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七叔回去看到那些毛料,當時就怒極攻心昏迷了過去,等到再醒來之後就開始瘋狂地切那些毛料,但是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毛料都是假的,就連那表層的那些老場口毛料裡面也只有靠皮綠,什麼翡翠都沒能切出來。
“姜七叔在解完那些石頭之後就開始神志不清,沒過幾天就瘋了。從那以後,他只要看到別人的毛料就說是靠皮綠,看到女人買毛料就會罵人。”說完這些陳年舊事,小夥計用憐憫的眼神看了那個姜七叔一眼,忍不住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就轉過身去忙自己的去了。
當年的事情小夥計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是他從老闆和周圍店鋪那些老掌櫃的嘴裡也瞭解了七七八八,這些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但是老人們提及當年的事情,也都是感慨萬分,逢人就說做商人要講誠信,切莫起貪念,賭石瘋狂,貪念害人啊。
宋雅怡在知道這樣的故事之後,心情也有些沉重,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若是當年姜七叔不去騙人,又怎麼會被人害成如今這個模樣?只可惜這個世界是沒有如果,天堂地獄,不過是在一念之間。
正在怔神,店裡忽然匆匆跑進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一臉的汗漬呼吸還有些喘,看到店裡的夥計就急急地叫道:“二牛哥哥,快叫四伯伯回去一趟,家裡來了玉石協會的人,應該是要來取他的那兩塊毛料。”
那個夥計臉色一變,連忙往院子裡跑,沒多久那個店主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來,這個時候店裡離不得人,他隨口吩咐了幾句夥計和那個小女孩子幫他看着店裡的事,然後就慌慌張張地跑了。
那小女孩看起來倒是挺精明的,往店裡就那麼一站,商人的那種範兒就出來了,只是因爲臉上的輪廓還稍顯稚嫩,所以看起來有些故作老成,讓讓覺得挺有意思。
店主一走,小女孩就準備往後院走,不想一偏頭就看到瘋老頭在角落裡摸着一塊毛料,那個小女孩頓時柳眉一豎,叉着腰就跑了過去,衝着老頭就怒道:“爺爺,您怎麼又來店裡搗亂了?四伯伯這幾天忙得很,哪裡有時間顧看你?你老是不聽話,小心我回去不給你做好吃的!”
宋雅怡有些訝異,原來這個小姑娘是這個瘋老頭的孫女,倒是個頂厲害的小姑娘,和王熙鳳有得一拼。宋雅怡看着女孩那張不怒自威的小臉,忍不住抿了抿嘴,笑意掛在嘴角止都止不住。
“我來看毛料。”老人拍着手中的那塊毛料高興地笑道,“這塊可以切漲,賭漲了給囡囡你買漂亮衣裳。”
“哼,稀罕!”小女孩雖然說得一臉不屑,但是她眼中的笑意和得意卻出賣了她。
爺爺想賭漲毛料給自己的孫女買衣裳,可見這爺孫兩個的關係有多親暱。不過宋雅怡注意到的卻不是爺孫倆的表情,而是那個瘋老頭手中抱着的那塊毛料,那塊開了一個小窗口的料子,正是宋雅怡之前看到的那塊冰種黃陽綠!
宋雅怡的神色微凜,雖然那個老人的臉上帶着笑,但是無論是他那茫然的眼神和說出來毫無邏輯的話,都證明這個老人確實是神志不清,但是他爲什麼卻能準確地說出這些毛料的表現呢?
宋雅怡疑惑地看着那個老人,“靠皮綠”,“賭漲”,這些話都是從這個老頭口中說出來的,他是瘋了沒錯,可偏偏他的每一句不經意的話都如此古怪,好像能道破天機一般一語中的。只可惜其他人都認爲他瘋了,沒有一個人信他。
看到這樣的怪異現象,宋雅怡的心中忽然產生了一個荒謬的念頭,難道這個老頭瘋了之後能夠看出這些毛料裡面藏的是什麼翡翠?
