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輕輕地打開房門,朝牀的方向看去。
房間裡的窗簾嚴密遮擋着陽光,牀上的女人蜷縮着被子,包裹着自己,縱使是熟睡了也依舊緊皺的秀眉,蒼白的臉色,睡得極沒安全感。
凌越皺了皺眉,大步走到落地窗前,輕輕地拉開窗簾,想讓外面的晨光照入。
“不要!”
夜悠然很敏感,她聽到有聲音,突然像是被什麼刺激一般,猛地睜開眼睛,大叫一聲。
“都給我滾開!”
凌越眸色暗淡,看着她額角的細汗,一臉受驚的模樣,頓時心底更加沉重。
當夜悠然恍然回過神來,目光漸漸清明,看清楚眼前的男人是凌越時,她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你不回公司嗎?我沒事,只是一點小傷而已。”夜悠然病怏怏地趴在牀上,看見凌越端着粥朝自己走來。
凌越走到牀邊坐下,目光掃過她依舊有些虛弱的臉蛋,夜悠然的血液很特殊。
她原本就是rh陰性ab型熊貓血,夜千尋用她的軀體試驗病毒原血,導致了夜悠然血液免疫抗體幾乎是世界首例。
“起來,喝粥。”凌越勺了一勺粥遞到她脣邊。
夜悠然緊抿着脣,擡眸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時心情愈發複雜。
凌越知道昨天自己在程家受傷,卻沒有追問,夜悠然那天說謊了,原本就心虛,這下他故意不上班留在家裡照顧自己,夜悠然簡直就無地自容了。
眼前這男人面容冷峻,他的氣質天生如此疏離,不過他的眼底卻也沒有看着別人時那樣的冰冷,看着他這麼一個大男人遞着勺子。
“我自己喝就可以了。”夜悠然身子縮了縮,坐靠在牀頭,接過他手上的碗,老老實實地給自己喂粥。
凌越看着她也並沒有說話,只是那注視的目光太過於灼熱,讓夜悠然難以忽視。
直到夜悠然將碗裡的粥都扒光了,凌越收回碗,不發一語走了出去。
夜悠然伸了伸舌頭,又是這豬肝紅豆,她一天五餐,每頓都是這些補血的,讓她有些膩,不過她也沒敢抗議。
突然她感覺身子有些沉,口腔裡彷彿有些淡淡地藥味,不一會兒又沉沉地睡過去了。
“我要進去找媽咪!”而此時房門外,凌以曄抱着自己珍藏的餅乾準備奔進去。
凌越大手一拎,直接將小傢伙提到客廳,“她睡着了,別去吵她。”
凌以曄板着小臉蛋,不相信,“天亮了,媽咪休息夠久了,她肯定起牀了。我不吵,我就靜靜地呆在一旁,爹地,我要找媽咪。”
小傢伙說到最後,礙於凌越那冷峻的臉龐,小聲弱了下去。
凌越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家小兒子,“不準進去!”聲音奇怪地說了四個字,放下小傢伙,徑自走到書房。
凌以曄扭頭看了看主臥室那方向,耷拉着小腦袋,掙扎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敢進去。
“哥哥。”
凌以曄跑到廚房裡找到凌以曜,原本是想要找他哥商量偷偷地溜進去找媽咪,卻看着凌以曜杵在廚房角落,小手裡正拿着一小藥品。
凌以曄藍眼睛眨了眨,小腦袋湊近,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
“安眠藥。”凌以曜皺着小臉,他知道安眠藥的作用,只是……
“爹地爲什麼要給媽咪吃安眠藥?”
兩個小傢伙對視一眼,最後放下那藥瓶,撒着小短腿衝去書房,打算‘質問’他們爹地。
還未擰開房門,卻聽到凌越聲音,他像是在打電話。
“認真查清楚程家,尤其是程靜庭和程進雄。”
凌越剛掛了電話,凌以曜率先奔了進去,板着小臉色,表情有些凝重,“爹地,你幹嘛喂媽咪吃安眠藥!”
“爹地,你不要欺負我媽咪!”凌以曄站在哥哥身旁,憨憨的聲音,語氣認真。
凌越看着自己兩兒子,一時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沒有跟這兩個小傢伙多說什麼,撥了一個電話,讓下手帶他們去到基地學習。
“我和你們媽咪有事要辦,你們呆在基地學習,春節前三天我們會去接你們回家,聽到沒有!”
“我不要!”凌以曄黑着臉蛋,立即抗議。
“帶他們下去!”凌越像是沒什麼耐心似的,朝進來的手下比了一下手勢。
兩個小傢伙被兩高大保鏢帶走,只是萌寶都非常不忿,“爹地,你給我等着,我會回來的!”
凌越看着他們撲騰,目光閃過一抹複雜,重複吩咐一句,“好好看管着他們!”
