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久久的呆坐着,耳旁不斷的迴響着藍耀宗悽切激動的話語,她幾番張脣,試圖發出點聲音來,可是皆無果,只能在心中一遍遍的喚着,“媽媽,媽媽……”
對於“爸爸”這個詞語,她發現她竟然叫不出來,哪怕是在心裡默默的也叫不出來,在瞭解了媽媽是由於生她難產死去的事實後,她對媽媽產生了最最尊崇的敬意,最最悲憫的心情,當媽媽一個人躺在手術檯上的時候,她的爸爸卻沒有陪在身邊,那時分,她以爲爸爸喬國平自殺了,是沒有辦法的事,可是現在,陡然間發現,原來她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不是那個窮苦的司機,而是省裡的大官,一個她高不可攀的人,一個沒有陪伴媽媽走完最後一程的男人……
此刻的心情,真可謂酸、甜、苦、辣樣樣嚐遍,洛杉想笑一笑,表達下她對這個失而復得,從天而降的爸爸的高興之情,可是一張嘴,卻不受控制的哭出了聲……
藍耀宗慌亂的抱緊她,含着淚低語,“杉杉,別哭,是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這幾十年來,我竟從不知道我還有個女兒……”
“不!”洛杉卻神經質似的突然站起身,搖着頭往門口退去,“藍,藍叔叔,我不,不能認你,不能……”
“杉杉!”藍耀宗大驚,失聲的喚她,“我是你爸爸呀,你怎麼不能認我?”
“我姓喬,我是喬國平的女兒,你忘記這件事,你就當我是喬家的女兒,千萬不要認我,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洛杉一口氣急匆匆的說完,扭身就跑,仿若再不跑掉,她就會摔下懸崖粉身碎骨……
身後,藍耀宗驚呼的喊聲,在響徹兩聲後,明顯被醫生禁止喧譁,她聽得見有腳步聲追來,可她跑得更快,絲毫不敢回頭……
爸爸這個詞,是多麼的親切,爸爸的肩膀,是多麼的厚實有力,可是不屬於她,這份遲來的父愛,她無福接受……
藍家,那座豪門大宅,不適合她,不是她的家,她生來是麻雀,就算飛上枝頭,也不喜歡變鳳凰,只有渭縣的那個小家,纔是她真正的家。.。
她若認父,他若認女,她還怎麼有臉面對辛苦養育她的喬父喬母?那對夫妻含辛茹苦的撫養她,其實是在撫養他們的親侄女啊!可是當他們知道,他們多年的付出,卻是替大哥喬國平養大了妻子紅杏出牆的野種,教他們情何以堪?她母親林瀾的聲譽,也將盡毀,死後二十八年竟招來罵名……
而對藍耀宗又有什麼好處呢?莫名多出個女兒,是他出軌的證據,藍母能接受麼?會鬧到什麼程度,可想而知,對藍斯恆的打擊,又會有多大,他馬上就要復健了,哪能容得失意?最後說藍耀宗,馬上就要升任省長了,一旦抖出她的存在,對他的前途將會是滅頂的一擊,雙.規、撤職,都是可以預料到的……於耳藍旁。
所以,這個父親,她怎麼能認?她不在乎利,卻害怕弊,所以,就這樣默默的明白就好,不必要相認……
醫院外面的天幕,藍似緞,深似海,冬日的太陽掛在天際,灑下的些許暖光,抵擋不了身心的寒冷……
洛杉在沒命的奔跑中,落入了一個厚實的懷抱,頭頂響起熟悉的聲音,帶着抹焦灼,“小杉,你怎麼又跑?出什麼事了?”
“天遲!”洛杉擡頭,看着那張熟悉的英俊臉龐,她驀地淚流滿面,“帶我走,先帶我離開這裡!快點兒!”
“好!”
簡單利索的一個字落下,邵天遲直接打橫抱起她,快步走向車子,將她放進車裡,彎腰上車,吩咐司機,“回酒店。”
藍耀宗追出醫院大門時,就只見洛杉被抱進車裡,沒等他追近,車子已發動離開。
他在原地站立許久,怔忡惆悵,心臟絞痛,不知是喜大於悲,還是悲大於喜,紛繁冗長的往事,在這個沉悶的黃昏,再次如電影的慢鏡頭,從遠拉近……
那一晚,大雨滂沱,他踩着街道青石板上的積水,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跟縣政aa府的人喝了很多酒,醉的分不清東南西北,可是他就是瘋了似的,淋着雨向前行,不知要去哪裡,只想尋一個盡頭,只想尋到阿瀾,再問她一次,到底愛不愛他?
