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雲飛揚的想法,朱有爲手裡握有三合會作奸犯科的證據,被洪青城害死,證據不翼而飛,他覺得這些證據應該在朱貝兒手中,而且,這份證據不僅是他想要拿回來,在警察局裡的黑警也想要得到!
而對方唯一的辦法,就是接近朱貝兒!
可這說不通啊,沈庭搖搖頭,“我覺得朱貝兒不像是握有證據的人,要是她手裡有這些東西,恐怕早就去部門舉報了。”
聯想朱貝兒平時的習慣與性格,沈庭怎麼看,她也不像是心思如此縝密的人。
她單純,富有正義感,要是有證據,怎麼可能不動聲色這麼久?
雲飛揚淡淡一笑,笑得志在必得,上次同朱貝兒回去她的家,回來後,她的舉動就有些反常,看來,她定是在家裡發現了什麼東西!聯想到以前朱有爲曾說,他放在安全地方的證據,以及銀行戶頭資料,還有他的身份證明,雲飛揚覺得,在朱貝兒手中的必然是三合會犯法的證據!可他卻什麼也沒說,沒有衝動的去找朱貝兒證實,反而是在暗中潛伏,因爲他知道,警視廳裡有內鬼,只要一日抓不住這人,他的身份就一日不能見光!
深邃的眼眸中,劃過一絲暗色,“且看着吧,那人只要知道朱貝兒在我手裡,必然坐不住!這幾天,我會放鬆對她的看管,我就不信,那人不會同朱貝兒聯繫。”
他笑得篤定,彷彿已掌控住了對方的一切行動。
剪綵結束後,四人在公園裡小逛了一會兒,冬天的香港,難得有這麼好的天氣,陽光灑在臉上,暖暖的,微風拂面,泥土含香,雲飛揚很快就看見了坐在噴泉外圍長椅上的朱貝兒,她靜靜靠着長椅的椅背,整個人透着一種慵懶的風情,時不時同洪樾說着話,時而眉開眼笑,時而紅臉羞澀,帶着青春靚麗的活力,竟讓他心頭砰然一動!
“看傻了?”沈庭捅了捅他的腰,笑眯了眼。
“她很美,對吧?”雲飛揚癡迷的看着不遠處還未發現他的人兒,一雙眼溫柔得能擰出水來。
“得!我的大情聖,你就能不能收斂一下?你這幅模樣,看得我雞皮疙瘩都蹦出來了。”沈庭誇張的搓着胳膊,一副幽怨的模樣,可臉上卻掛着爛漫的笑容,“不是我說,哥們,喜歡她,你得告訴她,別什麼話都往心裡藏,男人嘛,扭扭捏捏個什麼勁?你就把自己的心,攤開給她看,我就不信她是塊石頭?還不能被你給融化了?”說着,他朝着雲飛揚一陣擠眉弄眼。
這兩人,顧及來顧及去,一個躲一個追,一個逃,一個抓,他們不累,他這旁觀者都替他們累。
雲飛揚斜睨了他一眼,肩膀一掙,輕而易舉的掙脫了沈庭的束縛,整了整身上的風衣,穩步朝朱貝兒走去。
“真的?美國的人這麼有趣啊?”朱貝兒正和洪樾交流着美國的風土人情,一抹陰影朝她襲來,她擡頭一看,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了幾分,彷彿在瞬間將自己龜縮進一個龜殼。
“就這麼不想看到我?”雲飛揚不悅的眯起眼,手指托起她的下顎,逼迫她擡起頭來,對上自己的視線:“來,給我笑一個。”
“你當我是賣笑的?”朱貝兒氣惱的低吼一句,手掌啪地一聲拍開他的手,擦着自己的下巴,彷彿沾染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般:“別碰我。”
“貝兒。”洪樾不贊同的皺起眉頭,輕輕扯着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和雲飛揚對着幹。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一定要弄得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可他們之間,是真的隔着好幾筆血債!
朱貝兒冷着臉,倔強的看着雲飛揚,一言不發,她想,她早就應該這樣,和他劃清所有的界限!只有這樣,她才能做到將他繩之於法!
