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周靖暉喝醉酒絮絮叨叨的跟她說了很多,她還依稀記得他說他住在B。Lhotel,那個熟悉的地方,每次回到北京她必住的酒店。
下了飛機,她直接打車到酒店。
很快找到周靖暉住得房間,這人到哪裡都住總統套房,講究得很。
敲了敲門,過了很久纔有人開門,門打開,站在門邊的竟然是姚思思。
那一刻蔣歆瑤說不出心裡到底是怎樣的感受。
“歆瑤,你怎麼來了?”姚思思也是很吃驚的。
蔣歆瑤冷笑一聲,反問,“思思,這話不是應該我問你嗎?”
姚思思舉了舉手裡的毛巾,笑着解釋,“大boss昨晚喝醉了,給我打電話讓我來照顧他。”
“是這樣的嗎?”蔣歆瑤挑了挑眉,徑直走了進去。
kingsize大牀上,周靖暉正在沉睡,一張臉慘白的很。
姚思思在邊上解釋,“聽說昨天喝了很多,連膽汁都吐出來了,酒店的人要送他去醫院,還不肯去。早知道我就陪他過來替他擋酒了。”
蔣歆瑤深吸了口氣,對着姚思思的淡淡的說道,“謝謝你照顧他,接下來就不用麻煩你了。”
姚思思皺了皺眉,冷冷的質問,“歆瑤,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蔣歆瑤在牀邊坐了下來,並沒有回答。
“我知道你對我跟大boss的事耿耿於懷,可是你要知道,跟他發生關係並不是我心甘情願的,我是被逼的,我也是個受害者。你現在說跟他結婚就結婚,我連一點機會都沒有,你還想怎樣呢?能不能別用一副厭惡的表情看着我。”
蔣歆瑤擡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低聲問道,“思思,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呢?那段時間,你們真的突破界限了嗎?爲什麼他告訴我的不是這樣呢?”
姚思思立刻變了臉色,悶哼道,“那你是信他還是信我?我一個女孩子,我還能拿這種事跟你開玩笑?歆瑤,我實在不明白,向來有感情潔癖的你,爲什麼突然就跟他結婚了?上次你是爲了報復李欣然,這回你難道是爲了報復我嗎?我和李欣然值得你拿婚姻來報復嗎?”
蔣歆瑤看着她,只冷冷的說了一句,“我不會拿我的婚姻來報復任何人。”
“那你什麼意思?你喜歡他嗎?”姚思思嗤笑出聲,“蔣歆瑤,別逗了,你除了顧奕陽,誰也不愛。真的愛一個人,又怎麼會狠心傷害他。”
蔣歆瑤伸手摸了摸大牀上正在熟睡的人。
姚思思看着這一幕,心裡的怒火一下子竄了上來,怒吼道,“蔣歆瑤,你別裝了,你並不愛他。”
蔣歆瑤眉頭微微蹙了蹙,淡淡的說道,“不管我愛不愛他,也不管周圍有多少人愛着他,我都是跟他註冊結婚的那個人,他的妻子。”
姚思思心被狠狠的擊了一下,她憤怒的質問道,“蔣歆瑤,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選擇你,我和李欣然都比你更愛他。你知道他平時衣服都穿什麼號嗎?你知道他內衣內褲都穿什麼牌子嗎?你給他買過衣服嗎?蔣歆瑤,真愛一個人不是像你這樣的。我做他的特助這麼多年,這些年他所有的衣服生活用品全是我買的,連內衣內褲都是我挑的。你呢,你爲他做過什麼?你除了惹他傷心惹他生氣,你還會什麼?”
