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蔣歆瑤在書房陪老爺子下棋,顧奕陽則去找蔣安強了。
“丫頭,今天輸得這麼慘,沒用心啊,心思用在哪兒呢?”老爺子意味深長的問。
蔣歆瑤笑着回道,“是爺爺的技術太高,我輸得一敗塗地純屬正常。”
老爺子啐了她一口,罵道,“你這麼說對得起你師父麼,真是不給他長臉。”
蔣歆瑤癟了癟嘴,重新擺棋。
她的師父就是蔣安國,蔣歆瑤從小就會下棋,那時是蔣安國手把手教的。記得小時候,蔣安國每次休假在家,總喜歡把她抱在腿上,教她下棋,教她書法。他總說,要把我們歆瑤培養成知書達理的才女子,以後好嫁個好人家。
其實那會兒蔣歆瑤的棋藝並不精,壓根兒就不是老爺子的對手,可到了高中,蔣歆瑤的棋藝突然變得高超了起來,有的時候就連老爺子也會敗給她,的確挺令人費解的,可老爺子說了,我們家囡囡就遺傳,現在突然開竅了。可誰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葉懷德。他纔是真正的高手,十足的天才。蔣歆瑤只跟他學了幾招,打敗爺爺都不成問題。
那會兒在葉懷德的公寓裡,他們偶爾會下一盤,可蔣歆瑤從來沒贏過。後來她不幹了,吵着鬧着讓葉懷德讓着她,於是才很不光榮的贏了幾次。
想起那時候的點滴,時間果真是把屠豬刀,把他們的回憶屠宰的零零碎碎的,偶爾拾起幾片,只覺得心揪着疼。
連輸了三盤,蔣歆瑤沒好氣的甩了棋子,發狠,“爺爺,您就不能讓着我點嗎?至於這麼認真嗎?”
老爺子笑着搖頭,“你這孩子,每次都輸不起,一輸就鬧脾氣。你要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沒有人會贏一輩子,也沒有人會一直輸下去,心裡素質一定要好。你大伯爲什麼從小就教你下棋,爲得就是培養你的定性。葉懷德那小子一回來,你的整顆心就不定了,還不趕緊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沒有。”蔣歆瑤撇開頭,聲音低低的,彷彿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傻丫頭,你心裡想什麼,爺爺能不知道。”老爺子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髮,“囡囡,很多事情其實你早該放下了,可你一直都沒放下。你這樣做,不僅傷害了奕陽,也傷害了你自己。”
蔣歆瑤低着頭不說話。
“誰是值得的,誰是最適合你的,只有爺爺清楚。好好把握奕陽,他是個值得依賴的人。”
蔣歆瑤依舊沒有說話。她和顧奕陽不是在互相傷害,他們之間沒有愛,她有她的過去,他也有他的曾經,兩個人這樣簡單的走到一起,也許真的是緣分。
“鐺鐺鐺……”的敲門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蔣歆瑤‘騰’的站起身,說了句,“爺爺,我去開門。”逃離似的跑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是蔣歆彤和葉懷德,蔣歆彤看了她一眼,嘟着嘴往裡間走去,走到老爺子面前撒嬌,“爺爺,人家難得回來一次,您就不能給我機會陪陪您,怎麼總是跟姐姐躲在這裡。”
老爺子雖說不怎麼喜歡她,可究竟也是老蔣家的親骨肉,他輕輕拍了拍蔣歆彤的背以示安慰,“我怕你沒心思陪我這個老人。”
“怎麼會,我想陪着您,是您總不給我這個機會。”
老爺子淡淡的笑了笑,說道,“那好吧,你們夫妻倆過來陪我下棋吧,我也就這點愛好。”
說完他對着一直杵在門邊的葉懷德笑着喊了聲,“懷德,過來陪爺爺下盤棋。”
葉懷德走過去,不卑不亢的說道,“對不起爺爺,我不會下這種棋。”
蔣歆瑤站在老爺子面前微微怔了怔,下意識的看向他,這個男人還真是會裝,他竟然敢臉不紅心不跳的說他不會下棋。
葉懷德也看了她一眼,仍舊是面無表情。
倒是蔣歆彤,傻乎乎的說道,“你真是笨死了,連圍棋都不會。爺爺,我來陪您,我會。”
蔣歆彤小時候很羨慕蔣歆瑤,羨慕她能坐在大伯腿上,陪爺爺下棋,羨慕她參加學校的圍棋比賽拿到大獎,受到老師的喜愛,受到同學們的喜歡。於是她讓媽媽幫她報了圍棋班,她苦心練習,可怎麼也學不精通。
蔣歆彤陪着老爺子下棋,縱使一盤皆一盤的輸,可她心裡是高興的。當初選擇出國留學果然沒錯,距離大概真的能產生美。
蔣歆瑤看了一會兒便出去了,總感覺有他在的地方,氣壓很低很低。
一個走到院子裡,無聊的踱着步。
院子裡的兩顆香樟樹如今已經長得很高了,記得當年媽媽帶哥哥走的時候,樹才一點點高。小時候,她不懂事,總是吵着讓爺爺帶她去香港找媽媽,每次爺爺都把她抱在懷裡輕哄,“我們囡囡長大了,不能再要媽媽了。”
偶爾說起媽媽的時候,爸爸也會發火,會很生氣。
蔣歆瑤走到香樟樹旁,靠在粗壯的樹幹上。當初種下兩棵樹的時候,她跟蔣靖暉都寫下了自己的願望,埋在了樹底下。現在估計怎麼挖也挖不出來了。也不知道媽媽現在過得怎麼樣,哥哥娶妻生子了沒有?
小時候她一直有個願望,想去香港看看他們,哪怕知道他們現在過得很好就足夠了。可真正長大了,自己也有了那個能力時,她卻害怕了,不敢踏出這一步。說不上爲什麼,只怕埋在心底的東西會被毀滅。寧願記住腦海中那個給她講故事的媽媽,陪她一起玩耍的哥哥。
不知道在樹邊靠了多久,感覺到微風有些涼時,她才準備回屋。轉過身子,一眼便看到葉懷德就倚在別墅的門框上,視線有些飄渺,似乎還有些認真。
那一刻,她只感覺自己心漏跳了一拍,彷彿回到了多年以前,他們還是世上最親密的人,彼此的愛人。以爲三年的時間,早已讓一顆支離破碎的心變得平靜,可其實不然,此刻它仍舊很疼,雖不比當初的疼痛,可也足以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