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醬油帝江北
我做過很多份工作,酒吧小蜜蜂無疑是最輕鬆的,一天只需要工作差不多五個小時,不用打掃衛生,沒有任何職責可言,就是在場子裡坐着吃喝玩樂而已。並且這份工作,只要你按時來按時走,基本是沒人管的。
唯一需要花點心思的,就是處理在夜場裡的各種人際關係,得罪人,是肯定不行的。
還好我在這裡有個熟人,就是收銀妹子。剛來的時候,我不怎麼適應,跟服務生什麼的也沒混熟,就偶爾跑去收銀臺跟收銀妹子說兩句話,然後心裡就踏實了,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在夜場,要化很漂亮的妝,穿漂亮的衣服,高跟鞋,這也是我工作的內容。當然我是不用招呼客人的,這裡有專門的客服人員,那些纔是推酒陪酒的。老闆花錢請我們這些小姑娘過來,原因是,只要場子裡有姑娘,就不怕沒有男人來消費。說白了,我就是個托兒。
我幹了那麼幾天,跟大家也熟悉了。後吧來了個新妹子,傳聞是這邊某大學的大學生,長得挺清純,身材也好,就是挺高貴冷豔的,不愛搭理人。叫林曉饒。
人家是有資格高貴冷豔,人家是大學生嘛,誰跟我們似得。
有個服務生小哥看上人家了,姑娘過來的第三天,服務生就過來攛掇我,讓我幫忙去要個電話號碼。說實話,我真不樂意管這些閒事,而且我覺得我和大學生是有距離的,我不想跟高貴冷豔的大學生打交道。
但我又是個足夠虛僞的人,我恨不得讓全世界都覺得我熱心善良天真可愛,所以這個忙表面上還是得幫。
我去找大學生聊天,裝得很熱情,張口就叫了個小名,“饒饒。”
我也不知道她小名到底叫什麼,反正夜場裡都是這麼個叫法,顯得親切嘛。我趴在後吧的吧檯上,饒饒正在打杯子,挺窘地看我一眼,估計是因爲不熟,她對我笑笑,沒說什麼。
我跟她聊天,“聽說你是w大的學生啊,你學什麼專業的?”
“英語。”她回答得很簡單。幸虧很簡單,她要是說點什麼亂七八糟的專業,我也聽不懂啊。我笑笑,恭維她:“你真厲害,我要是像你這樣這麼會讀書就好了。”
她又尷尬地笑笑,確實夠高貴冷豔。面對這麼個高貴冷豔的人,很難打開話匣子,我還是有什麼說什麼吧,我說:“你電話號碼多少啊,有個服務生想知道。”
“啊。”她乾乾地應了一聲,我觀察到她臉上那絲爲難的神色,我心裡在想,那小服務生真是不自量力,人家長得這麼漂亮,還有好學歷,怎麼可能看上他。
饒饒說:“不用了吧。”
這是拒絕的意思。我想了想,往吧檯上又趴了一點,對她說:“那這樣,我告訴他你最近要換號碼,以前的不用了。”
她又是一聲乾笑,我也就衝她笑笑,轉身回去覆命。
服務生小哥嫌我任務完成的不好,沒要來電話。我當然得給自己辯駁兩句,我說:“要來也沒用,人家大學生能看上你?”
