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書幫她抱了威廉,淺笑輒止:“以後就叫我六姨父吧。”
“好。”斬月微微一笑。
佟戰和大太太出來了,今天的佟戰身着上將軍裝,金黃色肩章兩配鑲紅色邊飾,肩章底版綴有四枚星徽,胸前佩掛我軍最高勳章,一級八一勳章,一級獨立自由勳章,一級解放勳章,非常耀眼,非常值得珍藏,在佟老將軍心目中實乃無價之寶。
斬月承認,那麼一刻,她有爲身爲開國元勳的外公感到無比的自豪,看到九十多歲高齡的老外公還像個鐵骨錚錚的軍人一般站立,斬月眼眶酸紅,同時又忍不住驕傲。
庭院前不少軍官,在這個喜慶祥和的日子裡接佟老將軍回中南海,斬月走在人羣中間,抱着翡翡,季行書因爲抱着威廉而不得不與斬月並肩,威廉伸着軟乎乎的小手牽着斬月的手,雖然是姐弟,但更像母子。
…窀…
抵達中南海,歇息不到片刻,陸續來了一波又一波尊貴的客人,斬月有點莫名的緊張,不斷的深呼吸,當她看到走進佟家的那些和外公差不多年紀的人時,心中竟然產生敬畏肅穆的悲愴之感。
家中宴客,其樂融融,四姨太和佟憐裳沒有回國,今年的農曆年不知道會不會回來和家人一起過,家中有大太太操持,一切井然有序,斬月帶着威廉和翡翡在偏廳做遊戲,半小時後,季行書走了進來。
他帶着一如往常醇厚的微笑,聲音極富磁性:“將軍找你。”
斬月應聲,知道不是躲避的時候了,她該像個能獨當一面的男人一樣,勇敢而自若,傭人來照顧孩子們,斬月隨着季行書往前行走,家中繞了好幾個彎,來到了背陽的一處房間中。
季行書敲門得到允許後進入,斬月隨後,房中點着明亮吊燈,一室茶香墨香宣紙香,陪同她外公暢聊的只有兩位白髮蒼蒼的老人。
來訪者累計疊加,可是能陪同佟戰單獨密談的只有這兩位老人。
他們同時朝斬月細細打量,與季行書應該相熟已久,並不見這位優雅的晚輩寒暄。
斬月清澄堅定的視線劃過兩位老者肩章和胸前勳章的位置,心中狠狠一縮,原來全是與自己外公平起平坐的元勳大帥之類。
佟戰面帶微笑向兩位朋友引薦:“這位就是我大外孫女,路斬月。”
斬月抓着拳頭,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她想打招呼,可是卻不知道兩位的姓氏,她外公也沒急着爲她介紹,而是笑容燦燦的望着他的朋友。
看到兩位朋友都對他投去一筆微笑時佟戰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爲斬月介紹:“月月,這位是宋爺爺,這位是譚爺爺。”
斬月倒吸一口涼氣,雖然心中緊張萬分,但還是禮貌周全的把問候帶去:“宋爺爺、譚爺爺,您們好。”
兩位長輩但笑不語。
雖然佟戰沒有介紹他們的全名,但僅憑他們胸前的三大勳章斬月也已經猜到他們的身份,實乃驚人,一位是宋聖璽,一位是譚奇。
“好了,月月你出去玩吧。”
“……”斬月驚訝,季行書得體的躬身,斬月立刻學着模樣做:“我們先出去了。”
三位同時點點頭。
斬月出去後捂着心口,好一陣喘息,說實話,她的道行還是淺了些分,在這些有名有望的長輩面前簡直壓抑不住那種緊張。
季行書非常淡然,他謙柔的轉身同斬月微笑,一開口就把斬月嚇了一跳:“爸爸在爲你的姻緣牽線,宋爺爺和譚爺爺家都有還沒結婚的孫子,全都在部隊當兵,宋爺爺家的孫子已經退伍,之前服役於國家空軍戰鬥機部隊,譚爺爺的孫子目前是北京軍區38軍炮兵少校。”
斬月臉頰***辣的,竟無言以對,季行書雲淡風輕的低語輕訴:“要慢慢適應作爲開國元勳外孫女的生活。”
語畢,走廊有人親切的召喚他,季行書略微朝斬月點了頭,邁步朝前離去。
斬月等他走後喘了口氣,早晨離開山中庭院時還記得自己跟爸爸保證過,不會退縮,不會害怕,要勇敢,可是當她面對真實情況時,真的做不到淡定。
斬月沿着原路回寶寶們所在的房間,一路上遇到不少客人,大家不認識她,自然小聲竊語兩句,斬月越發加快了步伐,一個人穿梭在門庭若市的望族之中,確實需要膽量和勇氣。
……
中午在宴廳開席,斬月原以爲會和所有人共坐一桌,沒想到反而是她杞人憂天了,陪同她吃飯的,僅僅是佟家的人,來客被屏風分成若干小室,交談聲隔着屏風此起彼伏。
佟戰要送客人,佟家上下忙到下午三四點,一波一波離開,斬月才漸漸舒開了氣息。
元旦的歡聚終於落下帷幕,下人全方位打掃衛生,主人們回房的回房回家的回家,佟戰把斬月叫去了書房。
問了問斬月的心情,斬月坦白自己有些緊張,佟戰微笑,大太太站在旁邊,手搭在佟戰肩上,滿面溫柔:“月月,姥爺如果看上了誰家的孩子,你願不願意見一面?”
