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
雲初很是艱難地說出了這三個字,可實際上,別說是談時了,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姐姐?”
談時皺着眉頭看着雲初,一臉的狐疑,“姐姐,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你……你的臉色很不好看。”
“我真的沒事。”
雲初勉強笑笑,“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看着談時那張帶着擔心和焦慮的臉,雲初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纔好。
且不說其他的那些懷疑,最簡單的一種推論就是,叔叔真的不認識談晉承,也不認識談家的任何人,更不知道顧以安跟談家的關係,叔叔只是在顧以安離開談家之後才認識她的。
說不定叔叔認識她的時候,她的身上就已經出了很嚴重的問題了呢。
所以叔叔愛上的其實是已經離開了談家的顧以安,而後……而後叔叔說了什麼?
叔叔說他又愛上了別人,可是,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愛上別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這件事情發生在叔叔和顧以安的身上,就會顯得一點兒都不正常。
別的不說,雲初自認爲她對叔叔是有着很深的瞭解的,即便是她並不太瞭解叔叔過去經歷了什麼,可是對於叔叔這個人,她瞭解。
她的叔叔,絕對不會是那種見異思遷的男人。
而且顧以安也絕對不是那種庸俗的女人,可以說,顧以安這種女人,天生就帶着一種致命的魅力,任何人,都很難逃脫她身上的那種魔力。
叔叔會愛上顧以安,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了,可是爲什麼……會移情別戀呢?
顧以安這種女人,就像是最醇厚的那種酒,只要嘗過一次,就永生難忘,其他的美酒,跟她相比,都會變得難以入喉。
所以叔叔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喜歡上顧以安,只是欣賞的話,那後來喜歡上別人還算是理所應當,可是叔叔很明確地說了,他喜歡她,喜歡顧以安,所以……雲初實在是想不出來別的理由,叔叔在喜歡上顧以安之後,竟然還會又去喜歡別人?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可是偏偏,就發生了。
這一點很奇怪,當然,這個疑問可以暫且放下,畢竟從前的事情她完全沒有記憶,自然也就沒有發言權。
可是真正讓雲初心驚的卻是,叔叔說的那句話。
她死了。
叔叔說,照片上的人死了,而照片上的人,就是顧以安。
所以這句話也可以毫不費勁地轉換爲,顧以安死了。
一想到這五個字的時候,雲初的心情簡直是難以言喻。
震驚,難受,惶恐,然而卻還有一絲絲的……慶幸。
談家的所有人,無論是談崢談澤還是談時或者是談晉承,他們都只說顧以安是失蹤了,不見了,找不到人了,卻沒有一個人認爲顧以安已經死去!
談澤還跟她說過,自從顧以安離去之後一直到現在這麼多年,談晉承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尋找她,每年安排在外的尋找顧以安的人,數不勝數,每年在這上面的鉅額花費,多得讓人難以想象。
一切的一切都證明了,談家人並不相信顧以安已經死去,他們還在盡最大的努力去尋找顧以安!
可是叔叔卻那般肯定地說,她死了。
雲初這會兒真恨不得立刻給叔叔打電話,問叔叔他是不是非常非常肯定顧以安已經死了,或者說是顧以安死去的時候,叔叔是否在場,以及顧以安死了的話,她葬在哪兒!
這些,不光是她迫切想要知道的,絕對也是談家人最爲迫切地想要知道的!
至於說心底的那一絲絲的慶幸,實在是讓她羞愧到無地自容。
在嫉妒之後,她竟然又有了如此惡毒的心思,這……還是她嗎?
在看到顧以安的正臉時,在把顧以安這張臉跟叔叔的那張照片對上時,在想到叔叔說照片上的人已經去世時,她的心中竟然有那麼一絲的輕快和慶幸。
她在慶幸什麼?
慶幸着這個女人真的死了,而不是杳無音訊地失蹤?
慶幸着談晉承愛着的這個女人,的的確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而不是還有那麼一絲希望活着?
所以呢?
那個女人死了,她就能夠取而代之嗎?
她到底在想什麼!
可是她根本無法否認,在確認這個女人是顧以安的時候,是叔叔說的已經死去的人時,她心底真的有過慶幸的!
雲初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臉。
她實在是有些無法面對這樣的自己。
任何人的內心都不可能是一片光明的,在深度剖析之後,任何人的內心都必然會有一片藏污納垢之處。甭管你願不願意承認,你的內心深處,一定藏着那麼一片……灰色地帶。儘管這灰色地帶之中的很多念頭,都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會被你的理智和道德感給壓回去,可是不得不承認,那些灰色地帶和不可告人的想法,的的確確存在,至於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麼,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雲初此刻,就是這般。
她很清楚地知道,關於顧以安已經死亡這件事情,她不應該有任何慶幸的感覺,那是很不道德的,是很不應該的,可是……可是她還是會無法抑制地出現那種想法,那種自私自利且沒有任何道德感的想法!
當她的心目中出現這種念頭的時候,最害怕的,就是她自己了。
真的很害怕。
在不知不覺地喜歡上談晉承之後,她已經學會了嫉妒,學會了壓抑,現在呢,現在她竟然又有了這種陰暗的想法!
雲初真的很害怕,她好像已經變得不是她了!
不,不是好像,而是真的已經變得不是她了。
這簡直就是不可原諒的事情。
可是,卻又是那麼讓人……無法控制的事。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啊,不光是會讓人盲目,讓人嫉妒,讓人狹隘,還會讓人變得陰暗,讓人徹底失控……
可是,這種味道卻又是讓人極其上癮的,難以自拔的。
捂着臉的雲初,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極其難堪極其難言的情緒之中。她真的一點兒都不想要變成一個只會嫉妒的心思狹隘的女人,可,事到如今,她還能停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