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自然知道靳湛柏口中的“她”是誰,點點頭,出去了。
……
早上的一場爭吵讓斬月失去了一整天的好心情,而且還是爲那種隱秘的事,她沒什麼工作狀態,翻完裴霖的雜誌,原本定好今天去幾家往來公司拜訪一下,也因爲靳湛柏臨時推後。
伏案研究着六月會有發佈會的公司,用紅筆圈出來做重點提醒,門外有人敲門,斬月沒擡頭,說:“進。”
“姐。妲”
斬月很意外,擡起頭:“斬陽?”
弟弟一次都沒來過cici,今天肯定有什麼事情窀。
“有事?”斬月一邊問,一邊指着桌子對面的那張會客椅,讓他坐。
路斬陽坐下來,神情略顯猶豫,斷斷續續的說:“姐,那個,我女朋友家,想見見爸媽。”
這不是什麼大事呀,斬月點點頭,問了五一帶女朋友回家的情況,路斬陽說,爸媽很喜歡他的女友。
“那行啊,就見面唄。”
“姐……姐夫會來嗎?”
斬月終於聽出了點弦外之音,把手裡的筆扔在桌上,人朝後靠:“爲什麼要他來?”
“她爸爸是水廠的主任,我想着姐夫來,給我撐點面子。”
路斬陽其實和路璽瑤一樣,不清楚靳湛柏到底經營什麼公司,反正看他開豪車,應該挺有錢的,他想說的是,見面那天,能不能讓靳湛柏開賓利去接女朋友的爸媽。
斬月對小孩子有點愛慕虛榮的事挺能理解的,因爲虛榮心人人都有,換做她,她也覺得提這個要求無可厚非,況且,還有現成資源可以利用。
不過她跟靳湛柏吵架了,不知道能不能和好,那人脾氣那麼大,要是他不願意,她也沒辦法。
“我要問問他,好嗎?”
問問總是有希望的,路斬陽笑着點點頭:“謝謝姐。”
斬月想了想,問了問父母的近況,都不錯,細水長流,沒什麼變化,只是雙方家長見面,估計得委屈男方家長,路爸爸腿腳不便,又得舟車勞頓,來一次s市。
“斬陽,你看這樣行不行,”斬月勾了勾頭髮,往桌上趴,“我和你姐夫5月25號辦婚禮,你看看你能不能把時間也定在那附近,爸媽正好一次性搞完,你覺得呢?”
路斬陽聽懂了姐姐的意思,點頭答應:“行,我跟我女朋友商量一下,應該沒問題。”
斬月笑了:“好,那就這樣。”
路斬陽最擔心的還是靳湛柏那邊的問題,臨走又提醒一句:“姐,姐夫最好過來。”
斬月看着他,理解他想在未來丈母孃面前有點面子,於是笑着說:“這事你別操心,我給你辦好。”
“謝謝姐。”
路斬陽高高興興的走了。
弟弟走後,斬月靠在椅背上想着她和靳湛柏的事,沒想到陪他睡覺到睡出問題來了,這事氣歸氣,放着不管也不行,總不能學他那樣開始冷戰吧?
臨下班的時候,斬月補了個妝,今晚就給他一個驚喜,換做女接男。
……
六點五分,到了百代樓下。
斬月揹着雙肩包站在大廈對面,中間隔着寬闊的車河,大廈下是面積巨大的露天停車場。
剛掏出手機準備給他打電.話,斬月眼尖,已經看到靳湛柏從大廈大門走了出來,她笑了,那一瞬間確實忘記了早上的不愉快,都說夫妻沒有隔夜仇,晚上她解釋清楚,她知道他在意的是什麼,他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應該沒什麼問題。
她開始撥他的號碼,自從北京那趟丟了手機以後,她就開始揹他的手機號,再也不會因爲不記得他的號碼吃虧吵架了。
11位數字還沒全部打全,關昕的突然出現讓斬月措手不及,握着手機,隔着一條寬寬的馬路,望着馬路對面的那兩個遙遠的身影,發怔。
……
靳湛柏也正拿着手機準備找斬月,問她在不在cici,接她一起回家。
夫妻兩都有冰釋前嫌的想法,坐下來好好談,早上都有些衝動。
只是剛出大廈大門,就被關昕堵住了,這個女人如今在靳湛柏眼中,就是不速之客。
他權當她空氣,繞開她走,關昕朝相同方向跨出一步,擋住他。
靳湛柏原本就不是好惹的主,更討厭女人的糾纏,他現在眼裡只有他媳婦,對任何女人無感。
關昕對他用眼神傳達的怒意並不在意,笑盈盈的,流過兩個孩子的女人,到底是身子好年紀輕,皮膚還是瓷白如雪,毫無風霜的痕跡。
“路、斬、月、是、靳、東、的、前、女、友?!”
