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髮似乎是長了一些,柔順的披在肩頭。那洗的發白的牛仔褲,寬鬆的T恤,還有腳下簡單的白球鞋,還都跟從前一樣,那麼隨意,那麼清爽。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卻覺得,那個叫成薇的女孩兒,跟以前不一樣了。
她再也不會像跟屁蟲一樣追在他的身後,也不會因爲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而緊張不安了,看到他對別的女人獻殷勤,竟然也會這樣無動於衷。
這樣的結果,不是很好麼?可是爲什麼,他的心裡,會這麼酸澀?
“林少爺,林少爺?”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兒回頭看到一抹清新的身影漸行漸遠,可是林書寒卻還在發愣,便輕聲喚他。
林書寒怔了一下,回過神來,衝着她擺了擺手,“沒你的事了。”
“好的……林少爺,下次再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儘管開口……”女孩兒笑的如綻放的玫瑰一般好看,對他眨了眨眼睛,便轉身離去。
她的手輕輕放在斜挎的小包上,那裡面有着厚厚的一疊鈔票,是自己這幾分鐘的“小費”。林少爺果然出手大方,要是以後常有這樣的吩咐就好了……
沙灘上突然間就只剩下林書寒一個人了,陪伴着他的,還有微微吹來的海風,還有那歡騰的撲在沙灘上的浪花。
他向後靠在礁石上,望着那一串延伸向遠方的腳印發呆。浪花卻不懂他的心,歡鬧着將那串腳印漸漸沖淡……
他的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張明媚的笑臉,她笑起來的時候,大大的眼睛便彎彎的,像是天上的月牙一般好看。
“林書寒,你真的喜歡我麼?可是好奇怪啊,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呢?”
“林書寒,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你會不會來找我?要是我被壞人綁架了,你會不會來救我啊?就像電影裡演的那樣,英雄救美,多帥氣啊……”
“喂林書寒,你上學的時候難道沒有朋友麼?那你不會覺得孤單麼?以後我會陪你的,放心好啦……”
記憶中的她,總是會喚他的名字,卻不像別人那樣,用恭維的語氣叫他林少爺。
她從來沒問過他家的事,他工作的事,也沒有問過他的過去。
似乎只是那樣陪在他的身邊,她就心滿意足了。
他看着那串幾乎已經被衝沒的腳印,嘴角不覺得勾了起來。
再想想自己剛纔的所做所爲,只是覺得可笑。
這又是何苦呢?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就做了這樣幼稚的事。是怕她還像以前一樣糾纏着他麼?還是因爲剛纔她不理他的事,想小小的報復一下?還是想看看她,是不是還愛着他?
可是結果,似乎讓他很不滿意。
她竟然無動於衷,連生氣的表情都沒有。就那樣一臉平淡的轉身離開了。
林書寒的心裡甚至有些憤憤不平,就像想得到老師的誇獎而努力的小孩子,卻被老師忽視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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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明臉色陰鬱的坐在沙發上,重重的吸了一口雪茄,濃烈的味道似乎讓他的心緒更加清楚了一些,可越是清楚,他的心就越發難受。
自從那個綻放着殷紅的冬夜過後,他心裡的痛,就一直都沒有平復過。
那一夜他的一個遲疑,卻讓林一伊徹底的消失在他的生命裡了。
他動用了所有手段,拖了所有認識的關係,卻都沒有打聽到她的下落,甚至連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她就那樣突然的消失了,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似乎連她這個人,都是假想出來的。
林家明有時候在想,是不是有關於她的所有過往,所有記憶,都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要不然怎麼會連她存在過的痕跡都找不到呢?
醫生說過的話,還回響在他的耳際,“君寒小姐已經懷孕四個月了,可是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根本不足以支撐到把孩子生下來,所以我建議還是把孩子打掉的好……”
笑話,那個女人是韓藥湮的女人,他爲什麼要替她考慮?要不是韓藥湮在記者面前放出口風,說他跟林一伊的關係非同一般,那些記者又怎麼會守在他家門外?
要是沒有那些記者,那天晚上他就可以親自把林一伊送到醫院,就可以守着她看着她,她就不會像現在一樣,毫無蹤影,音信全無!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韓藥湮造成的!若是沒有他,就根本不會有後來的這些事發生!
他上一次派人去槍殺這個女人都沒殺成,這次落到了他的手裡,他還會對她客氣麼?