可爲什麼,即使
臉上僞裝出一副冰冷的樣子,可心卻那麼痛呢?
“哼。”雲飛揚陰沉着一張臉,右手大力將朱貝兒從長椅上拽了起來,五指捏得她胳膊生生的痛!朱貝兒冷嘶一聲,卻是一臉倔強的模樣,狠狠的瞪着他,絲毫也不退縮。
“跟我走。”雲飛揚生拉硬拽的拖着她往前走,洪樾慌忙想要跟上,卻被沈庭一個箭步,擋住了去路。
“你做什麼?”她氣惱的鼓着腮幫問道。
“讓他們說說悄悄話吧,你跟上去做什麼?當電燈泡嗎?”沈庭笑着開口,一句話,讓洪樾頓時訟下肩膀來。
是啊,她跟上去能做什麼?
視線複雜的看着前方漸行漸遠的兩人,她狠狠嘆了口氣,貝兒,你可不要自討苦吃啊。
“希望他們真能好好說,千萬別再互相折磨了。”她嘆息道。
“你放開我!混蛋!放開我!”朱貝兒一路上不停的掙扎,卻徒勞無用,她越是掙扎,雲飛揚手上的力氣就越大,幾乎要將她手肘的骨頭通通捏碎一般,兩人順着幽靜的小道走到公園一處花圃邊,用石墩堆砌而成的柵欄,將梅花樹層層包圍起來,火紅耀眼的梅林,分外扎人眼球,漫天的紅,與草坪的綠漸次相連,美輪美奐。
雲飛揚鬆開手,朱貝兒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她惡狠狠的瞪着他,身側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該死的!他鬆手時,能不能說一聲?害她差點摔倒!
“別這麼看着我。”雲飛揚的嗓音突然低沉了許多,他擡起手,朱貝兒以爲他要對她動粗,雙眼不安的閉上,忽然,一雙溫熱的手蓋住她的眼簾,耳畔是他沉沉的聲音,刺入耳膜:“爲什麼你就不能對我笑呢?對路易斯,你可以溫柔,對洪樾,你也可以溫柔,哪怕是對沈庭,你也可以笑得那麼開心,爲什麼獨獨對我,你總是像刺蝟一樣?”
是她的錯覺嗎?
爲什麼,她會覺得他的聲音聽上去那麼脆弱?
這怎麼可能!
朱貝兒自嘲一笑,可心卻在他低聲的耳語下,微微顫動起來,“對仇人,難道你還要我僞裝得多快樂多幸福嗎?抱歉!我做不到!”
聲線止不住的發顫,雲飛揚眯起眼,就這麼靜靜的凝視着她倔強的容顏,她很美,美得足夠讓世間無數男人爲她神魂顛倒,她是那麼嬌小,明明害怕得渾身發抖,卻依舊那麼固執、倔強,讓他想惱,也惱不起來,打不得,罵不得。
他怎麼就偏生喜歡上了這麼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眉宇間掠過一絲苦澀,他再度開口:“孩子的事,我很抱歉。”
朱貝兒身體一僵,刷地一聲睜開眼,倒退一步,雙手拍飛他的手掌,眼眶已然紅了一圈:“一句抱歉就可以抹殺掉一條生命?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啊!”
對上她指責的視線,雲飛揚心頭一痛,像是被一把鋒利的刀,狠狠捅了一下,脣線緊抿着,深邃的眼眸中,流淌着的是無邊無際的悲涼,與痛楚。
他不痛嗎?那也是他的孩子!
“你怎麼忍心!害死我爹地後,還害死了我的孩子!雲飛揚,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你怎麼狠得下心?”一聲又一聲鏗鏘有力的責罵,讓雲飛揚無力的閉上眼,眼眶乾澀,喉頭滾動了好幾下,卻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都是他的錯……
“雲飛揚,告訴我,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爲什麼……爲什麼啊?”朱貝兒幾乎哭得泣不成聲,她不明白,爲什麼可以有人心狠到這種地步!她上輩子究竟做錯了什麼?這輩子居然惹上這麼一個惡魔?