一字一頓的從她紅豔的脣中說出來,像警棍電到了他的神經,驟然間,靳湛柏竟然因爲害怕抓起了拳頭,卻不得不盡全力隱藏他的不安。
關昕太瞭解這個男人了,儘管只與他瘋狂了八個月,她笑起來聲音格外尖利,靳湛柏無法忍受那種煎熬:“五叔,你、太、牛、了!”
她給他豎了個大拇指,表達佩服之情:“你真的太牛了,果真是靳湛柏,什麼事都敢做,自己侄兒的女人都敢要,佩服。”
靳湛柏鐵青着臉,不想再與她糾纏,關昕卻又不知死活的挑釁:“五叔,你到底怎麼想的?我覺得你的思維和常人不一樣,你和她坐艾的時候會不會想到她和靳東坐艾的場景?不彆扭嗎?”
這一句話徹底激怒了靳湛柏,他就像頭被圍剿住的公牛,渾身都是堅硬的鎧甲:“關昕,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像一條狗,我已經不要你了,你還恬不知恥的跟着我。”
關昕聳聳肩,不甚在意,反而笑眯眯的:“就算是狗,你也不要忘了,你上過我,你人狗雜交,又搶侄子的女人,你畜生不如,你***。”
靳湛柏不知道一個女人成長起來會如此陰毒,她咬牙切齒說話的模樣讓他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她,他對她是真的一點情意都沒有了,原本分手的戀人總該留些美好的回憶放在心裡,他沒有,他從討厭到恨她,感覺越來越強烈。
“五叔,你、靳東、佟憐裳,都是名門,誰都丟不起這個臉,如果我把這個消息放給媒體,你猜,路斬月會不會跳樓?”
資本家講究高效率,靳湛柏看透她此行的意義,開門見山:“說,什麼條件?”
關昕終於笑的嫵媚,伸了細細的食指挑起靳湛柏的下巴,他厭惡至極,偏頭避開。
“我餓了,先帶我去吃飯。”說完,她踏着高跟鞋,身子婀娜的往外走,還三步一回頭的朝後面的靳湛柏笑。
……
斬月站在對街一處路燈下,五分鐘後看到賓利從露天停車場駛出,進入主幹道,並朝着市中心的方向前行。
天還未黑,人行道上行人來來往往,都是回家的學生或上班族,斬月這樣傻傻的佇立着,既不像等人,也不像悠閒的散步,她臉色發白,人也沒有精神,站了半天,望着對街的大廈半天,才慢慢挪步,朝某個方向開始移動。
關昕和靳湛柏已經七年不聯繫了,今晚一起上了車,去某個地方,確實擊中了斬月,她有點胡思亂想,情緒不是很穩定。
原先已經爲他早上的行爲找到了理由去原諒,現在又被他偷偷約見前女友打回原形,斬月心裡是有怨氣的,她的老公不光明正大的見前女友,做老婆的當然有鬧的權利,就算他是光明正大的見,也可以鬧,沒有哪個女人能對她老公的前任大方。
只是她不是那種直白的性格,什麼事都放到檯面上說,許多時候,她以自己的所見所聞把事情劃分整合,遇到不好的,直接埋頭當鴕鳥,情緒放在心裡,自己明白就好。
斬月搭了地鐵回家,到附近市場買了新鮮時蔬,回到家,他果然不在,也沒有給她打來電.話。
她去樓上換了睡衣,再下來做晚飯,一個人在廚房忙,面無表情,有點兒行屍走肉的感覺,這個家沒有他,有些死氣沉沉。
以往她在廚房忙的時候,他也會待在樓下,或者在沙發上看電視,或者突然給她一個襲擊,從後摟住她,親暱一番。
斬月把切好的西紅柿放進湯鍋中,煮沸後開始打蛋,等煮開的時間,她靠着料理臺,想着心事。
飯菜做好,也沒給他打電.話,一個人在餐桌上吃了晚飯,收拾好,熄了一樓的燈。
回房上網看了看新聞,裴霖在線,通過qq發了一張截圖給她,是一個時尚論壇對cici這一期宣傳的評價,都是褒揚,斬月卻破天荒的沒高興起來,也沒回裴霖消息,懶懶幽幽的又翻了幾頁淘寶,沒什麼好東西,最後關了電腦,準備洗澡,然後早點睡覺。
先刷牙,然後脫了衣服,綁好頭髮,只是身體剛剛淋溼的時候,樓下傳來了腳步聲。
兩個人早晨剛吵過架,一整天也沒通過電.話,彼此應該都較着勁,斬月原本打算找他好好談一談,把他心頭的懷疑解釋清楚,後來出了關昕的事,她又改變了主意,不打算找他說話。
於是,她開始在花灑下更大程度的打溼身體,準備擠沐浴液洗澡。
門外突然傳來靳湛柏酒後的聲音:“老婆。”
斬月突然停止了所有動作,但沒關掉龍頭,扭了頭,全神貫注的看着浴室的門,留意着門外那人的動靜。
他好像喝酒上火,聽她不回答,聲音拔高好幾度:“喂!我在跟你說話!”
