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月搖搖頭,有點兒依賴媽媽的表情:“媽,你幫我煎兩個荷包蛋,我想吃。”
“那你等我啊,馬上就好。”
路媽媽小跑着出去給斬月做荷包蛋了,斬月打了呵欠,一翻身,又趴在牀上了。
…妲…
回了家,變成了女兒,有了依賴的人,自己終於閒下來,中午吃完飯,幫媽媽刷完碗筷,捧了碟媽媽剛煮好的豌豆,跑到沙發上邊吃邊看電視,路爸爸滾着輪椅的軲轆,還在跟媽媽笑話斬月:“你看看,這麼大了,跟小時候一點沒變,吃東西就喜歡看電視。”
斬月往他們偷偷瞟了一眼,笑着說:“爸爸,你說我壞話我可是都能聽到的哦。”
路爸爸把輪椅轉向斬月,笑盈盈的回話:“我還不能說你了?”
斬月吐舌頭,嘿嘿一笑:“能啊能啊,隨便說。窀”
爸爸把輪椅滾到廚房門口,媽媽正兜着圍裙在擦竈臺,他小聲的對自己老伴說:“女兒瘦了,冰箱不是有骨頭嗎?晚上拿出來燉吧。”
媽媽拿着抹布轉過身,嘆口氣,眼睛紅紅的,有點心酸:“還是女兒好,這孩子,該送回去,不該放在我們身邊吃苦。”
爸爸立刻看了客廳裡的斬月一眼,試着滾動軲轆,媽媽搭了把手,把輪椅擡起來,爸爸也進了廚房。
“別說這個。”爸爸把門掩上。
路媽媽卻搖搖頭,忍不住哭了:“老頭,我要是走了,你一定要把琪琪送回去,你不能成爲她的包袱,她是金枝玉葉呀,比誰都尊貴,好好的一個世家千金,卻跟着咱們過這種苦日子。”
路爸爸默然不語,當年斬月的媽媽哭着跑來找他們的時候,那樣子真的是走到了絕路,可話又說回來,不是自己的骨肉,卻當自己的骨肉一般養大,這麼多年的感情,當父母的怎麼捨得。
“行了,別說這些喪氣話了,大小姐不願意送琪琪回家,這話交代無數遍了,咱們就帶着女兒好好過,琪琪現在也結婚了,湛柏又不錯,也有能力,她自己的小日子過的好,咱們何必再把她父母的事牽扯出來呢,算了,我只要我女兒開心,不希望她受上一輩的影響,我們兩就是她的父母,雖然咱們家窮,但誰要是敢傷害我的女兒,我拿命跟ta拼。”
路媽媽拿手擦了擦眼睛,鼻頭紅紅的:“不行就把她送到她爸爸那裡去,大小姐不喜歡自己家,但一直愛着琪琪的爸爸,我經常從新聞聯播裡能看到他,他都不知道自己和大小姐有個孩子……”
夫妻兩沉默,都在想着自己的心思,路媽媽還是好悲觀,哀哀的說:“老頭,我要真走了,不行你就找琪琪的爸爸。”
路爸爸終於掉下了眼淚,擡頭攥着自己老伴的手:“你胡說什麼,誰說你要走了?”
……
廚房裡的談話最終以悲涼的氣氛結束,爸爸滾着軲轆出來的時候,斬月依舊歪在沙發上看電視,一條手臂捧着碟子,香噴噴的吃着豌豆。
爸爸平復着起伏不堪的心情,回了房。
……
下午,斬月回房睡個午覺,午覺對於在s市的她,簡直就是奢侈品,只有回到家,在父母身邊,纔有卸下包袱,體會一下小女兒被寵愛的滋味。
只是睡的朦朦朧朧,叫一陣來電鈴聲吵醒了,斬月怕cici出什麼事,接電.話一向很快,抓起來一看,才鬆了口氣,是裴霖。
她接上:“學長。”
裴霖聲音一貫很沉:“路斬月,你在公司還是哪裡?”