蔣歆瑤咬了咬脣,低低的說道,“謝謝你曾經做的這一切,以後都不用麻煩你了,作爲妻子,以後這些便是我的本分,我會做好這一切。”
姚思思輕嘆了口氣,語氣變得和緩了起來,“歆瑤,婚姻可不是你想得這麼簡單,我不知道你在跟誰賭氣,可是他是無辜的,他不該再被你利用。”
蔣歆瑤不耐煩了,冷冷的哼道,“思思,你什麼意思呢?你是覺得我配不上她,不適合做他的妻子嗎?可是婚都結了,難不成還離婚不成。”
蔣歆瑤的聲音有些大,牀上的人兒翻了個身。
“怎麼這麼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他睜開了惺忪的睡眼,看到蔣歆瑤坐在牀上,他整個人都清醒了。
騰地坐起身,才發現全身都是光裸的。
“女人,是你把我衣服脫光了?”周靖暉曖昧的問她。
蔣歆瑤努了努嘴,指了指站着的姚思思,冷冷的說道,“你有這麼個能幹的特助,哪裡還需要用到我?”
周靖暉當即黑下了臉,對着姚思思悶哼道,“姚思思,是你幫我脫得衣服,誰讓你過來的?”
姚思思一聽,視線立刻變得溼潤了起來,怒吼一聲,“你們就當我沒來。”
吼完她拿着包就離開了。
蔣歆瑤沒好氣的對着周靖暉說道,“去追呀,人家生氣了呢,不去解釋一下?”
周靖暉下巴抽了抽,張開雙臂抱住了她,下巴擱在她頭上,唉聲嘆氣道,“老婆,頭好疼,我真的從來沒喝過這麼多酒,我這樣還不都是爲了你。你也不想想看,花這麼大的精力,把自己搞成這樣,把我最討厭的人弄出來,這得有多大的度量呀。衝着這一點,你也得好好愛我。”
“周靖暉,少在我面前裝可憐,願意疼你愛你的人可多了,姚特助多能幹呀,連你內褲的尺寸牌子都知道,讓她來愛你好麼?”
周靖暉嘴巴抿了抿,將她抱的更緊了,笑着道,“老婆,你是不是吃醋了?我發誓我真不知道她過來,昨晚跟你打完電話我就昏睡過去了,剛剛看到她,我也覺得很奇怪,很無辜。”
蔣歆瑤嗤了一聲。
“老婆,幫我倒杯水好不好?嗓子好疼。”
蔣歆瑤白了他一眼,走去倒了杯熱水給他。
周靖暉捧着水幸福得像什麼似的。
“周靖暉,爸爸什麼時候能出來?”
他不悅的蹙了蹙眉,冷冷的回道,“就這兩天。”
“周靖暉,謝謝你。”她忍不住說了句。
周靖暉自嘲的笑了笑,淡淡的說道,“讓你說句好聽的還真是不簡單,蔣歆瑤,你這次過來是爲了蔣安強還是爲了我呢?”
“這很重要嗎?不都一回事。”
周靖暉嘖了嘖嘴,沒再說話。
——
蔣歆瑤在這裡陪了他一天,晚上的時候她堅持要回香港,周靖暉可就不樂意了,低吼,“我留在這裡爲了誰呀?你留下來陪陪我就這麼難?哪有新婚夫妻一結婚就分居的?蔣歆瑤,你還想跟我好好過日子麼?”
蔣歆瑤下巴抽了抽,好笑的說道,“周靖暉,別鬧了,我們剛剛搬家,如果我不回去的話,叮叮一個人在家裡會不適應的。”
“家裡那麼多傭人陪着他,怎麼會不適應,不行的話就打給周宇,讓周宇去陪他。”
“不行,周宇現在在忙時裝展,沒時間。”
“那讓我媽過去,我媽每天都有時間。”
蔣歆瑤下意識的搖頭,很是堅決的說道,“周靖暉,不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蔣歆瑤,你到底什麼意思?”
