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月把下午威廉去醫院的事跟靳湛柏說了,他沉吟片刻,有些抵抗。
“斬月,我不是不願意,只是威廉不是我們自己的孩子,餵奶這種事……不太好吧?”
斬月知道他小心眼,但跟一個八月大的嬰兒計較這個,是不是有點讓人捧腹了?
斬月說:“他不就是個小嬰兒嗎,就這幾天,等佟憐裳回來就好了,下午威廉哭的好厲害,聽的我心裡好難受,反正我奶水多,喂兩個也是喂,三個也是喂,嗯?”
靳湛柏雙手放進睡褲口袋,悶着頭,對於這個問題的決定很猶豫妲。
“老婆,”須臾,他擡起頭,還是爲難,“這個不太好,我給威廉找個奶媽吧,好不好?”
斬月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但既然靳湛柏不願意,她也不能硬碰硬非要這麼做,她沒說什麼,走到桌邊找自己手機,對靳湛柏說:“我給媽說一下,行嗎?窀”
靳湛柏點頭。
於是斬月打給了老太太,老太太手機沒人接,斬月又打到了樓下老太太房間,老太爺接的,說老太太在廚房,斬月又打去了廚房。
一聽靳湛柏不同意斬月給威廉餵奶,老太太氣的火冒三丈,扶着老腰就上來了,進了屋,把房門關上,靳東在隔壁,老太太怕大孫子聽見,現在靳東身體還傷殘着,又攤上那麼個奇葩的老婆,老太太心疼孫子要多過靳湛柏,一進來就壓低嗓門訓斥兒子:“幹什麼?怎麼就不能喂威廉了?他又不是外人,是你侄子的兒子,喊你叔公,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斬月站在一旁,不說話,聽着老太太指責靳湛柏,還時不時朝牀上看看,怕三個小孩掉下牀來。
靳湛柏說不出理由,只是站在老太太面前,雙手抄袋,悶着頭,還是那幾句話:“自己的孩子自己媽媽喂,要不就找奶媽,斬月喂兩個孩子已經很辛苦了,她身體也不是很好,瘦的很,再喂一個威廉,她也吃不消啊。”
斬月注視着這對母子。
老太太無話可說,瞪着靳湛柏,一轉身,氣沖沖的去牀上把威廉抱起來,往外面走:“不求你們!”
老太太走了,斬月看着靳湛柏,他原地站了幾分鐘,然後去浴室洗澡了。
這件事既然身爲靳家人的靳湛柏都不願意,她也沒必要強出頭,斬月去牀上帶寶寶們玩。
……
晚上九點多了,老太太抱着威廉在房裡走來走去,威廉哭了一個多小時,嘶啞的嗓子都要哭毀了,夏雪和徐媽都在,急的火燒眉毛,孩子這麼哭下去不是辦法,但這孩子怪的很,就是不咬奶嘴,徐媽照網上人提供的方法,把奶嘴前面套一個圓圓的饅頭,但這還是沒能瞞過小威廉,寶寶就是不吃奶嘴,餓的皮膚都快皺縮了,哭的整個皇廷一品上上下下都能聽到。
這麼大晚上也沒辦法上外面找現成的奶媽來,徐媽急的直跳腳,數落靳湛柏:“這小五怎麼回事?給威廉餵奶,到底哪裡不行?”
