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陌生的固定電話，喬靜言接起來，對面說：“是喬小姐嗎？您認識一位名叫趙瑞安的先生嗎？他在聖安醫院，應該是中毒，麻煩您過來一趟……”
喬靜言一下子站起來，中毒？
早上章霖昭纔剛剛說了，她今天起可以去花園，趙瑞安緊接着中毒進醫院，這是什麼意思？
他還是找人除掉了趙瑞安，趙瑞安死了，她才能出門，如果不是醫院的人打給她，她大概永遠不知道趙瑞安中毒的事情！除掉趙瑞安的理由是什麼呢？僅僅是因爲她的反抗觸怒了他？時隔這麼久，她以爲他都忘了，他卻還是沒有放過趙瑞安！
這個城市有這樣多的人，中毒需要多小的機率，不可能是偶然的事件，只可能是章霖昭！
還有誰有這個膽子有這個能力毫不顧忌的就去殺掉一個人？
喬靜言從沙發上“蹭”的起來，拿了外套套上就往外走去，一路上遇見的傭人也都只是看她一眼，章霖昭已經允許她出門，沒有人敢擋着她任何一點，走到房門口的時候看見了管家，管家笑容滿面的過來，和氣的問：“喬小姐到哪裡去？”
平常她是絕對舉手不打笑臉人的，看見人年紀大，客氣的跟她笑，她的脾氣再大都能消下去，今天卻是完全不想理會了，徑直從旁邊過去：“是不是我連出去都要跟你打過招呼了！我去花園，誰也別攔着我！”
從來沒見過她發這麼大的火氣，每個字都是衝出口的，管家嚇了一跳，急忙的在後面跟着：“喬小姐，先生不准你出去，只能到花園……”
喬靜言纔不聽，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大步的往外面走，出了大門，外面陽光普照，是個多好的天氣，可是天氣再好也掃不掉她心底的陰霾，一層層的籠罩着壓在她的呼吸上面，呼吸都不穩了，她不想連累任何人，可章霖昭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讓她沒有辦法，現在竟然連趙瑞安也都要除掉了！以後呢？
以後是不是夕佳，程小柔，還有別的任何人，只要是跟她有一點關係的人都要除掉了？
衝出門，大步的往一邊停車的地方過去。
章家就連買菜的傭人都是開車出去的，再加上保姆的車子，平常的還有些別的事務準備下的車子，章霖昭的自然是停在地下車庫，傭人的就在花園西邊的空地上面停着。
以前就曾經注意過，多多少少注意過一點，爲了以後更容易逃走。
才走到花園當中，就看見保姆抱着樂樂在花園裡面站着，曬太陽，樂樂笑的天真爛漫的模樣，難得出來也很高興，小手伸着總要抓住些什麼。
腳步才停下來，就聽見身後腳步聲凌亂的頓住，回頭，看見管家後面還跟了四個保全，五個人每個人臉上都是緊張的樣子，上一次章霖昭處理那個沒攔住她的保全的事情已經深深的印在他們每個人的心裡，沒有人敢掉以輕心，如果她出了院子，他們幾個也會完蛋。
保姆拿着一樣東西逗樂樂的視線，來回的晃動，發出叮叮的聲響，喬靜言看過去，是一串鑰匙，上面明晃晃的掛着車鑰匙。
樂樂雖然打疫苗之類都有人上門來注射，可是章霖昭總覺得以後早晚要出門，所以早早都備好了車子。
喬靜言過去，一把搶下保姆手裡的鑰匙。
“喬小姐！”身後的管家和保全都嚇了一跳，衝着就要過來拉她。
情急之下，喬靜言一把抱過樂樂，回身大聲：“你們都走開！”
她抱着樂樂，樂樂一下子哭出聲，嚎啕大哭，所以人都停住了，沒人敢再往前邁一步。
看着他們震驚的目光，喬靜言幾乎可以想想自己瘋狂的模樣，一定是很嚇人吧，像一個瘋婦一樣，懷裡的樂樂哭的更大聲，每一聲都好像捶打在她的心上面。
真的讓她傷害樂樂她是做不到的，絕對不可能，可是現在眼前只有樂樂是她唯一的能威脅到他們的。