身體無助的跌落到地上,雙手抱着肩膀,像是受傷的小獸,正在獨自舔舐着自己的傷口,那麼無助,那麼可憐。
雲飛揚胸口大
痛!掌心被指甲劃出了一道道深深的月牙痕跡,他咬碎了牙,才忍下心頭的痛楚,一字一字緩慢的啓口道:“對不起……”
朱貝兒捂着臉,一滴滴晶瑩的淚珠順着她的指縫悄然滑落。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他。”
如果不是他放鬆了對身邊人的警惕,王純雪怎麼會利用他的名義去對付朱貝兒?他們的孩子,又怎麼會死掉?
都是他的錯……
在外人眼中,雲飛揚渾身貼金,堂堂三合會的龍頭老大,堂堂雲氏的總裁,他一句話,可以號令多少人爲他賣命?可到頭來,他卻只是個連自己心愛的女人,自己的孩子,也保護不了的懦夫!
雲飛揚從未像現在這一刻這樣恨着如此卑微、無能的自己!
他差一點,就想告訴她,他的身份,想告訴她,他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想要害死她的爹地,不是有意想要害死他們的孩子!
可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嚥了回去,他還沒有忘記,現在又多少人,對他虎視眈眈,不光是道上的那些豺狼,還有警察局裡的內鬼!
他不能說!
嘴角彎起一抹笑,笑得苦澀,而又素淨,像是盛開在懸崖峭壁上的白蓮花,美得絕望,而又慘烈,他說:“對不起……”除了這句話,他什麼也不能告訴他。
雙手緩慢的舉起,彎下腰,靜靜的抱緊了懷中的人。
朱貝兒揪住他的風衣外套,大聲嚎啕着,像是要把心頭的矛盾、心頭的複雜,通通哭出來。
“對不起。”
“對不起。”
……
到最後,他已然記不得自己說了多少句抱歉,可是多麼淺顯蒼白的字眼,怎麼可能撫平她心口的傷痛?
沈庭和洪樾漫步過來時,看見的,就是他們靜靜相擁在梅林中的畫面。
“別過去了。”沈庭攔下了剛要上前的洪樾,“讓他們好好待一下吧。”
他從口袋裡掏出香菸,用打火機點燃,煙霧裊繞,他俊美的輪廓似也被模糊了許多。
洪樾抿了抿脣,乖巧的站在一邊,凝視着林中的兩人,陽光從頭頂上灑下,美好的像是一幅靜止的畫,他們是畫中人,而她則是賞畫的旁觀者,彷彿在他們周圍有一層誰也走不進去的結界,那個世界是屬於他們的,誰也無法插足。
等到朱貝兒哭得嗓子都啞了,她才吸吸鼻子,從雲飛揚的懷裡退了出來,臉色雖然蒼白,眉宇間卻有一股英氣,眼眸中帶着淡淡的堅定之色,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珠。
這一刻,她終於做了決定。
凝視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淺淺的笑了起來。
她想,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愛錯了人,這份感情根本就不應該開始!她不再糾結,不再矛盾!她是朱貝兒,她不能讓爹地的名聲有損半分!她要親手將他送入監獄!她要親手將他繩之於法。
許是看出了什麼,雲飛揚心頭驀地升起一股不安,他甚至有些不敢直視朱貝兒璀璨的眼眸,狼狽的移開眼,“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牽起她的手,十指緊扣,據說那是最親密的動作。
從公園內走出時,冷不防迎面一個穿着警服的人突然衝了過來,朱貝兒一不留神,肩膀被狠狠撞了一下,腳下一個踉蹌,好在雲飛揚第一時間將她護住,纔沒有跌倒。
“喂!你走路不長眼睛的?”洪樾打抱不平的開口。
那名年輕的警察託了託警帽,趕緊道歉:“不好意思,小姐,你沒事吧?”
朱貝兒搖了搖頭,目送警察消失在人羣,雙手不自然的揣入上衣口袋,掌心,有一張小紙條。
雲飛揚不着痕跡的掃了她一眼,嘴角緩緩揚起一抹笑,笑得高深莫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