斬月想起季行書和爸爸的話,她猶豫片刻,終於還是下不了決心。
那種家庭,她真的沒有自信……能夠成爲出得廳堂下的廚房的名門少奶奶。
“孩子,你的姥爺是佟戰,你的姥姥是愛新覺羅·蘭馨,不要自卑,你比任何人都要尊貴。”
斬月搖頭否決,帶着微笑:“外公,我不是自卑,而是我所生活的環境和那種家庭大相徑庭,所謂門當戶對,是有一定科學依據的。”
佟戰緘默,大太太看着他。
斬月讓氣氛輕鬆一些,說:“外公、外婆,我想回一趟s市,我想女兒了。”
大太太這件事倒是沒經過佟戰首肯,她慈祥的微笑:“去吧,媽媽見女兒還需要什麼理由?”
斬月笑:“謝謝外婆。”
……
斬月沒有帶翡翡和威廉,兩個小傢伙交給大太太照看一天,她當天下午搭飛機直飛s市,第二天返回北京。
抵達s市已經到了日暮時分,攔了計程車斬月先去定酒店,雖然過上了富足和尊貴的生活,但品性裡還是遺忘不了節約的習慣,斬月入住的是格林豪泰。
短暫休息喝點水後,斬月聯繫了靳老太太,打的是私人手機,因爲怕家裡人接聽座機,斬月不想再跟靳家的任何人有所來往,和靳老太太的聯繫也無非不是爲了她女兒。
老太太聽說斬月現在就在s市,怔了不知如何是好,斬月說:“我想接匡匡玩一天,明天我送她回去。”
老太太能說什麼,這是孩子的媽媽,索性也就應允了:“你來家裡吧。”
斬月知道元旦這天匡匡肯定在皇廷一品,一般節日大家庭都會聚會。
斬月走出了酒店,路邊攔到了車,帶着喜悅而迫切的心情朝向皇廷一品。
半小時到了路口,付車資後下車,步行一百米就站在了皇廷一品巍峨的黑色鐵門外面,斬月沒有按門鈴,還是選擇打私人電.話聯繫老太太。
老太太讓傭人去接她,讓她進屋,斬月拒絕了,發生這麼多事情後老太太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斬月,小孩子之間的事情也實在亂的有些離譜,家裡又一大家子,路斬月到來鐵定又讓喜悅和諧的氣氛變得有些僵硬,所以老太太也只是禮節性的歡迎兩句,但是斬月拒絕後她也就沒再堅持。
是徐媽抱着匡匡出來的,但是斬月猜的到,家裡人應該知道她來了,否則解釋不了徐媽把匡匡抱出來的原因。
徐媽從小門出來,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斬月:“小路。”
斬月笑着點頭,卻已經迫不及待的抱過匡匡:“徐姨好。”說完,她就親女兒,匡匡手裡抓着一個果凍,邊沿有被牙齒咬出痕跡的印子。
“最近好不好?”徐媽問起斬月的近況,心底倒是一陣唏噓,剛纔過來時上下打量了斬月,從前的她打扮相對簡單,外套牛仔褲,此刻她穿着深藍色大衣,黑色絲襪,黑色高跟鞋,望這身高也有一米八了吧?從前一向不化妝的女人今天也化了淡妝,頭髮也燙了大卷,披在背上,真是越看越漂亮,女人迷人的魅力無處掩藏。
徐媽在心底不禁爲她家小五嘆息,這麼好的一媳婦就這麼丟了。
“我很好,徐姨呢?”
徐媽醒神,笑眯眯的回答斬月:“好,好,家裡一切都好,你晚上帶着匡匡住哪裡呀?”