“喬小姐，你冷靜！”管家臉上冒出冷汗來，任何人都可以出事，樂樂絕對不能有一丁點事情，章先生愛樂樂的程度所有人都看得到，如果樂樂出事……
喬靜言轉身抱着樂樂就走，後面一大堆人跟着。
遠處有車子開過來，一輛枚紅色的跑車，停了，章悠悠從上面下來，看着這邊的情形大步的跑過來。
“小嫂子，你幹什麼？”章悠悠也詫異了。
喬靜言只厲聲：“誰都別過來！我現在要去醫院，誰都別攔着我！”
她只是想去醫院看看趙瑞安怎麼樣，別的沒有想過，沒想過看過之後怎麼辦呢？離開還是留下，還是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什麼都不想想，過去按了車鑰匙，大步的走到唯一一個亮燈的車子上面去，一手抱着樂樂，一手開了車門，看身後的那些人，厲聲：“你們都走開！”
一羣人都沒人敢上前一步，樂樂被她這樣抱着用力的掙扎，看上去好危險，好像隨時都會掉落在地。
“去給我開大門！”喬靜言大聲！
管家求助一樣的看向章悠悠，這裡只有章悠悠最大，只能讓她定奪。
“小嫂子，我給你開門，你要去醫院就去醫院，絕對不會攔着你，但是樂樂給我，你開車我不放心，只要樂樂給我，我就給你開門！”章悠悠開口。
一瞬間有些晃神，喬靜言扶了一下額頭，自己的精神好像是真的不太好，有點恍惚，可是能開車，並沒有其他的感覺，樂樂給章悠悠她也放心，就算她帶着樂樂走了，也不可能不被抓回來，她是要去醫院，不是去逃亡。
“幫我開門，給你樂樂。”聲音有些虛弱的。
好像頭又有些發痛了，不知道怎麼緩解，反正先走再說。
“小嫂子，不然我給你開車。”章悠悠建議說。
喬靜言只是上車，把樂樂放在一邊地上，最後看一眼，樂樂嚎啕大哭的樣子死命的掙扎，看上去那樣怕她嚇得厲害……
她是樂樂的親生媽媽，可是樂樂不認識她，還把樂樂弄哭了，一切都是因爲章霖昭，趙瑞安都要死了，都是因爲章霖昭，這麼多人裡面，最應該死的是她，她如果早一點死掉，就不會連累別人，也就不會這樣被折磨，她一直覺得自己還能撐得下去，此刻聽着樂樂的哭聲，才發覺自己竟然沒了力氣。
章霖昭，你是要逼死我嗎？
用着最後一點堅持，喬靜言關了車門，踩了油門，車子飛馳出去，一羣人都衝着樂樂涌過去，她從後視鏡看見樂樂被抱起來，還在大哭的樣子，有人照顧着應該會好起來，沒有別的傷害，衝出了大門，一路往醫院過去。
她連去一趟醫院看一個朋友，都要這樣子做纔出的來。
等一個紅綠燈的時候，從後視鏡看見後面緊隨而至的枚紅色跑車，知道是章悠悠，也並不在乎，她是要去醫院，並不用躲着誰，也逃不掉，綠燈又亮，她的車子開出去，忽然聽見車子哪裡發出“噠”的一聲輕響，也沒有在意，車子異響算是正常的。
身後枚紅色的跑車比她這輛性能要好得多，從她旁邊衝過去，一個擺尾，橫着停在她前面二十米的路上，路上車並不多，是想要攔住她。
她一腳剎車踩下去，車子卻絲毫都不停，眼睜睜的看着車子往枚紅色的跑車衝過去，再踩剎車，還是一樣沒有反應，枚紅色的跑車幾乎就在眼前，她幾乎都看見了章悠悠的臉孔，可是剎車一點用處都沒有。
剛剛紅綠燈的時候明明還停住了，怎麼剎車忽然不起作用？
剎車踩到底，還是毫無反應，眼看就要撞上，喬靜言本能的一打方向盤，車子猛地向右拐過去撞了跑車的尾部，又衝在路邊的隔離帶上，衝出去，車身一瞬間的離地，一頭撞擊在公交站的站臺上面。
喬靜言沒有系安全帶，只覺得天旋地轉，一切都混亂，整個人撞出去在玻璃板上面，眼前一黑，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
