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她眼神迷離的晃着手中的空瓶子,醉意已經很明顯了。
可她卻沒喝多少,酒量是跟心情有關的,這句話果然沒錯。
扔掉空瓶,她又抓起一瓶,卻怎麼都打不開。
多番努力還是沒有結果,她氣惱的將酒瓶擲出去,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笨啊?
一瓶開好的酒,放到了她面前。
“季揚……”她擡頭,傻傻的對他笑,那是……季揚從沒見過的幕向歌……
他靜默的看着她,輕抿着紅酒,黑眸像是無盡的深淵,一旦墜落便無法逃脫……
此時的她,褪去了驕傲與殘忍,隱隱的,竟有幾分純真。
他想厭惡她的這份純淨,卻發現厭惡不起來……
幕向歌……
她拿着酒,搖搖晃晃的坐到他身邊。
“你還恨我嗎?”迷離的望着他,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魅惑。
“恨就好……一直恨……永遠不要停……”沒有他的回答,她自言自語的呢喃着。
只有恨她,才能讓他不斷的強大,他要比她強,比幕傲強,比傲世堂強……才能海闊天空的翱翔……
季揚沒有接話,她已經習慣了他這種愛理不理的態度,這麼多年,雖說表面上是她在控制着他,可是,好像永遠都是她主動放低態度去靠近他。
季揚……你知不知道……向歌也會累……向歌承擔了太多……向歌太需要……太需要……你的安慰……
他放下酒杯,沉沉的看着她。
喝醉的幕向歌,好像對他有了一份……從未有過的依賴,像個小孩……
她低頭用額抵在他胸口,看起來像個受了傷的小動物……
也許只有在意識的情況下,她纔會這麼毫無保留的坦露脆弱的自己。
突然……很想抱抱她……沒有理由……
他還沒行動,她的小手就已經密密的環上了他的腰,輕輕的……小心翼翼的……
“季揚……借向歌抱一會兒……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行……她夢囈着,季揚,從來都是她從不敢奢望的溫暖……
他的懷抱……很暖……很踏實……
冰冷的心,好像因爲懷裡的觸感一下被填滿……
熟悉的感覺……卻想不起……抓不住……
他任由她抱着細細感受着這一刻的安心……
“季揚……”她突然叫他,但眼睛卻不曾睜開,像是在說夢話。“能不能不那麼討厭向歌……”
你可以恨我……但能不能不那麼討厭我……
不討厭幕向歌??不可能!他季揚,會生生世世的討厭她!他早已恨她入骨,又要怎麼做到不討厭她?
“能!只要你還我父母的命來!”他狠狠鉗着她的下顎,拉起她逼迫她與自己對視,眼底深湖般的沉寂被憤怒取代。
她楞愣的看着他,恍惚間,他竟看見了她眼中閃爍着淚光?
哭?她幕向歌也會哭?真是稀奇!十惡不赦的女魔頭竟然也會哭!!
可是,明明該譏笑她一番的,可她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他的心彷彿被狠狠的擊了一下,鈍鈍的痛着……
“季揚……對不起……對不起……”她重複的呢喃着對不起三個字。
季揚鬆了手上的力道,對不起?幕向歌……你終於會感到愧疚了是麼?
失去了他的支撐,向歌像是失去了生命般的,無力的靠在他懷中,手,緊緊的攥着他的食指……沒有多用力,卻無法掙脫。
季揚,是她唯一的……寄託。
很奇妙的,有她靠在他的懷裡,那些心痛……就忽然消失無蹤了。
心,好像被填的滿滿的……
想要抱着她的念頭又佔據了心頭,心一動,他空着的一隻手環着她纖細的腰,緊緊的將她箍在懷裡……
抱着她……像在媽媽懷裡一樣安心……他不想去追究原因……這一刻的心安,讓他沉迷……
懷裡的人,動了動想要坐起來。
“別動。”他的聲音低啞暗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誘惑。
向歌僵住,他竟然允許他們這樣相擁……像戀人一樣……今晚他們都太過失常……在內心深處被厚重的枷鎖重重圍困着的情感,彷彿在這個夜裡被釋放了……
“季揚……”
“嗯?”