蔣歆瑤知道現在不能跟他硬碰硬,只好低聲細語的勸道,“周靖暉,別孩子氣了,我過來也是臨時決定的,沒跟叮叮說一聲,這孩子從小就缺乏安全感,我不回去他一定會胡思亂想的,況且,我請假也就請了一天,明天還得上班呢。”
周靖暉火了,罵道,“叮叮爲什麼會缺乏安全感,你真的是從小就這樣嗎?他小的時候,家裡多少人慣着他寵着他,我和周宇,還有我媽,對他多好,他缺愛嗎?完全不缺。現在又爲什麼會缺乏安全感,還不是因爲你,你帶着孩子躲起來,爲了躲我不停的搬家,孩子就是因爲這樣,找不到歸屬感的。”
周靖暉戳到了她的軟肋,蔣歆瑤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說。
他也意識到自己說重了,輕輕摟了摟她,安慰道,“我給周宇打電話,再忙也不會連覺也不睡吧,讓他去陪叮叮睡覺。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你就在這裡陪我,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一起回去。”
蔣歆瑤看着他,一字一句說道,“周靖暉,我今天必須回去,不行的話,你跟我一起回去,明天早上再過來好嗎?”
“蔣歆瑤,說到底你的心裡就只有叮叮,沒有我。”周靖暉幾乎是咆哮出聲。
——
蔣歆瑤最終還是回了香港,心裡到底是放不下孩子。
一回到家,她便聽到客廳傳來孩子的哭聲,那悽慘的哭聲讓她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
她連鞋都沒來得及換,趕緊跑了過去。
叮叮一看到她,哭着撲了過來,沙啞的聲音說着,“媽媽,你到哪裡去了,我以爲你不要我了。”
蔣歆瑤心疼的摸着孩子的頭髮,安慰,“傻瓜,媽媽出去辦點事了,怎麼會不要叮叮呢,叮叮可以媽媽最愛的寶貝。”
“媽媽,你不要離開我,不要不要我。”
“不會,絕對不會的。”
家裡的保姆看到蔣歆瑤回來,個個都鬆了口氣,劉媽笑着道,“太太,你要不回來,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小傢伙一直哭個不停,怎麼安慰都不聽,一個勁兒的說你不要他了,這麼小的孩子,心思怎麼會這麼重呢,怎麼會想到媽媽不要他呢。”
蔣歆瑤抱着孩子回了房間,叮叮抱着她死也不肯撒手,就連洗澡都不讓她去。
蔣歆瑤心揪得疼,把孩子緊緊的抱在懷裡。直到他沉沉的睡着,她纔去了浴室洗澡。
那天夜裡,睡得迷迷糊糊之際,手機上來了條信息,是姚思思發來的,簡單的一句話:靖暉讓我去北京陪他。
看着這條短信,蔣歆瑤徹底失眠了。
——
連續兩天,周靖暉都沒有給她打電話。
這天晚上,周宇來家裡吃飯,直呼劉媽的手藝好,誇張的說要跟劉媽學廚藝。
“歆瑤,你可真有福氣,靖暉這麼疼你,連北京的大廚都請來做你的私人廚師了。”
劉媽也在旁邊附和,“可不是,周先生可是花了大價錢的,我們也是被他感動了才肯過來的。”
蔣歆瑤由始至終都沒有說什麼。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呀?怎麼像心神不寧的樣子?”周靖暉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
蔣歆瑤被嚇了一跳。
“看來還真是有心事呀!不妨跟我說說,我可是學過心理學的。”
“我能有什麼心事呀。”蔣歆瑤笑說,“日子過得別提有多安逸了,在報社,領導從不讓我乾重活,專挑輕鬆的活兒給我做。回到家,飯也不用做,衣服也不用洗,家務活不用做,保姆什麼都做的好好的,還能吃到劉媽做的飯,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這樣的生活沒幾個女人不想要的,可是又有幾個女人能夠擁有。你得珍惜纔對,能遇上這麼一個愛你的男人,可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
蔣歆瑤抿了抿脣,望着電視發呆。
“對了蔣歆瑤,我得請你幫個忙。”
“什麼事?”
