還控制不住焦躁起來,頭痛感越發明顯地傳來,幾乎要撐破他的腦袋。
他用拳頭砸了幾下太陽穴,妄想讓自己冷靜,可他沒法定心,越是害怕榮淺出事,他的心就越是慌。
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儘管從小到大,只發作過那麼幾次,可每一次都是驚心動魄。
厲景呈眼睛緊閉,睜開時,眸子內的幽暗不再那麼清明,他站起身來,走向前的腳步開始趔趄,每條腿、手臂,都似乎僵硬了一般,他快速衝到門口。
榮淺聽到動靜睜眼,只看到厲景呈已經走到了門前,她放下雙腿,“景呈,你做什麼?”
厲景呈將桌子拉開,從上面拿了一個空礦泉水瓶,擰開瓶蓋之後,將空瓶放在門縫間,他似乎沒聽到榮淺的話,徑自走到外面後將門拉上。
有了礦泉水瓶的隔斷,門就不會鎖上,他使勁拉住門把,不讓榮淺出去。
榮淺不由蹙眉,下了牀走過去,“景呈,你幹嘛呢?”
“你在裡面好好睡一覺,我守在外面。”
“剛纔那樣不是很好嗎?”榮淺想將門拉開,卻發現厲景呈手勁很大,她隱約覺得不對勁,厲景呈原本是背對她站着的,忽然一下,他坐到了地上。
“景呈,你把門開開!”榮淺拉住大門使勁搖晃幾下,厲景呈指關節因爲用力的捏緊而泛白,“你到底怎麼了啊?”
厲景呈用力喘了幾口氣,“你快坐回去!”
“我不要。”
“乖,我身體只是有些難受,出來呼口氣而已。”
“那你讓我跟你一起。”
“不用。”
“厲景呈,都到了現在的地步,還有什麼是我們不能一起面對的?”
男人手臂吊在半空,頭也不回,“給我一點點時間,我能忍得住。”
榮淺想到上次在包廂內的情景,她艱難地開口詢問,“景呈,你是不是犯病了?”
“沒有那麼嚴重,”厲景呈額前的汗往下滾落,他隱忍得很辛苦,“你別管我,我自己能剋制。”
榮淺急得不行,“景呈,我求你了,讓我在你身邊好嗎?”
“不行,”厲景呈回答得那麼幹脆,“你難道真得不怕我傷害了你嗎?”
“不會的,”榮淺口氣同樣堅定,“上次,你不是挺過來了嗎?這次也可以的。”
厲景呈揚起頭顱,嘴角邊的線條繃得很緊,他每說一句話,喉嚨口就像被誰的手卡住一般,“榮淺,其實我一直沒跟你說,那次,我是裝的。”
榮淺心頭一緊,“爲,爲什麼?”
“宋稚寧死不了那個心,她僥倖得以爲我肯定是好了,我不想讓她糾結在過去,我也想試試,她是不是真的那麼不在乎,”厲景呈嘴裡泛出聲很冷的笑意,“淺寶,我演技多好,把你們都騙了,當我看到宋稚寧害怕地躲在窗臺上的時候,我想笑,可我笑不出來。”
榮淺聽着,不由覺得心疼,“景呈,你真的不必?...
這樣。”
“我不想讓那麼多事情再來困擾你,況且,你當時不顧一切抱住了我,最後關頭,還知道要顧忌我的名聲……”
“那是因爲你是我老公啊。”
厲景呈聽到這,回頭對上了榮淺的目光,他面色難掩激動,“淺寶,如果能走出這裡,你能給我一張結婚證嗎?”
榮淺跟前的人影變得模糊,“厲景呈,我們沒有過一場像樣的婚禮,你要想娶我,就要好好跟我求婚。”
“好,一定。”
兩人相視而笑,厲景呈控制不住鼻翼間的酸澀。
榮淺眼眶內完全溼潤了,“那你能保證,所有的事都聽我的嗎?”
“我保證。”
她雙手扣緊欄杆,“那好,你給我開門。”
厲景呈仍舊堅定地搖了搖頭,“你坐回去。”
“你剛剛答應過我的。”
“乖。”
“我不要乖,”榮淺頭抵着欄杆,“景呈,你就是生病了而已,爲什麼要我逃避,越是這樣,你纔會越難控制自己,你給我開門。”
厲景呈乾脆不說話了,礦泉水瓶因爲他的用力而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一陣陣也刺痛榮淺的耳膜。
兩人僵持着,厲景呈彎下腰,實在難受了,就一拳砸在地磚上。
榮淺看到他手背上迸出一道傷口,她心疼到不行,嘶啞着嗓音在喊,“開門!”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堅持。
榮淺張望四周,想要找個能將欄杆鑿開的東西,耳朵裡忽然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音,榮淺定在原處,她覺得整個地面好像都在顫抖,就像是地震要來臨了一般。
她目露驚恐,視線朝左右張望。
遠遠地,看到有個東西在靠近。
榮淺定睛細看,是個巨大的鐵球,正從走廊的那頭滾過來。
走廊的青石板因爲承受不住這個重力,好幾塊開始凸翹。
榮淺大驚失色,“厲景呈,快起來!”