老太爺早就氣的臉色鐵青,不想再聽到這個叛逆兒子的名字,走到固定電.話機旁,抓起話筒後回頭問徐媽斬月的號碼。
徐媽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把斬月的號碼報給老太爺,老太爺撥出去,那邊一接聽就直截了當的說:“媳婦,現在下來。”
五分鐘後斬月進來了,房裡威廉的哭聲隨着門的打開比外面聽起來要淒厲許多,她心一疼,到底是有了兩個寶寶的媽媽,母愛很容易氾濫。
老太爺說:“媳婦,你抱威廉去客房餵奶,靳小五那個混蛋敢說你一個字,我給你做主。”
斬月急忙接過威廉,抱着寶寶往外面走,老太太、徐媽跟了出去,夏雪沒走,陪着老太爺在房裡說了點心裡話,談的是佟憐裳和靳東。
……
威廉很喜歡斬月,吃了奶就縮在斬月懷裡睡着了,老太太讓斬月上樓睡覺,可是剛一送走寶寶,寶寶就醒了,到奶奶懷裡就哭哭啼啼不願意待在那裡,兩條小腿用力的蹬,斬月看着心疼,又把威廉抱回來,一抱回來,威廉就不哭了,貼着斬月睡的香甜。
“哎呦喂,這孩子聰明哦,知道你給他奶吃,跟你好呢。”
斬月低頭看着威廉,小嘴巴嘟着,冒着泡泡,閉起來的眼睛留了一條淡淡的縫隙,又睡着了。
徐媽不禁嘆息:“佟憐裳真是太差勁了,靳東就算了,可威廉是她親生小孩吧?你看看,中午走的,到現在沒打電.話來問問她兒子,太差勁了。”
斬月對老太太說:“媽,威廉我帶着睡吧,夜裡面還要餵奶。”
老太太也沒辦法,望了望徐媽,拉着斬月的手,說:“走,我陪你上去,省的小五爲難你。”
斬月點點頭,率先抱着威廉走出了客房。
……
到樓上,靳湛柏正站在搖牀前搖晃着還沒睡着的寶寶們,小傢伙笑了,看來比較亢奮,他聽到開門聲,回頭看,一看到斬月抱着威廉後面還跟着老太太和徐媽,立馬知道是什麼事了。
轉了身,他面對着她們。
斬月沒說話,讓老太太開口:“小五,你爸交代的,晚上威廉跟你們一起睡,明天就去找奶媽,今晚讓小路先喂着威廉。”
他看了看斬月,嘆口氣,一轉身,彎腰把翡翡抱進匡匡的搖牀裡,意思不言而喻。
斬月怕靳湛柏生氣,一直留意他表情,他轉過身來,用眼神示意斬月把威廉放進翡翡的搖牀裡。
女孩是粉色的,男孩是藍色的。
斬月走過去,輕輕的彎腰,把已經睡着的威廉放進了藍色的搖牀中。
小威廉歪着腦袋,兩條小胳膊攤在兩邊,睡的很香甜,斬月親了親他,給他拉上小毯子,以防他着涼。
“就今晚一晚。”
老太太對靳湛柏說,其實還是帶着一點點討好,希望他不要爲這件事跟自己老婆和自己媽媽生氣,靳湛柏點點頭,讓老太太和徐媽下樓睡覺去。
老姐妹兩出去了,靳湛柏把門關上,對斬月說:“我剛纔打電.話給佟憐裳了,她說要靳東道歉。”
斬月對佟憐裳和靳東的事不太想知道,只是敷衍的點點頭,就對他說:“你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你怪我了?”
“沒有。”
靳湛柏走到斬月身邊,雙手壓住她肩膀,低聲說:“老婆,說實在話,我覺得這種事,還是太親密了,所以別人家的小孩我不太願意,還是個男孩,以後他長大了,二十幾歲的小夥子知道你給他餵過奶,也不好聽啊。”
斬月有點想不通:“你想的太多了,不管男孩女孩,不都是女人餵奶撫養長大的嗎,小威廉很可憐,靳東不會照顧,自己還是個病人,佟憐裳就更不知道怎麼當媽媽了,你說這都是舉手之勞的事,爲什麼不幫呢?你沒聽到威廉的哭聲,我聽着難受的要命,要是我的孩子餓了沒人喂,你說我什麼感受?我心都急爛掉了。”
靳湛柏如今通情達理許多,斬月這麼說他就點頭表示贊同:“嗯,早點睡吧,夜裡還要起來一趟。”
斬月點點頭:“你先上.牀吧,我哄了匡匡和翡翡再睡。”
明天他還要開會,沒有拒絕,先上了牀,斬月坐在搖牀邊上,兩隻手拉着兩個,輕輕晃來晃去,威廉已經睡着了,自己的孩子也在醞釀情緒,今晚,斬月更多的是看着威廉,只要一想到這個寶寶是靳東的骨肉,她心情就無法安寧,在不爲人知的真實關係中,她應該是威廉的姑姑吧。
天色漸晚,皇廷一品的花園裡有夏蟲輕輕鳴啼,又一個夏天,悄然無聲的到來了,但願這是個安寧的夏季,但願去年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再也不會出現在人生的旅程中,她就這樣帶着自己的兩個寶寶,和靳湛柏倖幸福福的生活下去吧。
……
