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原本,自己的出現,就是一個錯誤?或許說自己跟他的相識,就是一個不應該出現的意外?
她哭的嗓子都啞了,如灼傷了一般的疼。用力的把韓藥湮推開,她乾脆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來,“你走,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被子裡傳來她憤怒卻嗡嗡的聲音。
“以蓮……”
“你不懂我的話麼?我讓你走啊!我現在不想看到你!走……”
韓藥湮心裡越來越不舒服,那個一向都落落大方,爲他着想的馮以蓮,從來都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出這個樣子。
就算是上次他拒絕了她的表白的時候,她也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淚求他再給她個機會,求他讓她留在身邊,哪怕只是做個朋友。
她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將他遠遠的推出去,將他狠心的趕走。這次的馮以蓮,應該是真的絕望了吧?
他一直都不想傷害她的,一直只想把她當做一個好朋友。可是男女之間,本就沒有真正單純的友誼存在,也沒有一方會永遠不求回報的付出。他早知道,今天這種,就是最壞的結果。
既傷了她,也傷了他們二人間的感情。可是他真的沒辦法,她要的,他真的給不了。
韓藥湮默默的站在她牀前,知道自己該走了,該回去了。可腳步卻是絲毫都邁不動,他不知道今天走了,以後要怎麼辦。以後再見到馮以蓮的時候,他跟她都將置對方於何種地位。
他韓藥湮一直都不是在意這種事情的人,可是他知道自己欠馮以蓮的太多了,多到不管她做什麼,他都沒有辦法去怨她。
而且現在是新年前夜,她卻因爲他,而變成孤家寡人一個,在醫院裡被人看守着,監視着,寂寞無助……
他想要跟她說些什麼,可是張了張嘴,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有的時候,語言也會匱乏。
馮以蓮蒙在被子裡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她應該是在哭吧?韓藥湮想要安慰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怕再招起她的憤怒來。
他就那樣默默的看着她,像是一尊雕塑般立在那裡,紋絲不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馮以蓮伏在被子裡的身體漸漸平靜了下來,像是睡着的樣子。
韓藥湮看了看錶,已經到了早上五點了。他這一站,就是三個多小時。
窗外的天空已經開始泛白,眼看着太陽都要升起來了。他早跟君寒說過的,只是來看看就回去,可是一出來就是一夜,寒寒不知道又要怎麼想了……
心裡突然就開始焦躁起來,再看看馮以蓮,似乎還在安穩的睡着。便向傭人打了招呼,讓他們伺候着,自己轉身出了病房。
站了這一夜,他的腳已經有些酸漲了。可是若是不回去,會耽誤了出發的時間,寒寒也不知道會怎麼多心呢。
而且他能給馮以蓮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她說的沒錯,既然他不能給她愛,也不能給她未來,那就不要再去招惹她,給她希望。
只是他不知道,當他焦急的踩着油門離開的時候,身後的一扇窗子後面,卻有一雙留戀又不捨的眼睛在望着他,迫切的渴望他能留下來。
馮以蓮站在窗簾後面,偷偷的向下看去,那輛熟悉的車子只留下兩道車轍,就消失不見了。她的眼淚也順着臉頰劃了下來。
整整一夜,韓藥湮在她牀邊站着,她也醒着。那個時候他沒有走,而是在這裡陪了自己一夜,她真的好開心。開心到不敢呼吸,怕他一被驚醒,就會馬上離開。
哪怕跟他只能同處在一個房間裡,不說話,不見面,她也是欣喜的。
馮以蓮,你什麼時候竟然淪落到了這種卑微的地步?
若躺在這張病牀上的是君寒,韓藥湮哪怕是與全世界的人做對,也不會離開的吧?
趕在出發時間前回到了家,君寒正在洗澡,像是剛起來的樣子。韓藥湮心裡才稍稍的安了下來,看來她沒有等他一整夜。心裡有些歉疚,但是現在也不是解釋的時候。
正打算去叫浩浩起牀,手機卻響了起來。上面杜悅兩個字在閃爍着,韓藥湮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韓總,不好了,張伯的太太因爲張伯的事想不開,昨天晚上燒炭……自盡了……”電話一接通,那頭就傳來了杜悅火急火燎的聲音。
韓藥湮只感覺心跳突然停了一拍,耳朵裡也有些嗡嗡作響。怎麼會?