“我在家呢。”
“柏林春天嗎?你方不方便,我現在過來,有點事找你。”
斬月一愣,翻身平躺:“不是,我在成都,我回家了。”
他斷了幾秒鐘,斬月問他:“找我什麼事?電.話說唄,不行上網也行啊。”
裴霖卻很果斷:“這樣,我現在過去,大概晚上能到,你晚上抽點時間,我有事找你說。”
斬月一聽,人也從牀上爬起來了,特別爲難:“不是,學長你到底什麼事?沒太着急的話等我回來唄,我大概兩三天就回s市了。”
“不用,我晚上到,你等我電.話。”
斬月驀地擰起了眉,裴霖找到自己家裡來,肯定不好。
但是通話已經結束了,斬月把手機放回牀頭櫃上,一轉念,又開始猜測裴霖找自己什麼事。
看樣子還挺急,不然也不會跑到成都來找她,心裡有了事,覺也睡不着了,斬月爬起來,去衛生間洗臉梳頭。
……
晚上沒在家吃,斬月撒個謊,跟爸媽沒說裴霖這個人,出了門。
他們約在市中心,但斬月到了有一段時間,才終於等到裴霖從計程車上下來。
兩人看到彼此,斬月有點遲疑,裴霖的腳步卻很快,大步朝她走去。
面對面站到一起,裴霖問她:“吃晚飯了嗎?”
斬月卻是心急到底什麼事,答非所問:“學長,這麼急找我,到底什麼事?”
他微微一笑,似乎想打消斬月內心的緊張,隨意的捏了捏領口:“沒什麼事,你別多想,先吃飯怎麼樣?”
斬月有答應過靳湛柏,除了工作的事儘量不與裴霖來往,她沒忘記,但現在裴霖不遠迢迢到成都找她,她又不能這麼龜毛,不講情面,也只能答應了下來。
“這邊我沒來過,哪裡好吃,你介紹一家好不好?”
她心思不在吃的上面,沒去考慮這個問題,帶裴霖就近找了一家飯館,點了四菜一湯,他沒喝酒,估計晚上有正經事要談,怕耽誤了。
斬月悶不吭聲,只低頭吃飯,裴霖點了根菸,看了看她,有點不知道從何開口:“路斬月。”
斬月擡起頭,夾着筷子看他。
“我媽找你了,是吧?”
難道是爲這事?斬月在心裡反應着,點點頭。
裴霖很不好意思:“抱歉,我爲我媽的行爲向你道歉。”
斬月搖搖頭,淡笑:“沒關係,她也是關心你。”
“你沒有想對我說的嗎?”
裴霖滅了煙,正兒八經的等着斬月的回答,她本低着頭,被他這一句詢問問的愣住了,慢慢放下筷子,將頭擡起來。
“我爸找工商局的人了,不給我做傳媒,要我回家。”
斬月順水推舟的說:“那你就回家唄,父母有這麼好的資源,爲什麼非要一個人跑出來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呢。”
裴霖悶頭笑:“我媽連這都跟你說了。”
“我沒有否定你價值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如果你不愛傳媒,沒必要在這上面耗時間,人只有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才容易成功。”
“那你應該明白,爲什麼我跑到s市來,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裴霖看着她,斬月第一次沒避開他的目光,覺得這件事終於有必要說開了,說完,一了百了。
“裴霖……”
他笑着打斷斬月的話:“嗯,我喜歡你叫我名字。”
斬月搖搖頭,意不在此:“你這次來找我,是爲什麼事?”
他雙臂交抱,趴在桌上,臉朝斬月的方向:“我不是偏激的人,感情的事勉強不了,我想問清楚你的意思,如果我一點希望都沒有,你明天就在s市見不到我了。”
斬月淡靜的望着他,想了一想,說:“嗯,你知道,我結婚了,就算我沒結婚,我們也沒有可能,裴霖,”她很慎重,但語氣卻顧忌裴霖,不讓他尷尬,“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聽完,他過了一會兒纔有了點反應,遺憾的笑一笑:“是嗎?”同時又好奇起來:“路斬月,你到底喜歡什麼類型的?”
談話好像變輕鬆了,斬月承認,裴霖是個不錯的男人,和他在一起,很隨性,不需要繃着自己,不需要假裝自己,但這種舒服的感覺並不是愛情,它並不能摩擦出火花。
“這個不好說,我覺得不能給另一半貼上標籤,愛上誰,就是誰吧。”
他點頭,贊同。
斬月突然笑了,歪着頭,披着的長髮像一匹黑緞傾斜起來:“我對學長你,沒有那種靈魂出竅的感覺。”
裴霖擰眉,做思索狀:“靈魂出竅?這個詞……”
“這是一見鍾情的人都有的感覺,那一霎,就彷彿被電擊中了一樣,但這種感情消失的也快,不如細水長流,相比現在相親結婚,我覺得知根知底,純粹因爲合適結合,比單單隻有愛情的婚姻要好的多。”
裴霖有點兒倔強:“那你和靳湛柏是合適才結婚的嗎?”