六月一號,靳家在希爾頓小宴會廳擺滿月酒,威廉已經八個月,翡翡和匡匡也滿三個月,靳家請了關係近的親戚和朋友,坐滿三桌,斬月家這邊沒有人,爸爸不願意來,向來這種公開的宴請爸爸最不願意出來的,自己是殘疾,怕別人用同情的眼神看他,更怕自己給斬月丟臉,路斬陽想帶着女朋友來的,但爸爸不來,他一個人帶着女朋友也不好意思,到時候四周都是不認識的人,吃飯也吃的尷尬,最後也沒有來,佟家那邊擺了一桌,宴請的是佟家一家。
這中間最折磨的就是靳湛柏,這一次,是斬月第一次見到佟老將軍和大太太,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意外,令他慶幸的是,路爸爸沒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反正他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路爸爸要來,他就想辦法不讓他到達現場。
總之,斬月的身世一定要藏住,甚至不能讓路爸爸知道靳東是他的侄子,佟憐裳是他的侄媳婦。
一個個導火索都在他身邊,他很害怕,怕一個火苗就能燒到自己。
……
天氣很好,陽光充沛,滿月宴定在中午十二點,靳家這邊陸續都到齊了,就等佟家過來,因爲不在同一座城市,佟家一家是今天早晨搭乘飛機直飛s市的,耽誤點時間,老太爺已經讓靳湛柏安排了幾個年輕有爲的男人去機場接機,靳家統共開出去八輛車,只怕還不夠坐。
十一點多,宴廳上了點茶水果盤,親朋好友們都圍着三個小寶寶轉,翡翡和匡匡不知道輪流給多少大人抱了,反正不在斬月身邊,從上午跟着老太爺來到酒店,寶寶就沒回到她懷裡。
斬月坐在靳家家人這一桌,旁邊還是靳靜,靳靜喜歡找斬月聊天,斬月陪她說話的時候眼睛卻一直留意着兩個孩子,從來沒離開過孩子超過一分鐘。
好在這三個孩子都不認生,誰抱都不哭,還和人家一起玩,斬月看到一個她不知道是誰家親戚的中年婦女在逗匡匡笑,而匡匡果真就咧着嘴巴咯咯的,自己也跟着笑了。
靳湛柏把斬月和寶寶送到宴廳後就出去了,估計在樓下招呼着來客,同樣是滿月寶寶的爸爸,今天的另一位主要人物,靳東就顯得特別安靜,斬月看着他,發現他現在好奇怪,整個人就像死去了一樣,他的臉上看不到表情,也見不到他對任何事物提了興趣,每天在房裡不是睡覺就是打遊戲,如果和家人坐在一起,或吃飯或現在這樣應酬客人,就像木頭一樣,低頭傻坐着。
斬月把視線又移到自己寶寶身上,但心裡非常不安寧,總在想靳東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這一次佟憐裳做的過分了,傷了靳東的心,他對自己的婚姻失望透頂,所以很萎靡,毫無生機。
在這樣滿心瘡疤的靳東面前,他們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相愛,真的好嗎?
斬月在想這個問題,剛一回神,不料卻看到對面的夏雪在看自己,斬月剛一發現她的眼神夏雪就移開了目光,非常快速。
斬月心情不好,總有一種黑夜裡房間出現了奇怪聲響的感覺。
……
靳湛柏和三個哥哥在樓下,樓下面對大門的地方有一個休息廳,靳家四兄弟在裡面打牌,也能留意到來客,如果自己家宴請的客人到了,一眼就能看見,可以立馬出去招呼,散煙什麼的,沒人的時候也不用幹等,在這裡消遣一下,都挺好的。
十二點一刻,靳家派出去的八輛私家車駛到了希爾頓門口,靳湛柏最先看到,當季行書鋥亮的黑色皮鞋踏上地面時,靳湛柏就往菸灰缸裡滅了香菸,站起來朝外面走。
靳家幾個兄弟全都迎了出去,其實等在這裡,等的主要人物就是佟家人。
……
斬月洗了手回來,正好碰到靳靜拉着安煒昕出去,三個人在門口撞上,靳靜問斬月:“小嬸,我們去元祖買蛋糕吃,你要不要?”
話音剛落,靳靜已經被自己爸爸推開,後面烏壓壓一羣纔到的客人,她們三個往旁邊讓,斬月盯着走在最前面穿灰色中山裝的老人,神情出竅。
佟戰……
耄耋之年,卻神采奕奕步伐沉穩,滿頭白髮,缺失了一條手臂,那個袖管,隨着主人的走動空蕩蕩的搖晃。
這就是戰爭遺留下來的印記?
而他旁邊那位,穿米色套裙的看起來特別年輕的女人,難道是傳聞中已經八十高齡的大太太艾蘭馨?
靳湛柏在人羣中,斬月已經看到了他,斬月還看到了佟憐裳、佟吟裳和季行書,季行書拉着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男孩,小男孩穿着阿迪達斯的短袖運動衫,耐克的黑色運動短褲,匡威的運動鞋,手裡拿着手機,正低頭好像在用微信,斬月看到他把手機貼到嘴巴附近,在說話。
“將軍!”