“張伯的兒子不跟他們老兩口住在一起,今天晚上他過去給張太太送錢才發現的……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張伯的兒子報了警,而且那些記者們不知道從哪得了消息,一早就已經趕了過去……現在的事情已經鬧到法院了……”
杜悅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他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把這件事彙報給韓藥湮。可是出了這麼大的事,又必須要說。
韓藥湮的臉色已經蒼白,他握着電話站在那裡,還保持着剛纔彎腰的姿勢,似乎是忘記站起來一般,整個人已經愣住了。
怎麼會?怎麼會?一個好好的家就這樣毀了?那可是兩條人命啊!都因爲他韓藥湮跟林家明的一個商業爭奪?
他知道,林家明根本不會在意幾個人的死活,他要的是最後的勝利結果。哪怕爲了自己林家的商業帝國,死再多的人,犧牲再多的性命,林家明都不會眨一下眼睛的。
可是韓藥湮卻不行,一條性命就已經讓他揹負了太多的壓力,現在又多了一個人!他沒辦法跟自己交代,沒辦法向公司裡的人交代。
“韓總!韓總……您在聽麼?”杜悅見韓藥湮一直沒有說話,不由的問道。
韓藥湮被他這一叫,才緩過神來,深吸一口氣,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掛斷了電話。
他像個泄了氣的氣球一般跌坐在沙發上,整個人都沒了精神。原本恢復過來的體力似乎也一下子被抽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負罪感席捲而來,像是暗夜中起了風暴的大海般,將他吞沒。
一陣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飄了過來,君寒帶着剛洗完澡的水汽站在他面前,像一朵被雨水淋溼的*兒。
“藥湮……”她輕輕的開口,聲音就像樹林間的黃鸝鳥一般,輕柔動聽。又像是早晨剛剛升起的陽光,一下子就驅散了韓藥湮心頭的霧霾。
“張伯的太太也走了……是燒炭……”韓藥湮的聲音很是低沉,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憔悴。
君寒突然心疼了一下,她從來沒有看過韓藥湮露出如此低迷的情緒。也從來沒看見過他如果脆弱。可是她懂,心軟如他,卻揹負了兩條人命。
雖然他們不是因爲他而死,卻也和他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以韓藥湮的性格,必然會把這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推的。
她嘆了口氣,坐在他身邊,擡手摸了摸他的頭,“藥湮,沒事的,有我在……”
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卻好像一股清澈的溪流般,滋潤了韓藥湮乾涸的心田。他突然覺得一切都沒那麼悲催了。
君寒摟着他的脖子,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以前,每次都是他安慰自己,不管什麼事,都是他默默的在她身後付出。這一次,就讓她來支持他,讓他依靠吧。
兩人足夠默契,根本不必多說一句話,就已經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寒寒,對不起,看來我們三個出去玩的計劃,又要取消了……”許久,韓藥湮開了口。
“恩,沒關係。想玩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公司的事重要。”君寒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
此時的韓藥湮只是覺得君寒心胸寬廣,卻根本就忽略了她爲什麼不像以前一樣,責問他爲什麼昨天晚上一夜未歸。
他不知道,在君寒心裡,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爲是她決定要把他送到馮以蓮身邊的,所以明知道他跟馮以蓮待了一個晚上,也不會去問,去生氣。
雖然失望,可是她卻知道,自己必須忍着,這是爲了韓藥湮的將來。
韓藥湮給杜悅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接自己。掛了電話,把君寒緊緊的擁在了懷裡,好像抱着她,他的心裡才能踏實一些。
“寒寒,等這件事過去,我們就去領證吧?我不想等到明年夏天了,我想馬上就把你的名字寫在我的戶口本上。”
君寒低着頭苦笑了一下,語氣卻是裝作輕快的很,“怎麼,現在連一場婚禮都捨不得給我了?想花幾塊錢就把我騙過去?”
她的眼眶酸漲的難受,可是卻不能哭出來。這種時候,她絕對不能讓他有絲毫的分心。
韓藥湮不由的一怔,轉而苦笑起來,“對不起寒寒,可能真的要讓你失望了。或許……再過幾天,我連幾塊錢,都拿不出來了……還會揹着一身的債……”
“別亂說!”君寒伸手擋住了他的嘴,“藥湮,我不許你亂說。你不會變成那樣的,我認識的韓藥湮,是世界上最厲害的英雄。他不會因爲這點小事就倒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