“上次不是說過,我近期在香港有個時裝展,在國外選了幾個模特,可是都不是我想要的那種,找不到感覺。看來看去,我還是覺得你比較合適,我設計的衣服只有你能穿出味道,穿出那個範兒。所以,能不能請你幫這個忙,做我的模特。”
蔣歆瑤眉頭蹙了蹙,“可是我不會呀,我從來沒走過秀,你讓我往那兒一站還行,讓我走起來,我怕我會鬧笑話。”
周宇撲哧笑出聲,“你傻呀,我讓你當我的模特,肯定會提前給你培訓的,怎麼可能讓你直接上臺呢,你的擔心是不存在的。”
提前培訓,那得多少時間呀,蔣歆瑤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不行呀,我有工作,抽不出那麼多時間,你還是找別人吧。”
周宇沒好氣的啐了她一口,悶哼道,“你忘了你那時候自己說過的話了,你說哪天我需要你,你可是連出場費都不要的。我不信你這麼快就給忘了,想抵賴吧。”
蔣歆瑤吐了吐舌,妥協道,“好吧,不過就這一次,你以後不準找我。另外,如果我做的不好,搞砸了你的秀,你不準怪我。”
周宇開心的拍了拍她的頭,笑着道,“一定不會搞砸的,我對你有信心,我對我自己的眼光有絕對的信心。”
“先生回來了。”
不知道誰說了一聲,蔣歆瑤往門邊看去,看到周靖暉面無表情的走進來。
周宇立刻站起了身,打招呼,“喲,這不是剛剛走進婚姻墳墓的周董嗎?臉色這麼差,誰惹到你了?”
周靖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徑直上了樓。
周宇嘖了嘖嘴,對着蔣歆瑤刷說道,“瞧你老公,跟欠他幾百萬似的,什麼態度嗎?以後誰還敢來你家。”
蔣歆瑤也覺得周靖暉太不禮貌。
“是不是你惹到他了,怎麼感覺一副慾求不滿的樣子?”
蔣歆瑤臉抽了抽,罵道,“小舅,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嘖嘖,你們夫妻還真是一條心,既然我這麼不被待見,我還是識趣點吧,先走了,今天這事兒跟你敲定了,不準反悔啊。”
蔣歆瑤點了點頭,他才滿意的離開。
——
蔣歆瑤抱着叮叮上樓,發現他們這幾天睡得主臥被周靖暉霸佔了,蔣歆瑤只好帶着叮叮睡兒童房。
小傢伙講了幾個故事,抱在懷裡哄了哄,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等孩子睡着了,蔣歆瑤纔去了周靖暉的房間。
此刻他正慵懶的躺在大牀上,手握遙控器漫不經心的調着臺。蔣歆瑤進去,他彷彿沒看到似的,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有些尷尬,卻還是問了,“爸爸的事情解決了嗎?”
他含糊的‘唔’了一聲。
她耐心的問,“解決了嗎?爸爸什麼時候能出來呢?”
“已經出來了。”他冰冷的聲音回道。
“那你爲什麼不帶他過來?”她的語氣聽上去有些生氣。
周靖暉瞥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他說不過來。”
“不過來是什麼意思?”蔣歆瑤追問。
周靖暉煩躁的吼道,“字面意思,就是不願意過來跟我們一起生活,只是你一廂情願罷了。”
蔣歆瑤氣得跑到他面前,怒吼道,“周靖暉,是不是你逼他的,你不准他過來是嗎?你怎麼能這樣,你明明答應我的。”
他‘騰’的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着她,眼裡的怒火在打轉。可他儘量的控制着自己的脾氣,不願發火。
這個女人一點都不知好歹,還在他面前跳,“周靖暉,你回答我,是不是你不讓他過來?你都對他說了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說道,“我什麼都沒說,是他自己不願過來,我只負責把他弄出來,不負責把他弄過來。”
蔣歆瑤轉身就走,沒走幾步,被周靖暉一把扣住了手腕,他冷冷的問,“你去哪裡?”