渾身都疼，這次是真的疼的要瘋掉一樣，再也耐不住這樣的疼痛，忍不住要呻、吟出口，可是疼痛並不能減輕一分一毫，最後迷迷糊糊之中醒過來，睜開眼，四下都是黑，只有一點點外面的燈光從窗戶的百葉窗縫隙投射進來，看的不是太清楚，身邊都是各種儀器“滴滴答答”的聲響，用了很久才清醒過來，知道自己是在醫院裡。
犀利到冰冷的目光投射過來，不可能注意不到，喬靜言試着想說話，嗓子卻是沙啞，開口只說：“是聖安醫院嗎？”
這幾個字，幾乎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聲音模糊的她自己都幾乎聽不清楚，嗓子好像被火燒了一樣的灼熱，說不出別的話了。
“喬靜言，你真是好樣的！你真的是！我以爲你是怎麼了心情這樣好……”章霖昭的聲音響起來，愈發的近，已經看得見他過來她的*頭，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眼底是說不出的黑色，如同是墨一樣的。
他的聲音似乎是頓了，似乎是說不出的，終於又是接下去：“你吸毒！”
果然是毒品嗎？跟她想象的一樣，那兩天的異常自己也感覺到了，的確很不對勁，性格好像都改變了，以前不能忍的事情都覺得無所謂，以前笑不出來的事情都覺得可以笑，就連看着章霖昭，就連跟他*也都沒覺得那樣排斥，只覺得還好，生存手段而已，逃不開就享受……
這不是她，一點都不是她，她早都察覺了，只是沒想過，竟然是那瓶藥。
“喬靜言，你有多絕望？要有多絕望纔會吸毒？你真的長本事了，我始終低估了你，吸毒……我以爲你一身都是傲骨，以爲你就算再怎麼樣都不至於傷害了自己，有了樂樂以後你不會再做什麼自殺這樣的事情，結果你吸毒，醫生從你身體裡檢查到毒品的時候我以爲是我聽錯了，吸毒的感覺好嗎？喬靜言你告訴我，吸毒感覺好嗎？”章霖昭的每個字都咬的極其重，好像是把那些字都當成了她似的再咬。
她並不知道那是毒品，可是不想解釋。
尤其是，他有什麼資格來過問，她記得很清楚，她第一次割腕的時候，在浴室的浴缸裡面，他先發現了，她甚至還沒有昏迷，他就那樣冷漠的在一邊站着，叫人過來處理，送她入院，也是一樣在病房，他在沙發上面，那樣冷淡的語氣：“想死？先問過我。”
好像她是他手心裡的一個*一樣的，是他折磨他折磨成了這個樣子，他怎麼有資格？
沒有他的時候，她也一樣是跑在陽光下面，一樣是天真爛漫，那些在校園裡的日子，她當時覺得自己已經夠陰霾了，父親的不關心，母親的早逝，她就是自己一個人在生活，跟程小柔和夕佳一起玩她也顯然是大姐大的樣子，願意照顧他們兩個，其實心裡難道不想要一個人來照顧她嗎？
厄運連着厄運，她跟她父親有什麼感情？章霖昭找上她的時候，她沒有抗拒的餘地，是他侵犯了她，是他改變了她的生活拉她下地獄，他有什麼資格說她？
她不是沒有穿着校服跟夕佳和程小柔一起幻想過自己未來的生活，她以爲自己的未來怎麼都是在自己手裡，不會比當時更壞了，可是遇見了章霖昭呢？一切壞的沒有餘地。
一切都是那樣殘忍，章霖昭，你纔是那個劊子手……
手心握起來，痛的牽扯到了全身，不知道身上傷的有多重，只記得最後磕到了頭。
“樂樂是你女兒，你用摔死她來要挾別人放你出去，毒癮犯了是嗎？我沒有給你機會讓你出去拿到毒品是嗎？要去醫院，去醫院找什麼，那裡有你供毒的上家？悠悠攔住你，你連剎車都不用踩了是吧？樂樂和悠悠都沒事，不然我不會放過你！這麼多年我都不碰毒品交易，我知道毒品是什麼！喬靜言，你就要瘋了！你真的是長本事！你真的是！”章霖昭的聲音都開始發顫。
就連喬靜言自己，都沒見過章霖昭這樣生氣的樣子，幾乎能看見他的肩頭在微微的顫抖。
喬靜言只想笑，絕望的只想笑，因爲她傷害了樂樂和章悠悠，他露出這樣咬牙切齒的表情，可今天的一切，如果不是他，根本不會有。