震耳欲聾的歡迎聲,斬月已經被靳家這邊的人淹沒在門口,她趕忙擠出人羣,怕大家都在看熱鬧對開國元勳敬仰的時候把自己的兩個寶寶忘記了,她去找翡翡和匡匡,看到翡翡和匡匡在坐在一起的二嫂和三嫂懷裡,這才安了心。
夏雪也抱着自己的孫子,只是現在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遠道而來的佟家人身上,兩家人在門口寒暄,處於中心位置的自然是佟老將軍和靳老太爺。
“將軍!身體可好?”
斬月轉身,雖然看不到已經被人圍的水泄不通的門口靳老太爺在哪,不過這高亢而富有激情的聲音還真是第一次聽到,斬月不禁感慨,果真是戰爭年代出生入死的戰友,上下屬,靳老太爺對佟老將軍的擁護可謂情比金堅。
佟家所有家眷全部到齊,從大太太到三位姨太,然後是佟老將軍的六位公主,佟家小姐們全部結婚,帶着丈夫和孩子,一起來到s市,爲威廉的出生慶祝。
靳家這邊也都站起來,整個宴廳都是打招呼的聲音,靳老太爺和老太太招呼佟家去主桌坐,陪同的還有靳百年和夏雪,夏雪抱着威廉起身的時候佟憐裳正在看靳東,靳東不動,和剛纔一樣木頭一般坐着,夏雪低頭對靳東說了幾句話,靳東也起身,和夏雪一起去主桌坐,不過表情仍舊淡淡的,往那邊走的時候從夏雪手裡接走了威廉。
佟憐裳和那天中午不一樣,應該是被佟老將軍教育過,一直表現的小鳥依人,等候靳東和兒子的時候她面帶微笑,等靳東走過來,她自然而然挽起他手臂,與他一起往主桌走,那一幅畫面叫外人看來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佟家那邊落座以後,宴廳的其他席桌也都坐下了人,斬月繞去桌子對面,從二嫂三嫂手裡抱走翡翡和匡匡,一手夾一個,正好不得力的時候靳湛柏來了,從斬月手裡抱走了匡匡,夫妻兩回到位置上坐下,宴桌上都傳來了交談聲,宴廳一下子活躍起來,服務生開始上菜。
二嫂對三嫂突然八卦起來:“哎,這佟家大小姐怎麼又沒來?上次靳東結婚就沒看到她。”
三嫂朝主桌那邊望了望,老太爺正和佟老將軍海闊天空的聊天,老太爺笑容滿滿,顯然非常高興,佟老將軍威嚴慣了,總是保持着一份鎮定和安然,沒有過多的面目表情。
三嫂說:“興許住在國外呢。”
佟家的事其實靳家知道的很少,雖然靳湛柏當初和佟憐裳有了婚約,但和佟家來往不算親密,靳湛柏又是個男人,對八卦不感興趣,偶爾去佟家也不會打聽任何人的是非,所以靳家知道的內幕不多,到靳東這裡就更少了,靳東壓根就沒怎麼去過佟家,雖說娶了佟家的七小姐,但連佟憐裳的五位姐夫都沒認全,佟家在靳家人眼中,其實是帶着神秘色彩的。
尤其還有那一位從滿清末代走過來的大太太艾蘭馨。
對佟家大小姐的事桌上的人一筆帶過,服務生陸續上菜,斬月懷裡的翡翡開始鬧騰,幸好出門之前徐媽幫兩個小寶寶準備了奶粉和奶瓶,都放在斬月的雙肩包裡,現在在靳湛柏椅背上,他抱着匡匡,回頭把雙肩包拿到前面來,斬月打開拉鍊,把奶粉罐和奶瓶找出來,量好分量然後把翡翡也送到靳湛柏懷裡,他抱着兩個孩子,斬月起身,去宴廳裡的飲水機邊幫寶寶衝奶粉。
等溫度適宜餵了寶寶吃奶,沒多久兩個寶寶就想睡覺了,靳湛柏和斬月一人抱着一個,照顧着寶寶的同時自己也開始吃東西。
中途,匡匡拉臭臭了,夫妻兩一起,拿着尿不溼去衛生間給匡匡換,剛坐下來沒十分鐘,翡翡又尿了,兩個人又一起去衛生間,來回折騰幾次,飯也沒吃好,徐媽趁着這個功夫趕緊吃飯,吃完就把翡翡和匡匡抱走,抱到後面沙發上哄着睡覺,讓斬月和靳湛柏得空吃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