“去睡覺。”她兇他。
周靖暉也不生氣,淡淡的說道,“周太太,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還是怎樣?睡覺?去哪兒睡呢?你老公在這裡。”
蔣歆瑤用力甩開他的手,沒好氣的吼道,“我跟叮叮睡,看到你我嫌煩。”
她說着,不顧他的感受,徑直離開了他的房間。
——
第二天一早,蔣歆瑤早早的幫叮叮穿戴整齊,下了樓,那時周靖暉已經在樓下了,正在餐廳裡看着報紙。
劉媽看他們下樓,笑着道,“太太,今天怎麼這麼早,不過先生更早,在這裡等你們好一會兒了,快過來吃早餐吧。”
蔣歆瑤和叮叮來到餐廳,早餐早已擺上桌。現在每天吃劉媽做的早餐,叮叮吃得都比以前多了。
小傢伙坐在椅子上吃得津津有味,蔣歆瑤卻沒什麼胃口,只吃了幾塊麪包。還在不停的催孩子,“叮叮,快吃,吃完媽媽送你去學校。”
“媽媽,今天很早耶,我能不能慢點吃。”
他可是每天最後一個到校的,今天這麼早就被媽媽喊起牀,還真有些不適應。
“不行,快吃,媽媽還有事呢。”
“太太有什麼事麼?要不要我和你劉叔送叮叮去學校?您忙您的。”
蔣歆瑤想想也好,於是對着劉媽說道,“劉媽,那麻煩你和劉叔了,放學也麻煩你們幫我接一下叮叮。”
“好的,沒問題。”
蔣歆瑤站起了身,準備離開。周靖暉眉頭都蹙了起來。
叮叮一把拉住蔣歆瑤的手,天真的說道,“媽媽,你早飯還沒吃呢,你要去哪裡?”
“媽媽要去趟北京,叮叮聽話,媽媽晚上儘量趕回來,如果來不及回來,叮叮晚上跟劉媽睡,不準哭了。”
小傢伙懂事的點了點頭。
蔣歆瑤匆匆忙忙離開了。
“先生,是不是早餐不合你胃口,你怎麼也沒吃?”
周靖暉只是蹙着眉,一句話也不說。
叮叮倒是神氣,笑着道,“劉奶奶,老舅喜歡吃西餐,不喜歡吃中餐。”
周靖暉微微抿了抿脣,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頭髮,笑着道,“叮叮快吃,吃完老舅送你去學校。”
“老舅,爲什麼要快吃呀?我每天都是最後一名到學校,媽媽說這第一可不能被別人搶了去。”
周靖暉下巴抽了抽,再也不催他了。
——
蔣歆瑤下了飛機,直接打車去了蔣家。
蘇慧見了她,很是激動的迎了上來,開心得說道,“歆瑤,你爸爸被提前出來了,在裡頭表現好,減刑了。上面這麼說,可我們都知道是靖暉出了力。那孩子,表面看上去視你爸爸爲仇人,可心到底還是好的,他能出面把你爸爸弄出來,我們真是誰也沒想到。你爸這輩子做了很多錯事,倒是有一對好兒女。如果當年他不作,跟你媽媽好好過日子,一家人別提會多幸福。”
蔣歆瑤抿了抿脣,問道,“大伯母,我爸現在在哪裡?我找他有點事。”
“跟你大伯在院子裡下棋呢。快過去找他們吧。”
蔣歆瑤點了點頭,往院子走去。
此時此刻,蔣安國和蔣安強正在下棋,蔣歆瑤看着有一瞬間的怔愣,彷彿看到了很多年前,爺爺,大伯,還有爸爸三人比賽下棋的情景。
蔣家是出了名的酒量好,可是誰也不知道,蔣家幾代人還都擅長下棋,這都是老爺子的功勞,就拿蔣歆瑤來說,從小就見着爺爺和大伯還有爸爸比賽下棋,剛剛有些懂事,老爺子就開始迫不及待教她下棋。
她忽然很想念爺爺,老人家如果還在,這四世同堂的情景該有多幸福。
“歆瑤,你怎麼過來了?”蔣安強發現了他的存在,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妻子,走過去牽住了他的手。
蔣安國也在一邊笑說,“既然來了,就陪大伯,陪你爸爸下兩場。多年沒碰棋了吧,我倒要看看你的棋藝退步了沒。”