男人手臂仍舊吊在那,動也不動,榮淺驚慌不已,她伸手拉住那個礦泉水瓶,“你要不鬆手,就把我關在裡面吧,我死了也跟你沒關係!”
她用力開始扯着瓶子,瓶身硬生生被她扯進去一段,眼看着門就要砰地合上。
厲景呈回頭看眼,手總算是一鬆。
門因爲重力而往後,榮淺忙退開身,腳踢到礦泉水瓶,瓶子飛轉到走廊上,她伸手抱住厲景呈的上半身,將他往裡拖,與此同時,那個鐵球也在他們跟前緩緩滾了過去,壓着瓶子發出脆裂聲。
榮淺心驚膽戰,雙手死死抱住厲景呈,她眼睛都不敢睜開,渾身發抖。
厲景呈伸手將她推開,榮淺忙又抱住他,“你爲什麼要這樣?前一刻還說不拋下我,厲景呈,你就是一混蛋!”
男人沒有反駁,他想要爬起身,可腿使不上力道,似乎打滑了好幾下,榮淺看着,說不出的堵悶,她拉過厲景呈的手臂架起他,“你想去哪?”
厲景呈站直身後,目光在房間內掃了圈,最終落向牆角處。
榮淺跟着他的腳步過去,那兒有個水槽,厲景呈快速地擰開水龍頭,將裡面的水放滿,他看眼身側的榮淺,“你過去。”
“我不要。”
他手掌壓住她肩頭,輕輕推了把,榮淺退出了三兩步。
厲景呈彎下腰,張開嘴,大口大口的冷水往嘴裡灌,面上也都是水,他想讓自己儘可能保持住冷靜。
水衝進了喉嚨口,甚至來不及吞嚥,他兩手撐住池壁,難受地嘔吐出聲。
榮淺垂在身側的手掌不由攥緊,她想要上前,可厲景呈的樣子,分明就要將她推得遠遠的。
他面色漲得通紅,神情痛苦地扭曲着,全身猶如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厲景呈微微緩過神後,將整個腦袋都浸入了水槽中。
榮淺只看到男人黑色的髮絲漾起,她心被狠狠揪扯着,無力感和疼痛席捲而來,她手掌握緊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
水漫了出來,水龍頭正對着厲景呈的後腦,榮淺數着時間,彷彿過去了許久,可始終不見厲景呈起來,她驚慌不已,上前去拉他,“景呈,你別這樣。”
厲景呈被她拉了出來,眼睛緊閉着,透過滿臉的水漬,她覺得跟前的這張臉模糊化了。
她雙手胡亂替他擦着臉,“景呈,有沒有好受些?”
他咬緊的牙關這才鬆開,“別看着我,不要看到我現在這樣。”
“我就要看,”榮淺替他一遍遍擦着,她湊上前親吻厲景呈的臉,“你這樣怎麼了?你還是我老公,還是我兩個孩子的爸爸,景呈,你沒什麼不一樣的。”
厲景呈睜開眼簾,潭底被一股滾燙給刺痛了,他用力又將榮淺推開些,然後頭再度埋了進去。
實在憋不過氣了,就起來喘兩口。
榮淺手足無措地杵在原地,她不能替他分擔絲毫的痛苦,她只能上前,雙手緊緊攬住厲景呈的肩膀。
榮淺能清晰感覺到厲景呈地掙扎和聳動,她手裡的力道收緊了些,厲景呈猛地一個動作起來,她趔趄了下差點栽倒,但還是緊抱住他不肯鬆開。
男人雙拳握着,吐到胸口跟撕裂似的疼,他回過頭,薄脣觸及到榮淺近在咫尺的臉,她的呼吸噴灼在他的面部,令他心安。
厲景呈鼻端發澀,他想到方纔的話,他問她,如果能走出這裡,她能給他一張結婚證嗎?
她的答案,不再是猶豫的。
而當年的那句話,厲景呈又還記得清清楚楚。
榮淺說,這輩子,只爲霍少弦穿一次婚紗。
他不由欣慰,最終,他還是感化了榮淺這顆石頭,真的,即便很難,但他終究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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