“大學生怎麼了?大學生不也幹這個,還沒我掙我的多呢。”服務生小哥不服。
他說得其實也不錯,服務生的底薪本身就比後吧高,而且服務生在前面,酒水提成加上小費,一個月也能撈到三千,比後吧的兩倍還多。
但我因爲沒完成任務,還是想狡辯,就酸他一句,“人家是暫時幹這個,你一輩子估計也就這樣了。”
“你放屁。”小哥不服。
我就衝他吐個舌頭翻個白眼,裝裝可愛跑前面繼續做勤勞的小蜜蜂去。我這工作最悲慘的就是無聊,比在遊戲廳上分兒還無聊,而且只有酒沒有水喝,我口渴了就只能拿酒湊合。每天都有那麼點暈暈乎乎的。
今天不無聊,我有心事。我們老闆張哥又給我發信息了。按照收銀妹子的說法,我們老闆就是個老色鬼,女兒都快和我一樣大了,酒吧裡的姑娘他挨個騷擾了個遍,好多都給他白睡過。
收銀妹子沒有被睡過,收銀妹子來到不久就和dj好上了,dj是老闆的熟人,老闆不好意思下手了。所以收銀妹子說,想在夜場裡踏踏實實地幹,還是得有人罩才行。
我一個散工,連個正兒八經的上級都沒有,我不知道找誰罩。
我正對着張哥發來的,下班叫我去ktv的短信發愁,有個人在後面捅了捅我的肩膀,我回過頭,看見個戴着鴨舌帽的人,我不認識他。
鴨舌帽說:“我們北哥請你過去喝杯酒。”
我當時也高貴冷豔了,其實我就是單純的沒反應過來,我說:“你們北哥是誰啊。”
我那副表情,是個十分不給面子的表情,鴨舌帽就點了個頭走了,好像我很不識擡舉似得。我確實沒反應過來北哥是誰,我進夜場這個圈子沒兩天,那些各路富二代的大名,還沒有記牢,他們的樣子也沒來得及熟悉。
後來他們北哥親自過來了,遞來杯沒滋沒味的蘇打水給我,他坐在我對面,笑吟吟的。
我擡起頭來看他,然後腦筋就幻滅了,不得不再稱讚一句,真他媽的帥得一塌糊塗。我就激動了,笑着說,“是你啊。”
我想起來了,我和陸恆一起在另一個夜場見過他的,當時陸恆告訴我他叫江北,當時我心裡就在犯花癡,這麼大個帥哥主動來跟自己說話,任誰心裡都得偷偷開幾朵小桃花,懷疑自己是不是走狗屎運了,大帥哥對自己有興趣了。
但是江北下一句話就把我打回了原形,“小陸呢,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合着他是來打聽陸恆的。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就隨便敷衍一句,“他有事兒吧。”
江北也是個小人,故意說陸恆的壞話,撇着嘴,特無奈地說:“他能有什麼正事兒,又盯上哪個小姑娘了吧。”
我的表情就有點黯然,是,陸恆這麼久沒騷擾過我,估計是現在又去開墾別的田地了。
我抿了口蘇打水沒說話,江北淡淡地看我一眼,微微一笑,順手從桌子上拿起我的手機。
“你幹嘛?”我茫然地問。原諒我又自作多情了,我看見江北拿着我的手機,另一隻手拿出自己的手機,然後在我的手機上按鍵,我還以爲他是想留我的電話號碼。
但是江北好像撥通了什麼,放到自己耳朵邊上,幽幽地懶懶地,笑着招呼,“我江北。”
我不知道他拿我手機撥了誰的電話,就聽他繼續說,“怎麼好長時間不見你呢?過來吧,哥想你了,來一起喝點兒。等你哈。”
江北掛了電話,把手機交給我,我剛想翻翻通話記錄看看他打給誰的,江北就很大方地拉了我的胳膊,把我拉到卡1去坐下。
等我一屁股坐在江北旁邊了,他才告訴我,“小陸一會兒過來。”
我眼角抽了抽,陪着笑說:“我這上班兒呢哥。”
“你上什麼班兒?”江北顯然不懂。
我也不好跟他解釋,就琢磨怎麼趕緊閃了。我雖然考慮過,在這裡可能見到陸恆,而且剛來的那兩天,因爲怕見到陸恆,成天心裡還慌慌的,但現在看開了也沒什麼。不過我不想這樣碰見陸恆,坐在他的仇人旁邊。
江北說了句特別折磨人話,“坐這兒吧,人家早就把你忘了。” [i][-].
我這心裡就猛地一抽抽,忽然覺得挺堵得慌的。江北給我倒了杯酒,碰杯,他一飲而盡,我裝逼,也跟着一飲而盡。
而我的心裡,似乎真的開始期待發生點什麼,有種置身事外,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感覺。我想知道陸恆過來以後,看到我和江北在一起,是個什麼反應。
我跟這些人簡單認識了一下,我告訴他們我叫妍妍。也沒什麼正事兒,就是聽他們幾個聊天,偶爾喝那麼兩口酒,我也早就把老闆叫我下班去ktv的事給忘記了。
陸恆來了,領着個姑娘過來的,姑娘挽着他的胳膊,兩個人出現在卡1的入口,陸恆看見我,我看見陸恆,我們倆有那麼差不多兩秒鐘的對視,我隱隱感覺到陸恆瞪了我一眼。
江北擡頭,笑吟吟的,“小陸,來,坐。”
江北說着往我這邊靠了靠,在身旁給陸恆騰出個空座來,然後胳膊就攬到我肩膀上來了。我心裡一陣愕然,手足無措,不知道江北想幹啥,陸恆在想啥,我就跟個殭屍似得僵在這兒。
陸恆卻沒坐下,站在玻璃桌前面,我低着頭沒敢看他,透過場子裡吵鬧的音樂,還是能清晰地聽見陸恆的聲音,很不客氣,他問我:“趙紫妍,你在這兒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