蔣歆瑤在石凳上坐了下來,自信的說道,“大伯,我的棋藝不斷沒有退步,還很有長進的。”
蔣歆瑤坐下來跟他們下了兩盤,結果兩局都贏了。
蔣安國忍不住讚道,“果然有長進呀,你爺爺在,該感到欣慰了。”
蔣歆瑤有一瞬間的沉默,隨即笑着道,“大伯,您就別哄我了,我再傻也看得出來是你們在讓着我。”
蔣安國哈哈笑出聲,寵溺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這孩子,結婚都不跟我們提一下,如果不是在電視上看到,我們還被矇在鼓裡呢。”
蔣歆瑤吐了吐舌,撒嬌道,“我就知道新聞上會播,所以沒說,給你們一個驚喜。”
“你別說,還真是個驚喜,而且有兩個驚喜,你爸爸突然被釋放,我們簡直都不敢相信,看來老天爺開始眷顧我們蔣家了。老爺子要是在天有靈,看到你結婚了,幸福了,該有多高興呀。”
蔣歆瑤視線有些溼潤,她忽然想起老爺子臨走前對她說的一番話,老人家在世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如果真的在天有靈的話,這些年,爺爺該多擔心她呀。
“好了,我就不打擾你們父女倆談心了,去幫你大伯母的忙,今天得好好準備一頓大餐,我們一家人好好聚聚,幫你爸爸洗洗塵。”
蔣安國離開了,空曠的院子裡剩下蔣歆瑤和蔣安強。
蔣安強忽然有些感性的握住了蔣歆瑤的手,有些哽咽的聲音說道,“孩子,苦了你了,爸爸知道這次能夠提前出來,都是你的功勞。”
“爸,您說什麼呢,我可一點力也沒使上,是靖暉幫你找關係的。”
蔣安強眉頭緊了緊。
“歆瑤,爸爸就算再蠢,有些事情也能猜到。我突然出來,你又突然跟靖暉結婚,這一切不會是偶然的。”
蔣歆瑤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認真的說道,“爸,你就愛胡思亂想。我和他結婚,是因爲我忽然就想通了,這輩子我嫁給別人大概是不可能了,早晚有一天我都得嫁給他,既然如此,何不早些妥協,也讓叮叮在那裡能夠過上幸福的日子。我承認把你弄出來是我的意思,可這只是順帶而已,我答應跟他結婚,他別提有多開心了,什麼都肯答應我,我就提了這事兒。”
蔣安強深深的嘆了口氣,凝重的說道,“看得出來,靖暉真的很愛你,只是有些時候,太愛一個人也不是件好事。”
蔣安強像是有感而發,蔣歆瑤知道他是聯想到了自己。
“爸爸,我這次回來是接你去香港的。”蔣歆瑤轉移話題。
蔣安強笑了笑,淡然的說道,“孩子,你的心意爸爸感受到了,可是爸爸不想過去。這裡纔是我的根,我只願待在這片土地上,哪裡都不想去。”
“爸,你待在這裡幹嘛呢!我是你女兒,你應該跟我在一起。你現在又生病了,醫生說需要好好調理身子,我不照顧你,誰來照顧你呢。”
蔣安強搖頭,安慰她,“丫頭,爸爸沒事,你不用擔心。”
“我怎麼能不擔心呢,你不在我身邊,我時時刻刻都會擔心你,工作也做不好,吃飯也吃不下,睡覺也睡不香,難道你想看到我這樣嗎?”
蔣安強顯得有些爲難。
蔣歆瑤皺了皺眉,冷冷的問道,“爸,是不是他跟你說了什麼?他不讓你過去是嗎?”
“沒有沒有。”蔣安強趕緊說道,“你不要誤會,是爸爸不想跟你添麻煩,我在這裡多好呀,每天跟你大伯下下棋,還可以跟朋友出去玩玩,日子別提有多瀟灑了。跟你到了香港,人生地不熟的,而且還有可能經常跟你媽媽見面,到時候都尷尬呀。”
“爸,這些都是藉口,一定是周靖暉跟你說了什麼,不准你過去是嗎?”