斬月驀地又生了氣,若是他像剛纔第一聲那樣柔和,興許她就應他了,現在不僅不道歉,還擺出一副教訓人的臉孔,斬月懶得再搭理他,直接轉了回去,又開始洗澡。
門外他的腳步聲遠去了。
估計他又得冷着自己了,斬月想。
只是當她正在用沐浴球打泡沫的時候,浴室的門“嘩啦”一聲突然打開,斬月驚嚇後朝門的方向看,靳湛柏就站在那裡,眼睛發紅,看起來是酒精的影響,他不說話,斬月於是也愣在花灑下,後來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洗澡,特別尷尬,扭了頭就對他說:“你先出去,我洗澡。”
他沒有依言離開,斬月覺得他特別任性,心裡煩着,但也沒有辦法,叫不動他,只能自己關了花灑,準備去拿衣服先穿上再說。
“對不起。”
她驀地一頓,反應過來又趕快穿衣服,一邊穿一邊問:“你怎麼了?”
他埋着頭,並不看她,歪着頭很潦倒的模樣,微微沉吟片刻,又重複說道:“早上的事,是我不好,對不起。”
斬月穿上了衣服,他向她道歉,反倒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沒想過他會這麼容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向她低頭。
斬月攥着自己的衣襬,安安靜靜的看着他,他自始至終都沒擡起頭,應該也覺得慚愧,沒有臉面對自己的媳婦。
“斬月,”他聲音很弱,彷彿來一陣風就能搖搖欲墜,“對不起,我這兩天情緒不穩定,昨天晚上靳東來鬧了一回,心情一直很糟糕,想了很多,sorry,我不是懷疑你,你知道的,我不在意那些,你就算和靳東怎樣……我也不會怪你,我愛你。”
斬月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從來沒見過他以這副脆弱不堪的模樣面對別人的,她當然明白他的內心正承受怎麼樣的煎熬,靳東來鬧,大哭一場,作爲親小叔的他不可能無動於衷,他會內疚,會迷茫,會覺得害怕,因爲他對不起人了,他沒有立場再去爭鋒相對,他卑鄙。
所以他情緒不穩定她都可以理解。
關於昨天晚上的事斬月不想再提,能過去最好一眨眼就過去,她不想讓這些事情影響更多的生活,只是靳湛柏這麼說,她還是想問:“你說,就算我和靳東怎樣,那麼,你還是不相信我嘍?”
靳湛柏悽苦的搖搖頭,終於看着斬月了:“沒有,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什麼。”
斬月微微一笑,替他回答:“你在想,路斬月和靳東談了六年,他們在新加坡同居了三年多,會什麼都沒有發生嗎?你現在困惑的糾結的,不是我是不是第一次,是我的第一次是在和靳東分手之前還是分手之後,對不對?”