“你有女朋友了嗎……”
“嗯。”冉雯雯……應該算是“女朋友”吧?
“季揚很愛很愛她嗎……”
“……”愛冉雯雯?這個問題似乎……從來沒有在他的意識裡出現過。
他只知道,冉雯雯是個愛粘着他的小女生,而他,並不討厭她。
“季揚跟向歌愛季揚一樣愛她嗎……”她綿軟的語氣,沒有半分強硬,若不是確定是她,他一定會懷疑這個幕向歌是假的。
此刻的向歌,似乎跟個小孩子沒什麼區別……
向歌愛季揚?這幾個字讓他的心突然漏了幾拍,而後,迅速升騰起的反感淹沒了這瞬間的心悸。
愛他?幕向歌愛他?沒錯,她愛他愛到殺害了他的父母,愛到把他囚在牢籠中!
那時的他歇斯底里的對她吼爲什麼這樣做!!!
而她只是說了句,因爲你漂亮。--這就是她給他的解釋。
因爲你漂亮,所以必須是我的私有物品。
緊扣的手一分分的收緊,力道大的幾乎將她皙白的手掌捏碎。
“季揚……向歌疼……”她好看的眉皺起,讓他的心忽然疼了一下,不自覺的鬆了幾分力道。
“向歌疼……”她噙着淚花往他的懷裡縮,不經意流露的委屈讓他竟然無法狠心。
這些年,他早已經學會了冷漠待人,一個將死之人在他面前他也不會施以援手,而且也不介意再補一刀。
他……不知道要用怎樣的姿態面對此刻的她……
眼前的她,似乎是隱藏在殘忍的向歌身後的另一個人格……
“季揚……向歌腳痛……”她的聲音充滿脆弱,像個需要他保護的孩子。
可她卻是凌虐他的魔鬼。
視線,因爲她的話落在她修長的小腿上。
細看能發現暗紅的血浸透了她的長褲,墨藍的長褲上有一道並不明顯的口子。
這麼長的一道傷她居然一直若無其事,她……果然還是可以對自己那麼殘忍……或者說是更殘忍!
冷着臉緊抿着薄脣,他紳士而不溫柔的抱起她走出包廂。
“去哪……”她迷迷糊糊的說
“醫院。”
“不要……”
“回家。”他又說出一個目的地。
“不要……”她還是拒絕。
“好。”今天的他,格外好說話。
他知道她從小無論大病小病都不去醫院,現在的情勢她也絕對不會回幕宅。
--
“叮咚!”門鈴聲在黑夜驀然響起
“叮咚叮咚叮咚叮叮叮咚!!!”門外的人顯然沒什麼耐心,門鈴聲急促而張狂。
“咚!”還沒得到迴應的門外人開始踹門了。
“季大少爺!大半夜的你這是……”早就猜到門外的會是這大少爺,安以洛頂個雞窩邊開門邊抱怨,卻被眼前的季揚驚的說不出話來。
季揚陰惻惻的鄙他一眼,徑直走進屋裡去。
“哎!季揚!這女的怎麼回事啊?”緩過神來的安以洛啪的關上門追上他。
這小子居然抱個女人來他家!
受到打擾的向歌黛眉微微蹙起以表不滿,手更用力的攥緊了他胸前的衣物。
季揚沒有理會他,手卻不自覺的收緊了幾分,更用力的抱着懷中的向歌。
或許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眼底的那一絲柔情,那是安以洛從來沒在季揚身上見過的,寵溺。
小心的將她放在牀上,季揚卻還是無法脫身,向歌的手一絲一毫都不肯鬆懈。
“她是幕向歌?”安以洛跟着他進房,認真的看了向歌數
秒才問道。
他猜,這女人也只能是幕向歌了。
她的氣質,跟他想象中的幕向歌很像,可又有點不一樣。
他以爲,幕向歌只會強勢,有着能壓倒季揚的氣場,可這女人似乎很依賴季揚。
而季揚對她,似乎也不像之前那般恨之入骨。
他倒更願意相信這女人是他情人而不是仇人。
是他猜錯了?