是他不肯給她一條活路！
她不想傷害任何人，從來都不想，可是趙瑞安呢？趙瑞安有多無辜，章霖昭他只在乎他的親人，就從來沒有想過趙瑞安會如何，趙瑞安再怎麼樣也是她的朋友，卻因爲她就要死了，手上沾滿血腥的章霖昭，對自己的親人這樣在乎，不在乎她，憑什麼來這裡指責她吸毒。
當初不讓她見樂樂的人，也是他，讓樂樂連自己的母親都不認得的人，憑什麼來指責她利用樂樂。
她如果還有別的任何辦法，她都不會讓樂樂哭，她心疼樂樂的心從來不比章霖昭少一分，可是還能怎麼做，章霖昭逼的她如此……
以前她用盡所有的力氣，想要看他痛一次都沒有成功，沒想到卻是這樣，他就真的恨了。
他不是討厭毒品嗎？
喬靜言脣角微微的上翹一點，用盡力氣，大聲：“吸毒感覺很好，你不是也覺得了嗎？比面對你好得多！”
說完，自己大口大口的呼吸，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連說話都要費這樣大的力氣，呼吸都不平穩。
他應該也感覺到了啊，她多柔順，多主動，脾氣多好，面對任何可怕的事情，都比面對章霖昭要來得輕鬆。
章霖昭，這三個字，在她的血液裡面，已經融入，卻是永遠的毒……
比毒品還要毒的多得多……
對面的章霖昭顯然是繃直了，怒氣幾乎是散發出來，果然被觸怒。
“面對我比吸毒還可怕是不是？喬靜言，你公平一點點！無論我做什麼，你總是對我做最壞的打算，我放開你你覺得我是有陰謀，我追上你你覺得我是逼死你，你要我怎麼樣？趙瑞安的事情我從頭到尾也沒有動他一分一毫，你覺得我是算準了，我不准你去花園，是怕你有危險，可你說我是要囚禁你，放你出門的保全我如果不嚴懲，下次你再出去出了危險要怎麼辦？我答應你的我都做到了，我能忍的不能忍的我也都忍了，可是你從來都說我是別有居心，喬靜言，你的心是石頭永遠都暖不了的嗎？你可以對所有人都寬容，對我卻永遠是苛刻，我沒有那麼聰明，我也不是神，我不可能料到每一步，到底是你高看我了還是在你心裡我就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章霖昭說道後面，聲音越來越緩慢，好像已經耗盡了全部的心力，再也沒有力氣。
喬靜言怔了一下，似乎是不明白他說什麼。
公平一點？
在她心裡？
這都是什麼樣的話？好像是兩個*之間的吵架一樣的，對面的人是章霖昭，章霖昭應該做的事情是甩她一個巴掌，冷聲：“戒毒，不然就死，不會讓你再見樂樂。”
應該是這樣的句子，纔像是章霖昭。
她都有了預期，他應該是從勃然大怒的情緒裡面瞬間的冷靜鎮定，好像個陌生人在算別人的房貸一樣的淡漠的語氣，而不是現在這樣。
每個字都念的緩慢，聽在她的耳裡，似乎都能感覺到他的那種無力感。
聽着，會覺得心裡酸澀瀰漫開來。
可是，她對他理所應當是最壞的打算，他一直都是幕後那個操縱一切的人，有什麼不對的嗎？他不是一隻都把她的心思猜的那樣準，知道她的下一步，她的每一次反抗都被他按下去？
尤其是趙瑞安的事情，趙瑞安現在已經在醫院裡，醫院都已經給她打來電話，怎麼能叫做沒動一分一毫，還有答應她的事情，她哪裡讓他答應過什麼，是指跟索菲亞結婚的事情嗎？報紙上那麼大的鑽戒都秀出來……
說這些謊話是要做什麼？他又要做什麼？
又是一場什麼陰謀？用這樣溫和的句子，他到底是要怎麼樣？她就算是死也不會愛上他，哪怕是一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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