路上撐着傘的過往行人,無不對他指指點點,聽到耳中的,大部分都是“這個醉鬼瘋了吧?也不知道避避雨……”
是的,他瘋了,真的想瘋,尤其在景縣跟她重遇後,他就時刻都有想發瘋的衝動,他想不明白,她爲什麼會變心,爲什麼對他如此絕情,寧願嫁給一個鎮長司機,都不願嫁給他呢?
他不知道她想要什麼,究竟什麼纔是她所追求的?她就像個謎,令他猜不到謎底,獨自傷悲……
越淋雨,腦子越是清晰,過往的條條框框,點點滴滴,就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一幕幕浮上眼前,他突然出現了幻覺,竟然看到她撐着藍色的雨傘,就站在前方拐彎處,恬靜的看着他……
“阿瀾……”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恍惚中喚出聲,看着她一步步朝他走近,他被釘在了原地,一動不敢動,生怕那個虛幻的她,會因爲他的一動而突然消失……
“耀宗,我帶你回賓館。”林瀾握住他的手,輕聲的說。
他一震,感受着手上傳來的溫度,他抖着脣激動道:“阿瀾,你真的是阿瀾麼?告訴我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我的幻覺?”
“耀宗,快回去,淋成這樣會生病的。”林瀾將傘撐在他頭頂,她大半個身子暴露在雨中,拉着他轉身,沿原路返回。
他不敢說話,不敢亂動,只怕這是一場夢,所以他乖乖的任她的小手牽着他,直到到達賓館時,她才鬆開了他,和他一前一後的上樓走去房間。
他確定他酒醒了,因爲在房間明亮的燈光下,她的臉龐明豔動人,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撫上她的臉,“嘿嘿”傻笑着,“是阿瀾,真的是阿瀾,我沒有做夢……”
可惜,他沒做夢,酒也醒了,卻很快就發起了高燒,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大腦意識已不清楚,她本來要走,卻因他生病而留了下來,並幫他換下全身的溼衣服,他隱約記得,她給他脫內衣時,猶豫了很久,臉很紅,羞的不敢看他,閉着眼睛爲他脫下了內庫,將他推倒在牀上,爲他蓋上了被子。
渾沌中,有藥丸塞進了他口中,她溫柔的聲音響在他耳旁,“耀宗,吃藥了,喝點水嚥下去。”
他很聽話的照做,卻咽的很艱難,她坐在牀頭,撐着他沉重的身體,爲他順着背,之後他就記不得了,似乎他又躺在了牀上,然後一會兒冷一會兒熱,難受至極,他不斷的叫着她的名字,胡亂的揮舞着手,想要抓住她,在全身熱到冒汗時,他的脣似乎貼上了什麼冰涼的東西,他舒服急切的深入吻下去……
那一晚在賓館,他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他撫摸着她光滑白希的身體,他親吻着她的脣,她的頸,包括她身體的每一寸,他沒有廉恥的做着夢,在夢中與她行魚水之歡,那是他曾經渴望與她在洞房花燭夜做的事情……
他害怕夢醒,害怕天亮後又是他一個人,孤獨的品嚐思念的味道,所以他一直昏睡着,好似身體的能量用盡,他無力的躺着,一動不能動,也一動不想動……
然而,黎明終會到來,他的夢終會醒,雨後的第一道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面對空蕩蕩的房間,他驀地溼了雙眸……
他掀被下牀,昏沉的腦袋有了絲清明,他看到他身上穿着乾淨的內衣褲,牀鋪也整齊的很,房間裡沒有一寸她的影子……
果然,他是在做夢,她喂他吃了藥可能就走了吧,怎麼會一直陪着他呢?
可是他存着一絲僥倖的心理,他穿戴好後立刻跑到賓館前臺打聽她,卻聽人說,她下了夜班,一早就回家了,是她丈夫來接她走的,他頓時失去了再尋她的念想……
那麼真實的夢,卻原來也只是夢,呵呵,是假的呢,他果然是燒糊塗了,竟然能做出那種不要臉無道德的夢……
回憶停在這裡,再也走不下去,藍耀宗垂着雙肩,站在異國他鄉完全陌生的城市,再無顧忌的放縱着他的心情,雙眼閉合間,發現他早已淚流滿面……
阿瀾,那晚是真的,竟然是真的,從來就不是夢,你把自己交給我了,對麼?老天是厚待我麼,就在那晚,你便有了我的孩子,讓我們有了再也斬不斷的牽連,可是卻偏偏又因爲這個孩子,讓你香消玉殞,在最美好的年華里,與我陰陽兩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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