他要讓韓藥湮也嘗一嘗,失去最愛的女人的滋味!不光是女人!他還要讓韓藥湮親眼看着,他還未出生的孩子死在他眼前!
他要讓韓藥湮體會一下,在頃刻之間失去心愛的女人,失去親生的骨肉,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他要把韓藥湮徹底的摧毀,讓他從此一蹶不振,再也不能與他爲敵……
聽到敲門聲,他低低的應了一聲“進來!”便有一位醫生推門而入。他便是負責治療君寒的主治醫生。
“林先生,我剛纔與這方面的專家們討論過了,君寒小姐腦中的腫瘤已經影響到她的視力了,再這樣下去,怕是連其他的一些感觀都會影響,而且她的身體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醫生面色嚴肅的說道,“如果要治療的話,必須先把肚子裡的孩子打掉,然後才能切除腫瘤。就算是這樣,手術的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四十……”
“孩子不能打掉……”林家明將雪茄狠狠的掐滅,眼中露出凌厲的光來,“這個女人要保住,她肚子裡的孩子,也要留!”
他好不容易抓到這個女人,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放過?而且對於韓藥湮來說,只有雙重打擊,才能將他徹底的擊潰!他一定要讓韓藥湮親眼看着他殺死這個孩子。
“可是林先生!君寒小姐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好,若是要保住孩子的話,她的病就沒辦法治療了……”醫生面露難色,這種說魚與熊掌兼得的事,真的很難。
君寒小姐腦子裡面的腫瘤已經算是晚期了,現在她的視力幾乎已經爲零,再過幾天,就連她的聽力也會失去的。因爲越到晚期,病情惡化的越快,若是不盡早切除的話,真不知道她還能再堅持幾天。
可是,要手術的話,就必須要打麻醉,還有一些其他的藥物。而這些藥物,一定會傷到肚子裡的胎兒,甚至可能直接致死。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把孩子拿掉,因爲不拿掉的話,以她的身體狀況,也不一定能堅持到把孩子生下來。
與其母子兩個一起丟了性命,還不如拼一次,進行手術,至少還有百分之四十的機會,能救活母親。
“那你說怎麼辦!養你們都是吃白飯的麼?一點用都沒有……”林家明啪的一掌拍在茶几上,嚇的醫生面色灰白。他在林家做事這麼多年,從沒見林家明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對不起林先生,我再下去查查資料,想想其他的辦法……”醫生聲音有些顫抖的道。
“去吧……”林家明擺了擺手,把心裡的怒火強壓了下去。他也知道這麼做,對這個女人有些太殘忍了,可誰讓她是韓藥湮的女人呢?
要怪,就怪她愛上了韓藥湮,還懷上了他的孩子!
醫生膽戰心驚的退了出去,屋子裡頓時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外面似乎是起了風,將落地的窗簾吹了起來,連那串掛在陽臺上的風鈴,也叮咚作響。
他的耳邊似乎出現了熟悉的聲音,那脆生生的女孩兒,正站在風鈴下衝着他笑,一邊愉快的問道,“大伯,這串風鈴好不好看?”
他騰的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到陽臺上,卻只看見那被風吹動着的窗簾,還有那掛在檐下,孤零零的風鈴。
是了,她已經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了,又怎麼會再次出現呢?她的聲音,她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罷了……
林家明拉開窗簾向外看去,夜空像一襲黑色的幕布一般,籠罩下來。掛在天上的那彎月亮,也發着慘淡的白光,甚是淒涼。
空氣中帶着悶悶的感覺,似乎今夜會有大雨來襲。他斜靠在窗上,心裡突然有些發悶,似乎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一樣。
他突然想起那個冬夜來,天空似乎也像今天這般,漆黑而慘淡。只是那天,飄着凌亂的雪花。
而那個絕望的女孩兒,就這樣,從窗口跳了下去,與那飄落的雪花一起,墜落在地上……
她一向都那麼膽小,連站在高處也會害怕的尖叫連連。那一刻,到底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亦或是絕望到了什麼程度?纔會縱身躍下……
那一抹雪白,在雪地上綻放出的觸目驚心的殷紅,像是一個噩夢般印刻在他的腦中。只要一閉上眼,就會想起。
正是因爲如此,自從那天以後,林家明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失眠越來越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