斬月朝天花板看,思考一下:“應該算不上合適,但已經結婚了,就不能計較太多,婚前睜大眼,婚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是原則問題,多包容一些,家庭才能和諧下去,哪有天生就合適的兩個人呢,不都是反覆磨合,互相遷就的嘛,他脾氣不好,我願意多讓着點,我知道他心眼不壞,但原則問題,一次都不能犯,犯一次,永遠都不會原諒。”
“比如說?”裴霖其實都懂,還非要問。
斬月很坦然,回答:“比如說,出軌,我是個對感情有很大潔癖的人,沒在一起前,你的生活怎麼過的,我不管,但你跟我在一起了,不容許背叛,精神身體都不行,要麼我不知道,只要我知道,絕對會頭也不回的離開。”
裴霖卻說:“路斬月,能跟你在一起,是幸運。”
斬月搖頭否定:“當然不是,我沒那麼好,你只是跟我不熟,但我媽媽經常跟我說,別人對你好,你要記在心裡,這都是恩惠,不是該的,別人對你不好,也不是虧欠,沒必要錙銖必較,事情歸事情,把心情先收拾好,不要在情緒激動的時候做任何決定,所以我處理問題會成熟一些,不會太激烈。”
“我媽也說,你是個很成熟的女孩。”
斬月不好意思:“那你替我謝謝阿姨。”
……
斬月從來沒想過,她和裴霖就這樣把事情解決了,裴霖很有風度,一個糾纏的字都沒說,吃完飯,一起走出來,裴霖問要不要他送,斬月說不用,順便問了他住在哪裡,什麼時候回家。
自始至終兩個人都沒爲這件事尷尬,斬月覺得,還是因爲對方是裴霖,很穩重,男女處朋友,講究你情我願,強迫性的愛沒有意義。
裴霖打車先走了,成都是斬月的家,她好不容易回來,想在月色下散散步,因爲裴霖的好性格,她心頭的包袱一下放下了,不覺得內疚,他處理問題的方式很溫和,不會把你置於對不起人的位置上,裴霖對斬月9年的傾慕,就這麼簡簡單單劃上了句號,說來容易,可箇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
……
一路散步回了家,爸媽正在收拾行李,今天19號,21號帶父母回s市。
第二天,斬月必須訂機票了,打電.話問路斬陽能不能回來,弟弟說,現在陪着女朋友和未來岳父母在秦皇島老家,估計只能等她辦婚禮的時候纔回s市,斬月說好,換成小鄭的號碼,也只能麻煩人家了。
因爲回成都之前有和小鄭打過招呼,這事他有準備,當即就應下來了,說21號搭早班飛機來成都,斬月感謝了很久,兩人通過電.話,聊了幾句,氣氛融洽。
21號,斬月起的早,去機場接小鄭,爸媽已經洗漱好正圍着桌子吃飯了,斬月出門的時候拿了個饅頭,路上給小鄭買了杯星巴克,買了一籠小籠包,跑了兩個地方,全體打包。
十點多小鄭出現在機場,斬月朝他招手,她個子高,小鄭很容易找,一見面,都呵呵笑,斬月是這麼覺得,跟什麼年齡的人相處,自己也就具有什麼年齡的心態。
跟小鄭在一起,很容易回到大學,他的身上全是年輕人的蓬勃朝氣。
小鄭接過斬月遞來的早餐,有點受寵若驚,一個勁謝着:“路總你太客氣了,我在飛機上吃過早餐了。”
斬月一邊看他一看往前走,面帶笑容:“飛機上的東西不好吃,沒關係,別跟我客氣纔是,你大老遠過來幫我的忙,是我得感謝你纔對。”
小鄭揉揉後頸,有點兒不好意思,他不知道該怎麼跟人寒暄,尤其是斬月,年輕男女,男人小,還有點害羞,總是讓人捧腹的。
等到計程車,斬月帶小鄭回家,路上,小鄭吃早餐,斬月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說已經接到人了,讓爸媽準備一下,等他們回家就走。
小鄭笑呵呵的,一邊吃着小籠包一邊往車外東張西望,他說他從來沒來過成都,斬月說,這一次有事情,下次找個假期,她給他當導遊,帶他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小鄭點頭,到一個新地方,心情很好,對什麼都充滿好奇,彷彿這個地方的空氣都與自己生活的城市不一樣,小鄭不內向,總有說不完的話,但斬月一點都不煩,他說什麼她都能陪他聊兩句,都說人有羣體之分,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彼此成爲朋友的,越看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付車資的時候斬月給的是百元整鈔,司機低頭找零的時候小鄭立馬掏出了零錢,斬月跟他較上勁,司機怕麻煩,自然眼疾手快的要了小鄭的錢,把斬月的錢塞回去。
斬月下車時不知道怎麼說,想想還是算了,小鄭客氣,她也沒辦法老是推搡,等下個月發工資的時候,把這錢都算在裡面,還有小鄭的機票錢,來幫忙也得給人家一點好處,這是禮貌,並不是故意顯擺。
斬月帶小鄭上了樓,他在樓道口的垃圾桶邊扔了早餐袋子,快跑跟上,兩人的腳步聲挺大,到樓上,家裡的門已經打開了。
路媽媽站在門口,等小鄭的頭一從樓梯邊沿露出來時,立馬笑盈盈的說起話來:“謝謝你呀,大老遠麻煩你,真不好意思。”
小鄭用跑的上完最後幾級臺階,又靦腆的揉起後頸來,呵呵笑着:“阿姨好。”
“你好,快進來,早飯吃了沒有?”
