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基仔細聽林志威說完,好像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又重新問了一遍:“既然有了趙易這條線索,爲什麼我們不能順着它調查下去?與鄭家銘有生意往來的那些公司的高層領導,或許有部分也是組織裡的人。大文學”
林志威見李基又繞回這個問題,還沒有從他的話中想到答案,臉色一沉,不悅地說道:“你怎麼還不懂啊?我是說你的想法太天真,這裡面或許是有組織的人,但是你別忘了,與鄭家銘有生意來往的公司已經超過幾千家,光是香港這邊,就有795家,我也只是記住像‘萬商’這樣的大公司。這次只能算我們幸運罷了!你能將這795家公司所有的人都調查一遍嗎?你能保證不會有漏網之魚?還有,你這樣大規模地搜查,難道不會引起鄭家銘的懷疑?到時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這樣做,不僅浪費人力物力,而且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調查的結果可能會令人大失所望。再說,你的上司會讓你這麼亂來嗎?調動全香港的警察,來搜查一些看似與案件毫無關係的東西?他不罵你個狗血淋頭纔怪了!”
被林志威狠狠地奚落教訓後,李基終於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沉默地低下頭,心潮澎湃。大文學想法確實天真到可笑,‘黑狼’組織既然能隱藏形跡百年以上,當然不只是因爲它的神秘,高手如雲,還有無懈可擊的領導人。如果說鄭家銘就是這個組織的暫代首領,那麼他的高深莫測,絕不是自己這種小角色可以打敗的。
或許,只有林志威才能與鄭家銘一較高下!李基彷彿又看到了一絲希望,猛然擡頭,深深地望向林志威,鄭重地說道:“志威,對付鄭家銘,就全靠你了!警方會在暗中支持你的!珍姐還在他的手中,你一定會去救她吧!”
林志威似乎被說到了痛楚,深黑的瞳孔驟然一縮,臉色略顯蒼白,沒有迴應他。
李基這才發現說錯了話,暗罵自己是個笨蛋,哪壺不開提哪壺,尷尬地笑着轉移話題:“啊!不知道阿南去哪裡了?怎麼今天沒有見到他呢,他不是喜歡老粘着你嗎?”
林志威棱角分明的臉靜如深海,渾身透着一絲淒涼的感覺,讓李基心中不由一陣揪痛,有些不知所措,勸人可不是他的強項。
就在李基恨不得找塊豆腐撞上去的時候,林志威慢慢恢復了冷靜,淡淡地說道:“平叔回來了,我叫阿南去機場接他了。大文學”
李基頓時鬆了口氣,又渾身一震,不敢相信地說道:“平叔?!就是你的親叔叔!你不是說他把你送到洪興幫就下落不明瞭?怎麼找到了?”林志威還有一位親叔叔,並不是洪興幫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事情,這是他心中的小秘密,只有和他最親近的人才知道,而李基則是從阿南那裡得知的。
“不是找到,是他自己回來了!”林志威沉聲糾正道,似乎想到了什麼,眼中流露出一絲凝重的神色,很快又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那個時候,林志威只有5歲,模糊記得跟着他的叔叔東躲西藏,好像是在躲避仇人的追殺,而他這位唯一的親叔叔什麼也沒有告訴他,連親生父母是誰也不知道。後來,他的叔叔將他送給了洪興幫的前任老大陳億榮撫養,從此便再也沒有出現過,而他也開始了地獄式的訓練。
童年的記憶像舊日電影一樣,在腦海中快速回放,其中的辛酸和痛苦只有自己才知道。林志威從來沒有怨恨過叔叔當年狠心無情的拋棄,也沒有怪過陳億榮對他嚴酷苛刻的訓練,只有5歲的他就明白了一切,如果沒有自保的能力,很容易死在仇人的手上,而叔叔的離開,正是爲了讓他平安地生活下去。
隨着年齡的增長,林志威訓練的目的漸漸改變了,不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保護陳美珍,爲了成爲洪興幫的繼承人。他的身手越來越厲害,然而,那些可怕的訓練像永無休止般,在陳億榮一個又一個命令下,拼命地去完成,即使傷痕累累,命懸一線,也毫無怨言,更不會對陳億榮說一個“不”字。
李基總覺得林志威的身上揹負着血海深仇,纔會進行那些地獄式的訓練。陳美珍曾經用父女親情,威脅陳億榮停止對林志威的訓練,結果還是無法阻止,所以,沒有人敢再提出非議。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這些折磨人的訓練,一定是爲了將來複仇而做的準備。
李基心情很沉重,說不出的鬱悶難受。現在他是警察,如果林志威去報仇,那就是犯罪,他該不該阻止呢?到時真的要親手抓他嗎?他不敢再想下去,皺眉說道:“志威,如果他回來是讓你去報仇,你……會去嗎?”
林志威驚怔了一下,沉默不語,雙手卻在身側緊握成拳,似乎隱忍着心中憤懣的情緒,眼神愈發陰冷了。
那個殺人的眼神,使李基心中不由一緊,依林志威的性格,怎麼可能放棄自己的血海深仇,咬了咬牙,痛苦地說道:“如果你再殺人,我一定會抓你!”
林志威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毫不在意地說道:“李基,你能抓到我再說吧!”
李基愕然愣住,那樣雲淡風清的笑容,彷彿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從容自信,卻沒有一絲狂妄的感覺。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自己未必真的能抓住他,也狠不下心抓他。
想到這裡,李基釋然的笑了,拍住林志威的肩膀,半開玩笑地說道:“老兄,別給我添太大的亂子,要不然警方很難收拾的!”
林志威明白他已經表明了立場,順勢拍上他搭住自己的手,意味深長地說道:“放心吧,李sir,我哪敢給你添亂啊!”
李基突然想到了什麼,擔心地問道:“你打算怎麼對付鄭家銘?”就算再不願意,要面對的終究要面對,想避也避不了。這件事至少讓他心裡有個底才行,代警方私下承諾不插手此手,並不代表他這個昔日的兄弟不可以關心一下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