“我在格林豪泰已經開了房,明天帶寶寶上街玩一玩,下午給您送回來,行嗎?”
“行,行。”徐媽心裡疼惜這個女人,也疼惜沒媽的匡匡:“去吧,難得放假過來看看女兒,去吧。”
“好。”斬月點頭:“那徐姨我帶匡匡先走了。”
“嗯。”
徐媽依舊望着斬月的身影,那麼苗條而美麗的女人,原本還是她靳家的媳婦,怎麼就成了陌生人了呢?
……
夜晚的城市屬於霓虹,氣溫降至零度,可是大街小巷因爲元旦的到來而張燈結綵的喧囂,大家都在準備農曆新年的到來。
斬月抱着匡匡從計程車上下來,小丫頭非常開心,手裡還抱着她從奶奶家順手牽羊帶出來的芒果味果凍,斬月把孩子裹的嚴嚴實實,剛下車迎面就是一陣冷風,於是她解下自己的圍巾將匡匡的小腦袋包了起來,小丫頭不舒服的轉了轉頭,拿粉粉嫩嫩的小手扒拉圍巾,試圖把自己的眼睛露出來。
酷寒的隆冬臘月,呼出的空氣像一縷白煙,街上行人來來往往,每個人的臉頰都是紅撲撲的,斬月因爲和她心愛的女兒在一起,心情出奇的好,面前是一家意式餐廳,斬月帶着匡匡進去吃飯。
小丫頭還小,許多東西沒辦法吃,斬月儘可能找一些這個年紀的寶寶能消化的鬆軟類的主食,要了牛奶和果汁,用餐的時候斬月抱着匡匡,最主要的是喂的女兒吃飽,臨窗的位置,擡頭就能看見外面霓虹閃爍的高樓大廈,餐廳裡前來用餐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情侶或年輕的夫妻,斬月這樣一位漂亮年輕的媽媽帶着女兒過來的還是第一幕出現的。
這樣的畫面總是能讓人幸福。
匡匡不停的拍着小手心,樂的才長出來的那顆小乳牙閃閃發亮。
匡匡吃完斬月想自己也吃一點,無奈小丫頭折騰的厲害,真是活力十足,她沒辦法,只好幫匡匡再次裹的嚴嚴實實,結了賬帶着寶寶出了餐廳。
街上風很大,斬月沿着人行道走,把匡匡摟在懷中,小丫頭趴在媽媽肩頭正在啃媽媽的大衣領子,領口下有一枚金屬釦子,斬月怕孩子出什麼意外,不敢大意,忙把匡匡反過來抱,匡匡面朝着街道,只好低頭抓着自己的果凍玩了起來。
走了十分鐘的路,斬月帶寶寶去了商場,一進商場空調的熱氣撲面吹拂,斬月和匡匡皆都紅潤潤的,於是斬月幫匡匡拿掉帽子和圍巾,小丫頭清秀的小長眼兒喜滋滋的到處張望。
“匡匡想不想要芭比娃娃?”
斬月一邊尋找店堂公告牌,一邊和匡匡說話,找到了兒童用品在幾樓,搭自動扶梯上去了。
母女兩在商場逛了近一個小時,匡匡好奇心濃重,斬月真是嬌慣她,孩子要什麼她都給買,看的出小丫頭喜歡粉紅色,從芭比娃娃到她的小衣服小鞋襪全都是這個顏色,路過玩具商鋪,匡匡喜歡那個城堡式的積木玩具,斬月只是說了一句“匡匡還小,等長大一歲媽媽給你買”小丫頭就在斬月身上鬧騰了,脾氣大的很,斬月只好又折回去,把這一套足有六百多塊積木的大型玩具給匡匡買了下來。
八點半左右,斬月拎着大包小包抱着匡匡離開了商場,門口攔車,回格林豪泰。
回到酒店,斬月便忙着幫匡匡衝奶粉,徐媽送匡匡出來時給了她一個小帆布包,裡面塞的都是小丫頭用的東西,試好了溫度給匡匡餵奶,這小丫頭又不聽話了,在牀上爬來爬去,跟她媽媽玩起了捉迷藏,玩的不亦樂乎,斬月怕牛奶涼掉,所以一把撈來匡匡,讓她乖一點兒先把牛奶喝掉,小丫頭憋着呼吸,下一秒哭了起來。
孩子還這麼小,性格卻隱隱處於萌芽狀態,斬月一比較翡翡和匡匡就能感覺出這丫頭的脾氣像她爸爸,翡翡則跟自己很像,溫順柔軟,匡匡比較任性。
越是讓她喝奶小丫頭越是嬌蠻,斬月只好把奶瓶泡在熱水杯裡,自己上了牀,帶着匡匡玩起遊戲來,斬月把果凍藏起來讓匡匡找,就這個遊戲匡匡玩的不亦樂乎,圍着媽媽爬來爬去,笑的如銀鈴般清脆悅耳。