“是。”手下開車快速地離開。
寬闊的別墅裡安靜異常,凌越看了一眼桌面的文件,沒有心情批文件,胸口有些煩躁。
“程家?”他的手指輕敲着桌面,一下下有憤怒地節奏,像是壓抑着什麼怒意。
夜悠然昨晚的話依舊迴盪在他的耳邊,“我身上只是小傷,與別人無關。”
她在說謊。
凌越的眸底變得深邃,透着一份狠戾。
夜悠然庇護程家的人,所以說謊?她不是一個聖母,她一定隱瞞着自己一些事情。
他想開口質問她,可是……
別墅只剩下他和她,凌越放下手中的文件,最後還是走進了臥室。
夜悠然因爲服用了安眠藥,渾身無力,睡得很沉,可是就算是熟睡,秀眉依舊難以舒展,右手不自覺地緊攥着拳,像是時刻堤防着什麼,很不安。
凌越儘可能小聲走近,坐在牀頭,伸手想要撫平她緊皺的眉宇,可是指尖剛一觸碰到她,夜悠然像之前一樣,猛然睜開眼睛,目光裡空洞驚慌。
看見她像受驚小動物一樣,蜷縮在牀上,甚至不讓凌越觸碰,這讓他的心狠狠地抽痛。
兩人沉默對視了好久,直到夜悠然伸手重重地拍打自己的腦袋,她緩緩地開口。
“我……我好像很累,很想睡……”
她轉頭看向窗戶那邊透入的陽光,她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從程家回來之後,一直都沉睡。
“我讓醫生過來……”凌越看着她,小聲地開口,像是在哄她。
“不用!”
夜悠然的反應有些激動,她呼吸急切,伸手撫過自己額角的冷汗,連忙補充一句,“我沒事,我只是小外傷,我會處理。”
凌越緊抿着脣,盯着她目光裡的堅持,只好隨她。
“夜千尋之前的藥還有一些,你多睡一會,醒來就喝藥,”他徑自站起身,目光依舊注視着她,“你失血過多,你的血型找不到配對,只能慢慢療養……”
凌越的話頓了頓,收回目光,步伐輕柔朝房門走去,最後小聲補充一句。
“所以,別讓自己受傷流血……”
夜悠然怔怔地看着他背影,眼眶不由有些溼潤,緊咬着牙,哽咽着看着那房門被輕輕地關上。
“對不起。”她小聲低喃。
她知道他很擔心自己。
掀開被子,看着自己身上的傷,已經被她昨晚簡單的處理過了,凌越想要幫她,可是她堅持不讓他碰,因爲她不想讓他知道……
只要她堅持,縱使凌越強勢,但他不會強迫她。
如果明知道她會難過,那麼那男人就一定不會強迫她。
那是因爲凌越強迫她之後,看着她奄奄不開心的模樣,最後心疼的還是他自己。
夜悠然的目光朝窗戶灑落的那片陽光看去,恍然回想起昨晚。
她緊攥着雙拳,恨自己太虛弱,她討厭那種無助驚惶的感覺,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那份無措了。
偷偷地擡頭看向那邊已經被關上的房門,夜悠然眸子裡閃過暗淡,“凌越明知道我說謊,居然什麼都不問?”
昨晚因爲程靜雅報復自己,那些程家的保安對自己上下其手的時候,程家長孫程靜庭走了過去,他處理了那些保安,並帶她回居所醫治。
因爲上衣沾染了血漬,所以那天褪去了上衣,程靜庭也只是想給她止血清理傷口,凌越他們也在那時推門而入。
當時她很虛弱,連眼皮都睜不開,程靜雅用電棍電壓太大,夜悠然身體受不了,加上她失血大腦沉甸甸地,當時也只能知道凌越過來了。
不過那一刻她卻沒有太高興,凌越很寵她,有時候就算是她胡鬧,故意虐待他手下,凌越也放縱她,只是,哪個男人會願意看見自己的妻子半身裸露在別的男人眼前呢。
凌越不是一個大方的人,他有思想潔癖,夜悠然當時的第一個想法是,凌越會不會當場發飆,那樣的話,自己可沒有力氣解釋太多。
幸好,他忍着。
夜悠然當然討厭程家,她恨不能親手處理了程靜雅,可是最後她卻開口,讓凌越放過他們,並說謊稱受傷是自己弄的,與其它人沒關。
這是謊言,所有人都知道,只是凌越任由她瞎編,沒有追問而已。
夜悠然身子懶懶地縮回牀上,她討厭自己這麼虛弱,她的血液太過於特殊,失血之後只能靠自己慢慢地療養。
“程靜庭?”夜悠然低喃着這個名字,昨晚就是這個男人及時出現,否則……否則她真的會被那六名保安輪上了。
夜悠然緊攥着拳頭,眸底盡是殺氣,如果不是程靜庭求情,她絕不會放過程家,而且程靜庭當時告訴了她一個秘密。
慢慢地平復自己煩躁的心情,可是昨晚被那男人撕扯衣衫,那些骯髒的大手撫過她軀體的那份噁心的觸感,讓夜悠然深刻印在腦海裡。
就算她答應了放過程家,但她也絕對不會放過那些保安,還有程靜雅。
這件事,夜悠然不願意讓凌越知道,或者是擔心凌越知道後,他會憤怒徹底滅了程家所有的人,或者是因爲……自己的一份尊嚴。
夜悠然恨恨地咬牙,腦海裡揮之不去那些猥瑣男人的笑聲,高傲如她,曾幾何時被別人這樣對待,現在讓她開口說自己差點被保安輪上了,讓她怎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