蔣安強深深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丫頭,真的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不願去那個地方,我也不願離開北京,不願離開這片土地。”
蔣歆瑤也火了,悶哼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只能帶着叮叮回來了。我是你女兒,你現在只有我一個親人,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在這裡,時刻擔心着你的身體。你不願過去,我就回來。反正我跟叮叮搬家搬慣了,現在叮叮嚴重缺乏安全感,都是因爲搬家次數多了,沒有歸屬感。”
“丫頭,你爲什麼要逼我?”
“我怎麼是逼你,我還不是爲了你好,心疼你。爸爸,你明明答應過我的,你說等你從監獄出來,就跟我們一起生活,幫我照顧叮叮。怎麼這麼快就反悔了呢。你還不承認,一定是周靖暉在你面前說了什麼,你不肯說,那我回去問他。”
蔣安強實在沒辦法了,輕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髮,笑着道,“好,爸爸跟你去香港,你別去質問靖暉了,他真的什麼都沒說,而且他還勸我去香港來着。”
蔣歆瑤嗤了一聲,“爸,越說越離譜了,他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
蔣安強還在堅持說,“他真的什麼都沒說,你別冤枉他了。”
——
那天晚上,蘇慧準備了一頓大餐,把蔣靖遠和蔣靖軒也喊回來了。
一家人難得又聚在了一塊,每個人臉上都有幾分感慨。
蘇慧率先感慨,“自從老爺子走了以後,這個家很少聚得這麼齊了,也很少有這樣值得開心的事了。不過,我覺得似乎還缺一個人,歆瑤,下次你把靖暉帶回來,那纔是真正的團圓飯。”
蔣歆瑤淡淡的笑了笑,沒有出聲。
這頓晚餐,大夥兒難得這麼高興,每個人都喝了點酒,蔣安國和蔣安強還喝醉了,就連蔣歆瑤,都喝得有些多了。
“今天高興,大家都放開了喝。”蔣安國發令,“如果老爺子還在,他一定比我們每個人喝得都多,我們家老爺子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蘇慧附和,“可不是,老爺子如果在,看到他家寶貝囡囡都結婚了,還不得笑開了花。”
爺爺如果還在,她又怎麼會嫁給周靖暉。可惜,哪有那麼多的如果。
“現在我們家裡,每個人都幸福了,我只擔心靖遠了。”蘇慧也醉了,眼淚都出來了。“靖軒一直很幸福,有個好妻子,有一對好兒女。歆瑤現在也幸福了,靖暉那麼疼她,又有個叮叮,以後跟靖暉再生一個,一對兒女,人生也就美滿了。就只有靖遠一個人單身了,孩子,媽媽真的好心疼你,你什麼時候才能走出來,走出你自己的世界,看看外面的那些女孩,有很多都不錯的。”
蔣靖遠微微皺了皺眉,摟着蘇慧的肩膀道,“媽,你喝醉了。”
“我沒有醉,頭腦很清醒。孩子,今天當着你爸,你小叔,歆瑤的面,你能不能給媽媽一個確定的數,什麼時候才能走出來,重新面對自己的感情。媽媽覺得,陳怡其實不錯,雖然她脾氣有時候壞了些,可她是真心愛你的,就算不爲了你們自己,爲了悅悅,你們也得在一起呀。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你看到豆豆沒,在一個溫馨的家庭長大,他比悅悅要樂觀開朗多了。大人的過錯,爲什麼要連累了孩子,讓孩子付出代價。靖遠,如果找不到更合適的,跟陳怡復婚吧。媽媽前段時間在醫院碰到她了,跟你離婚以後,她一直沒找,心裡還不是放不下你嗎?你們不要再糾結了,復婚吧,好嗎?”
蔣靖遠輕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媽,你喝醉了,我扶您回房。”
蔣靖遠抱着蘇慧回房,蘇慧一邊走着,一邊還在碎碎念念,“靖遠,媽媽現在最擔心你,你跟陳怡復婚吧。忘了阿玉,忘了過去的一切。”
蔣靖遠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蘇慧弄上牀,一沾上牀,她便睡着了,嘴裡也不再念叨了。
幫她蓋好被子,他突然覺得好疲憊,感覺自己好像也醉了,醉得頭有些疼。
蔣歆瑤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的問道,“大伯母睡着了嗎?”