帶孩子是項體力活,斬月陪着匡匡玩了一個多小時小丫頭纔有些犯困,趁着要睡覺的這個狀態斬月把牛奶哄着孩子喝了,然後拿了家裡準備的毛巾給孩子洗了乾淨,抱着小丫頭送她進被窩時匡匡已經睡着了。
斬月活動活動頸椎,有些累,坐在牀邊看着女兒睡覺,十分鐘後自己開始洗漱,換了睡衣然後上.牀,和女兒一起睡覺。
夜裡面來了一通電.話,斬月設置在震動上面,沒有吵到孩子,但她還是快速拾起手機,接聽起來。
那端的人說話急切,伴着背景聲中嘈雜的說話聲和吼叫聲,斬月有點懵。
“匡匡媽媽吧?”斬月根本說不上話,那邊語速太快:“我是小五朋友,小五喝多了有點兒……不清醒,”看來他沒好意思說發酒瘋,“我們在小五家裡,他要找匡匡,鬧了好長時間,靳阿姨說匡匡給你帶走了,你在哪?我現在來接你們,你們回家一趟吧,不然指不定小五要怎麼折騰了。”
斬月真是無語,她和她女兒好不容易得來的二人世界又被別人破壞了。
“喂?嫂子?”那人沒想清楚叫出了這個稱謂。
斬月並不在意這些東西,但她很煩這個點要帶寶寶出去,而且她也不想見到那個男人。
“匡匡媽媽,”那人又改變了稱呼,“你們在哪?我現在過來接你們?小五鬧了好長時間,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了,我也不會這個點打擾你們,今天兄弟幾個在一起喝酒的,沒想到小五喝的這麼多……”
斬月煩的要命,已經坐起來了:“我在格林豪泰,半小時後我們大廳見。”
“哎,好。”
掛斷電.話,斬月俯身親了一下匡匡,小丫頭睡的十分香甜,完全沒有被媽媽講話的聲音影響。
……
斬月耗用五分鐘時間梳洗穿衣,點開了牀頭燈,看小丫頭睡的香香的模樣,真的捨不得把孩子鬧醒,她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起來,孩子動了一下,哼唧兩聲,依舊趴在媽媽肩頭睡的毫無知覺,斬月幫匡匡穿好衣服,帶着今天買的東西,一併帶去柏林春天。
樓底下靳湛柏的朋友早就等在那裡了,深更半夜道路暢通,飆車過來要不了多少時間。
斬月提着許多袋子抱着匡匡走出電梯,剛出現在總檯邊上,坐在沙發上心神不定的男人突然就展開了笑容,大步朝斬月跑來。
“嫂子,我幫你拿。”
很熱情的幫斬月提走了她手上的袋子,斬月也沒叫那個稱呼說些廢話,她道了謝抱着匡匡往外走。
男人追在旁邊:“嫂子,不好意思,小五喝多了就喜歡折騰,晚上送他回家他看不到小匡匡,一個勁發神經,我準備去皇廷一品接的,哪知道阿姨跟我說你過來了,帶孩子出去住一晚上,抱歉抱歉,實在沒辦法,小五這脾氣你比我們清楚,尤其喝醉酒,你不哄着他他能跟你鬧一夜。”
斬月什麼都沒說,酒店外面停着一輛深棕色越野,男人急忙幫斬月打開車門,斬月護着匡匡的頭,小心翼翼的鑽進了後座。
“嫂子,我們走了哈。”
男人發動引擎時回頭對斬月笑了一下,斬月也不好繼續不搭理人,勉強牽出一抹笑容:“好,麻煩你了。”
“麻煩什麼,不麻煩。”這人很客氣,帶着斬月和寶寶飛速趕回柏林春天。
……
深更半夜,自己曾經的家燈火通明,剛抱着孩子進屋,就聽到砰咚一聲,重物砸落的聲音。
後面的男人嘆息:“在樓上,看來還在發神經。”
剛纔電.話裡他不好明說,看來是不想讓斬月反感,現在把人接來了,狐朋狗友間親密無間的關係就暴露出來了,敢這樣說別人,也只能是平時關係非常要好的朋友。
斬月轉身對男人禮貌的答謝:“今晚麻煩你了,先回去吧。”
那人倒是訕訕:“還有個朋友在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