媽媽很客氣,迎着小鄭進屋,斬月走在最後,帶上門。
“謝謝阿姨,路總給我買了早點。”
路媽媽笑着點頭,指着桌子邊的椅子,說:“快快,坐下來歇一會,喝不喝牛奶?”
小鄭害羞的不知所措,依言在路媽媽指的地方坐下來:“阿姨不用麻煩了,路總給我買了咖啡。”
“好好好。”
路媽媽一邊說一邊看了看斬月,她在笑,到爸爸房間去了。
“爸,咱們等下就走了,行嗎?”
小鄭聽到斬月在房裡對人說話,跟着站起來,不知道這樣跟進去好不好,只能在原地杵着,畢竟那房裡有一位長輩,自己還沒問候過,不太好。
路媽媽從廚房出來,準備折去房間,一看小鄭傻乎乎的站着,忙說:“小鄭,你坐,坐。”
“哎,好的阿姨。”
小鄭又約束的坐了下去。
斬月和媽媽在房裡幫爸爸穿好衣服,檢查一下證件和行李,沒有遺落,這才推着爸爸的輪椅,一起從房裡走了出來。
小鄭又立馬站了起來,規規矩矩的對路爸爸說:“叔叔好。”
路爸爸多好的脾氣,又老實,年輕時跟小鄭一樣,最不會與人寒暄了,笑眯眯的,但看到小鄭卻非常喜歡,畢竟小夥子人老實,看着就可靠。
斬月推着爸爸到了門口,蹲在地上幫爸爸穿鞋,小鄭站在旁邊,又揉自己後頸,不知道自己該什麼時候背路爸爸,又不敢問,傻乎乎的望着。
路媽媽在家裡兩間房間裡檢查電和門窗,全部檢查完,也走了過來,站在小鄭旁邊,都看着斬月幫爸爸穿鞋。
路爸爸穿的是布鞋,習慣了,一是舒服,二是便宜,布鞋上有鞋帶,斬月給爸爸繫好,站起來,有點兒不好意思的對小鄭笑:“小鄭,麻煩你了。”
小鄭一下就明白了,馬上就搖頭:“不麻煩不麻煩。”又和斬月換了個地方,蹲在路爸爸面前:“叔叔,您趴我背上,抱緊我脖子。”
路爸爸也說了聲“謝謝”,斬月和路媽媽從後面扶着爸爸,終於將爸爸移到小鄭背上了,爸爸長的瘦小,倒不累,斬月折起輪椅,對媽媽說:“媽,你鎖門,我先下去放輪椅。”
媽媽提着行李,點頭,斬月抱着摺疊起來的輪椅下樓,回頭望了一眼小鄭。
“小鄭,行不行?”
小鄭揹着路爸爸,已經踏下樓梯了。
斬月沒敢跑太快,因爲還要注意着小鄭和爸爸,她怕小鄭背不住,萬一和爸爸都摔下來她還能護着,於是就與他們隔着三四級臺階,走兩步還擡頭往後面望望,走出樓道,斬月趕緊放開輪椅,又回去幫小鄭,小鄭也揹着爸爸走了出來,斬月扶着爸爸,兩個人一齊幫爸爸又放回輪椅上。
————今天有信息量吧,月月是誰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