蔣靖遠對她淡淡的笑了笑,點了點頭。
“大伯和我爸也醉了,二哥把他們弄到客房去了。”
蔣靖遠笑着點了點頭。
“今天就不該喝酒,再高興也不該喝這麼多酒,給外人看到了,蔣家的人一個個醉成這樣,可壞了老爺子的名聲了。”
蔣靖遠低低笑了笑,淡淡的說道,“是啊,不該喝這麼多酒的。”
“哥,你今天就住這裡吧,明天再回去,這麼晚了,又喝了這麼多酒,不能開車,二哥他們也住這裡。”
“好。”他簡單的回答,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蔣歆瑤也跟着走了,走到他的房門前,兩人都止住了腳步。
他忽然回頭,淡淡的對她說了一句,“丫頭,忘了祝你新婚快樂。”
蔣歆瑤心裡多少有些苦澀,什麼時候那個疼愛她的哥哥不見了,如今兩人竟變得如此的陌生。
“哥,大伯母今天說的話,你不妨考慮一下。如果遇不到更合適的,把大嫂追回來吧,給悅悅一個完整的家。”
蔣靖遠淡淡的笑了笑,“歆瑤,我以爲你懂,一段破裂的婚姻,比一段新的感情,更難經營。”
蔣歆瑤咬了咬脣,低下了頭。
“我可以答應你不再抗拒感情,有時間試着去相親,看看能否遇上心儀的女孩。但是,和陳怡是絕對沒有可能了。”
蔣歆瑤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無論如何,我希望哥哥能夠幸福。”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淡笑着道,“會有這麼一天的。”
那天晚上蔣歆瑤躺在牀上怎麼都沒有睡着,這張牀,她睡了十幾年,這個房子滿是爺爺的味道,她怎麼都無法入眠。
半夜三更,多想給叮叮打個電話,到底沒有衝動。
一段破裂的婚姻,比一段新的感情,更難經營。
腦海裡不斷的迴盪着蔣靖遠的話,久久都沒有散去。
——
遠在香港,周靖暉親自送叮叮上學,又親自去接他回家。
坐在車上,小傢伙得意的說道,“老舅,今天我同學都說你長得很帥。”
“老舅是不是給你長臉了?”周靖暉有意逗他。
小傢伙一本正經的點點頭,笑說,“以前媽媽送我去學校,同學們都說媽媽長得漂亮。今天老舅送我去學校,同學說老舅長得帥。老師說叮叮長得也很好看,這叫遺傳。老舅,什麼叫遺傳呀?”
周靖暉微微皺了皺眉,摸着孩子的頭髮道,“遺傳就是叮叮長得像媽媽,媽媽好看,所以叮叮好看。”
晚上週靖暉陪孩子睡覺,給他講了兩個故事,可小傢伙還是沒睡着,睜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
“怎麼還不睡呀?”
“因爲老舅講得故事一點都不好玩,沒有感情,媽媽給我講故事的時候,聲音很好聽。”
周靖暉乾脆合上了故事書,抱着孩子躺在牀上,笑着道,“要不這樣吧,換叮叮給老舅講,叮叮跟老舅講講你和媽媽在小城市的生活,在那裡,有沒有人欺負你們?”
叮叮想了想,認真的說道,“沒有人欺負我們,但是媽媽工作很辛苦,每天都不開心。我們還經常搬家,搬了好幾個地方,每次搬家,媽媽都好辛苦,要找房子,要搬東西,還要給叮叮找幼兒園。”
周靖暉眉頭緊了緊,低沉的聲音說道,“叮叮再給老舅說說上回被綁架的事好嗎?”
“叮叮不能說,每次想到了都會做噩夢的。”
“好吧,那不想了,老舅再給你講個故事,叮叮乖乖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