他茫然了,只知道搖頭:“算了,這些並不重要,我早晨太激動了,抱歉。”
斬月有點兒心酸,仰頭剋制了一會兒:“靳湛柏,去年我從新加坡回來的時候,確實很難受,那段時間比我爸爸癱瘓了還要難受,就像我和你說的,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靳東,我願意坦白,這沒什麼,我覺得這是對你的尊重,你瞭解初戀嗎?我和他,我們兩的感情很好,和大部分人的初戀不一樣,或許我們就是適合對方的那個人,不需要尋找,第一次就遇到了,我當時已經下定決心了,不管多難,不管我要帶着靳東吃多少的苦,我都不會放棄他,因爲我看到他愛我,他能爲我奉獻一切,你明白嗎?對他來說,最痛苦的不是沒錢,是失去我,是我不要他,所以夏雪找我,甚至說過很難聽的話,我都沒有動搖,不管靳家會怎麼罵我,說我禍害靳東也好,我不會分手,只要靳東不願意分手,我就不會不要他,不是因爲……不是因爲我和他……是血親,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和你在一起,明白嗎?靳湛柏,如果有人問我,靳東愛不愛我,我可以毫不猶豫的給出答案,但是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或許,你對人的方式有所不同,但我不覺得你對我是真愛,就比方說今天早上,就算我不是第一次,我有和前男友發生過關係,我覺得如果你真的愛我,不會計較這些,真的。”
這一番話說的斬月忍不住流了眼淚,她急忙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乾擦淨。
他自嘲的笑起來,低着頭,掰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掰着,像玩耍一樣,可是那樣子卻那麼傻氣,叫斬月有點心疼。
“琪琪,你不瞭解我對你的愛,不要緊,這沒關係,雖然我會很難過,”他嗚咽了,沒想到眼淚順着臉頰流下,“靳東在你心裡,無人可以替代,我認了,那怎麼辦呢,誰叫我喜歡你,我和你說過,我不會找有過長戀的女人,因爲我會嫉妒,”他哭聲更大,“我嫉妒!我好嫉妒!我討厭你心裡還有別人!”
他蹲了下去,雙手抱着自己的頭。
斬月低頭看着他,嘴角在哆嗦,眼眶裡懸着豆大的眼淚:“那怎麼辦?你喜歡的女人,你的老婆,就是有過長戀的女人,你要怎麼辦?還可不可以接受我?離婚沒關係,”斬月說的很輕鬆,笑了,“真的,如果在一起是互相折磨,不信任,我寧願離婚,一個人過也比兩個人在一起受罪要好。”
靳湛柏昂起頭,滿臉淚痕,質問斬月:“我什麼時候說過要離婚了?”
斬月吸了吸鼻子,有點兒狼狽,她跟着蹲下去,看着他的眼睛:“靳湛柏,我們都不是十幾歲的小孩,都快三十的人了,有過去很正常,談過幾個也很正常,哪怕發生過關係都很正常,你不能計較這些東西,如果你做不到,你心裡不好受,你只能去找沒談過戀愛的女孩,這也沒什麼,畢竟每個人思想觀念不同,我不逼你,也不發表看法,我只想說,雖然我和靳東有過六年的感情,但最起碼在我和你在一起後,我考慮你要比考慮靳東要多,在我的心裡,你是我的老公,我該去關心的去想念的去記掛的都是你,你不要逼我一天兩天就把靳東完全忘記,但我在做,我在努力的放下他,我希望我和你的婚姻更加和諧,我希望你信任我,而不是一遇到什麼事就質問我,這讓我很難過,你一這麼做,我就沒法愛你了,我覺得你不值得我愛,明白嗎?”
靳湛柏捂着眼睛,高昂起下巴,微微張開指縫,從指縫中看着斬月,他的眼中有淚。
斬月伸手,把他的雙手從臉上拿開,認認真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靳湛柏,我會做一個好妻子,忠誠於你,給你生孩子伺候你照顧你這些都沒問題,我也不需要你養活我,我只要你和我好好的生活,不要沒事找事,你能不能做到?”
他因爲愧疚而深深的埋下頭,大滴大滴的眼淚線一般往下掉,可能覺得他還沒有一個女人懂事,他羞愧的無言以對,突然跪下雙膝,將斬月狠狠抱住。
斬月抿緊了脣,抱着他的肩胛骨,他在自己肩膀上狠狠的哭泣,他也是人,也會難過,會傷心,或許他也忍耐了很久,對靳東矛盾的心情和對斬月無法割捨的愛戀,都讓他內心遭受萬箭穿心般的劇痛,他怕別人知道以後,會像關昕那樣罵他,畜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