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弈這話,顧以安就不太理解了。
什麼叫做最可憐的人是首領,是淡暮生!
顧以安就沒看出來,淡暮生到底是哪兒可憐了!
他從出生的時候開始,就是天使島的首領,而且還是第一首領,雖然說就像是剛出生就不得不坐上龍椅的小皇帝一樣,難免會成爲別人的傀儡,沒有辦法自己掌握大權,但從小錦衣玉食的,不會遇到任何危險,也不會受任何委屈……
這,很可憐?
而且薄弈還是對着她說淡暮生很可憐!
嗯,淡暮生很可憐,難道她就不可憐了?
不不不,是她跟淡暮生有可比性嗎?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可比性的好麼!
淡暮生的可憐與否,跟她無關。他就算是再可憐,也不會比她的經歷更加可憐的。
顧以安似笑非笑地看着薄弈。
然而薄弈的表情卻沒有任何忐忑或者是猶豫遲疑等等不確定,他的目光依舊非常平靜地看着她,他這樣子就好像是在告訴顧以安,他說的都是真話,他沒有開玩笑。
顧以安真的很想笑。
而她也的確沒有忍住,她很不客氣地笑了起來。
她一邊笑着一邊搖頭看向薄弈,一言不發,說是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好。
她伸了伸手,示意薄弈繼續說。
她其實也真的很想聽聽薄弈口中那個可憐的淡暮生,究竟是怎麼可憐的,嗯,不得不說,她對此還真是相當相當好奇呢。
薄弈臉上的表情卻是非常嚴肅。
他看着顧以安,緩緩地說道:“他從生下來,身體就有嚴重的疾病,他的童年,幾乎就是在跟病魔的搏鬥之中度過的,他從沒享受過任何童年時光……當然,你也沒有。可是你知道嗎?他從三歲的時候開始,手中就開始掌控無數人的生命。三歲,他就只是纔剛剛會簽署自己的名字,他其實很聰明,他的智商比grace和談崢的還要高,他很小就認字,也會看書,但是因爲身體的原因,他直到三歲,才真正地能握住筆,能顫巍巍地寫下自己的名字。而當他會能寫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刻開始,噩夢也就開始了……”
顧以安的眉頭皺得很緊很緊。
她得承認,她其實還是聽不太懂薄弈的意思。
薄弈輕輕地笑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他會寫字了,他這個第一首領的就要開始工作了,要行使職權。要在每一份需要第一首領簽字的重要文件上簽字。當時,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簽署的是什麼文件,但是一份份的文件,就這麼從他的手中被簽署,然後……被執行。你永遠都想象不到,因爲那些文件,死了多少人……”
顧以安的臉色開始發白了。
她忽然就想到了小夜。
是的,小夜也是被逼着殺了很多人。
只不過小夜跟淡暮生的情況還不盡相同,小夜是被逼着親手殺人,這樣的場面會非常非常震撼的,但是小夜殺的人的數量卻是有限。
而對於淡暮生來說,他只需要簽下他的名字,就只是那麼簡單的幾個英文字母,一份文件就會被直接拿出去,分發下去,開始執行,而那執行的過程之中,死的人不計其數。
一份又一份的文件,讓無數的人從他的手中喪生。
“他……什麼時候知道的?”顧以安低聲問道。
兩種方式都是殺人。
小夜是從一開始就被直接丟進去,面對面地用最殘忍的方式以及最殘忍的畫面去殺人。而淡暮生是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感覺不到,安安靜靜地殺人。
掄起殺死的人數來,淡暮生殺掉的人,恐怕比小夜多十倍都不止!
當時的淡暮生,還只是一個三歲的孩童啊!
他什麼都不知道,就已經有無數人的生命從他的手下沒有了,消失了……
所以顧以安能夠想象得到,如果有一天,長大了一點的淡暮生知道了自己竟然在不經意之間就殺死了那麼多人,他會有什麼感覺?
薄弈輕輕地笑了一下,這才緩緩地說道:“他第一次知道,是在八歲那年。”
“八歲?”顧以安瞪大了眼睛。
這也就是說,淡暮生崢崢五年都被矇在鼓裡,完全不知道自己殺了人,而且是殺了很多很多人。
這簡直是……
薄弈輕聲說道:“八歲那年,淡暮生簽署了一份文件之後,那份文件有一頁的附件,不小心掉出來了,他看清楚了附件上的內容,是一項實驗。他看了一遍,他發現他知道那是什麼實驗,是製造一種藥物的,但問題是,他有些不太理解這個實驗是怎麼成形的,這個實驗又要怎麼做,才能知道是不是成功……所以,他獨自一人,去了實驗室……”
隨着薄弈的敘述,顧以安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
淡暮生獨自一人去了實驗室,他……會遇到什麼?
顧以安也不是沒見過實驗室,各種實驗室她都見了不少了。可是天使島的實驗室,絕對是極其恐怖的。
薄弈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緩緩地說道:“沒人知道淡暮生在那個實驗室裡看到了什麼,他也從來不說,除了參與那個實驗的相關人員知道,也不會有人知道那個實驗室裡究竟有什麼。可是唯一知道的就是,從那個實驗室出來,淡暮生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他自殺了!”
“自殺?”顧以安瞪大了眼睛,對於這些話她有些難以置信。
淡暮生,竟然會自殺!
不過也是,一個八歲的孩子,在看到了恐怖的以人作爲試驗品的實驗室裡那地獄一般的場景之後,能夠承受得了纔是怪事呢!
果然是……很可憐。
薄弈笑了笑,“你有機會的話,可以看看淡暮生的手腕,他的手腕上一直都戴着一隻手錶,從來不肯摘掉,就是因爲那塊手錶之下,有一道傷痕,就是他第一次嘗試割腕自殺所留下的傷痕。”
顧以安皺了皺眉,“割腕,可不是一個很高效的自殺方式。”
“當然。”薄弈輕輕地笑了笑,聲音裡帶着一絲落寞,“但你要指望一個八歲的孩子,能夠想出來什麼高效的自殺方式?割破自己的頸動脈?或者是拿刀直插自己的心臟?那也要有足夠的勇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