“嗯,去拿醫藥箱。”他半躺在向歌身邊,任由她繼續抓着自己,對安以洛施令。
聞言安以洛走到一個櫃子前打開抽屜取出了醫藥箱。
“放開,我給你處理傷口。”他扣住她緊握在自己胸前的手,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
“季揚不走……”意識到他要離開她更用力的攥着他,額頭緊貼着他結實的胸膛感受他那能讓自己安心的心跳。
“季揚不走。”他篤定的重複她的話,也許是這句話起了作用,向歌慢慢的鬆開了手。
季揚,你說的向歌都會信,永遠不會去追究真假。
“你對她的態度真讓我意外。”兩個人,不應該是水火不容的嗎??
安以洛將醫藥箱遞給他,轉身坐在了牀邊細細看着向歌。
這女人,還真是絕色無雙。
幕傲居然能找個那種姿色的女人來冒充這個沉魚落雁的幕家大小姐,真是侮辱她了。
“有什麼好意外的?”季揚不以爲然,拿起剪刀乾淨利落的將她長褲剪開露出傷口。
他要一見到幕向歌就拿着刀追着她砍才行嗎?
“你不是對她恨之入骨嗎?”這麼多年的兄弟,他不敢說多瞭解他,但也差不到哪去。
不管怎麼說,他對她的態度絕對不是對仇人該有的態度。
“有時候,對一個人好纔是最殘酷的報復。”他手中的棉籤輕輕擦拭着她的傷口,眼神輕柔的不可思議,可是,突然的,棉籤深陷在傷口裡,殘忍的用力在她鮮嫩的肉裡旋轉。
“啪”細小的斷裂聲,木質的棉籤杆承受不了重壓斷裂,參差不齊的斷口扎進了傷口裡。
這種痛,比傷口上撒鹽還要痛上百倍吧……
“痛……季揚……”她冷汗直流,掙扎着要坐起來,他只是用一種無法掙脫的力道扣住她的手。
“乖,不要動。”他輕聲安慰着,她果然就不動了。
“季揚……向歌痛……”她對他,有一種無可救藥的信任,即使他要她的命,她也不會逃。
他從來沒有忘記,他說過會讓她後悔,讓她萬劫不復的話。
若是他只要奪去她的性命,這麼多年她毫無防備的在他身邊,他要殺她的機會太多了。
他要奪走她的一切……一切!然後讓她在仇恨中死去!
季揚……還是那麼殘忍……還以爲對於幕向歌,他總會有不一樣的地方,原來,只是比對其他仇家更殘忍罷了。
可是,這個幕向歌,看上去……很純淨,讓人有種想要保護她的衝動。
他無法相信,這個女孩居然會是雙手沾滿了鮮血的幕向歌。
季揚用鑷子,用力的拔出了斷裂的棉籤杆,向歌痛的又是一陣抽搐。
“沒心思再看你摧殘美人了,我睡覺去了。”安以洛邊走邊說,其實他是怕再看下去他會衝上去揍季揚。
幕向歌,讓他莫名的產生了一股強大的保護欲。
浚黑的眸,如無底的深淵,緊鎖着她,那深淵,或將就是向歌永世無法逃脫的地獄。
他沒有再折磨她,專業快速的爲她處理好傷口,又躺在了她的身旁。
有感應般,她立即靠了過來,鼻尖輕抵着他胸膛,因疼痛而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輕輕的,撩撥着他。
又是莫名的心悸……
他拂去她額上細密的汗珠,帶着輕繭的拇指,輕輕落在她緊鎖的眉心,不知是因爲他的觸碰還是其他原因,她的眉心很快就舒展開來。
幕向歌……這比起你給我的痛,算得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