這也不是不可能,很多事情其實是非常詭異的,就像當年的梵高,在沒有瘋癲之前,他的畫作裡面毫無靈魂,但是在他神智出現問題之後,他繪畫的水平直線上升,直逼著名抽象畫名家賈斯珀·瓊斯;牛頓在早期的時候一直相信科學,可是在老年的時候卻開始不停地研究神學,就如同被神靈附體了一般,這些都無法用現有的科學來解釋這些異常現象。
宋雅怡覺得這種情況很有可能,老人受到了刺激,說不定激活了某種特殊能力,他雖然神志不清,但是心裡其實明白,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這時候那位解石的中年人已經把毛料都解完了,解出來的芙蓉種果然有四斤多,這塊毛料四百萬賣給了陳強鬆,毛料切漲,這個中年男人自然高興萬分,喜滋滋地帶着同伴出了門往外頭慶祝去了,其他幾個看熱鬧的人都散了,只有宋雅怡幾個人還在店裡站着。
“哼,切漲了四百萬居然連點小費都不給,就沒見過這麼摳門的!”小姑娘見那中年男人就這麼幹巴巴地走了,面上雖然沒有露出半分不悅之色,但是還是忍不住朝着那中年男人的背影啐了一口。
這給小費雖然不是明文規定,但是也是賭石圈裡面約定俗成的一件事了,一般毛料切漲了之後,無論多少,切漲的人或多或少都會給店裡的夥計一些小費。至少宋雅怡每次切漲都會這樣做,這個中年男人就這麼走了,也確實是不像話,再怎麼說店主和夥計也是給他們打下手幫忙又是劃線又是端清水的,給小費也是應該的,不過這個中年男人大概不是這個圈子裡的人,根本不知道什麼規矩,看他解石的時候從中央一刀切就知道他應該是個新人。
不過那個夥計沒有想到這個女孩子說話會這麼直,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就敢說。他的臉色微紅,有些尷尬地瞄了瞄衆人,不贊同地看着那個小姑娘。偏偏那小姑娘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坦坦蕩蕩地任由其他人打量。
這姑娘還真是直性子,果然是性情中人啊。宋雅怡忍不住在心裡感嘆了一句,不過這樣的性子並不讓她覺得討厭,反而有些欣賞。宋雅怡曾經做過失敗的菟絲花,如今重塑自我,才發現爲別人活着很累,倒不如順從自己的心,做自己想做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這個姑娘敢愛敢恨,很是合宋雅怡的脾氣。
生意已經做成,自然不用再耽擱了,宋雅怡幾人正準備離開,不想那個姑娘卻忽然叫住了宋雅怡幾人。
“喂,你們想不想去其他地方看毛料?”那姑娘的神色有些怪,眼中閃過的一抹精光被宋雅怡迅速地捕捉到了。
宋雅怡不知道這個小姑娘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看那夥計欲言又止的樣子,也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什麼隱情。
其他幾個人也覺察出了不對勁,店主不在,在這種時候忽然有人貿然問你看不看毛料,這樣的好事就像是天下掉餡餅,很有可能是對方給他們下的套子,若是他們傻傻地往裡鑽,被人坑了連哭都沒地方哭。
陳強松本能地就想要開口拒絕,不想卻被宋雅怡攔了下來。她的眼神裡沒有懷疑與探究,只是淡淡地笑道:“既然其他地方還有毛料看,我們自然是想去的,只是不知道那地方遠還是不遠。”
那女孩的眼中頓時迸發出了一絲幽光,好像看到了某種希望一般,朝着宋雅怡笑道:“不遠,那些毛料就在我家,你若信得過我,就跟我走。”
不知道爲什麼,雖然這女孩好像隱瞞了什麼事情,但是宋雅怡本能地覺得這個小姑娘不會騙她,因爲雖然這姑娘有些小機靈小手段,但是宋雅怡從她的眼睛裡看不到邪妄之色,一雙眸子純澈無比,可見這人絕對不是那等奸吝小人,而且她說話行事十分坦蕩,讓宋雅怡不能也找不到理由拒絕。
“你只管帶路便是。”幾個人開車隨着小女孩指的路線一路來到了瑞麗的某個偏僻的街巷,車子再也開不進去,幾個人只能下車跟着小姑娘在巷子裡穿梭,也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彎道道才進了一家院子。
小女孩一進院子就衝着屋裡喊:“奶奶,我帶客人來看看毛料,您快給客人泡點茶來!”
那屋裡窸窸窣窣地傳來了聲音,沒多會兒就跑出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奶奶,看到院子裡站着的宋雅怡一行人,頓時就變了臉色,朝着小女孩劈頭蓋臉地罵道:“你要我說幾次你才明白?那不是毛料,是那些人糊弄你爺爺的,不然你爺爺怎麼會瘋?你騙這些人裡看毛料,是想走你爺爺的老路不成?!”
所有人都有些發愣,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倒是宋雅怡從姜奶奶的話裡聽出了意思,感情這小姑娘帶他們來看的,就是當年那些毛料商人騙她爺爺的時候送來的那一車毛料。
“哼,我又沒有騙他們,我只是帶他們來看看,他們要是覺得能賭漲就買,不看好我又不會逼他們。再說了,這些毛料害了爺爺一輩子,我要是能把它們賣了,爺爺的心願一了,說不定就能恢復了!”小女孩朝着自家奶奶做了個鬼臉,不服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