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尋不再回復,興許是溫熱的奶茶潑醒了,於是低着頭不說話。
她身上的衣服溼了大半,辦公桌也毀得不像樣子。
周圍同事立即將兩個人隔開。
有人用面巾紙細細擦拭白千尋臉頰上還滴落的水珠。
“千尋,你沒事吧?”
她怔了一會,然後推開同事走向休息區。
這件事情都沒有得到任何暢快,白千然的頭髮上都是,興致平平地重新回自己的辦公室。
設計部重新歸於平靜,所有人都重新開始做自己的工作。
樓下一場不到十分鐘的風波很快被頂樓的總裁辦知道,剛剛在場的還有陸連城的助理,而陸連城吩咐過,設計部的新組長有一切動靜都要向他彙報。
更何況,這個新組長還是和白千尋槓上的。
“總裁,情況就是這樣。兩個人雖然都不是很痛快,但白千尋的設計稿全部被毀,內容應該是關於新一季度的設計作品。”助理看陸連城的表情陰鬱下來,於是更加篤定自己的認爲。
於是多說了幾句:“這位新組長似乎特別針對白千尋,讓她們四個人包了設計部一整季的新品設計,並且只有一週的時間。”
陸連城一直在轉筆的手突然停了下來,然後愣怔了幾秒。
“好了,出去吧。”陸連城冷着臉不再聽下去。
助理點頭,今天總裁的態度已經好很多了。至少不像前幾天那樣,聽間白千尋的名字就已經趕她出去了。
陸連城徹底丟了鋼筆,站起身來,看着窗外依舊高樓林立的場面,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就是他親手打下的商業帝國,這一路走來,他失去的,付出的遠遠地要比的來得多。
至於白千尋,他的嘴角慢慢下降,這還是最近幾個星期,第一次明顯地表現出情緒。
看來他的控制力還是不行。
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口袋中的私人電話震動,這部曾經他告訴白千尋,只有少數人才能緊急聯繫到他的電話,永遠不會關機的聯繫方式,此時每天被另一個電話號碼佔據着通話記錄。
“喂?什麼事?”陸連城還在情緒中,語氣並不高漲。
對方一定沒有想到他是這樣的語氣,所有停頓了故意沒有說話。
一直等到陸連城似是動了動,然後才興致勃勃地說:“我知道剛剛白千尋被白千然潑了水。嘻嘻,還真的是什麼不刺激不發生什麼呀。”
女人在電話那邊完全就是看笑話一樣的講述,而陸連城握着電話,心中五味雜談。
“連城,你心疼她嗎?”女人突然嚴肅了話題。
這樣的問題像是一盆冷水,澆在陸連城的身上,讓他突然神志又清醒過來,看着遠處高樓林立的cbd風景,他說:“不會,我怎麼會心疼。”
“哦?”女人舒服地伸個懶腰,咬牙切齒地笑他:“以前你不是很在乎她受委屈嗎?”
陸連城咳了一聲,然後恢復了平常聲音的低沉:“她已經不值得了。”
“陸連城!”女人在電話那頭叫他的名字。
咬字遲緩而且吐音飽滿,聽得讓人立即記住她的聲音。
“恩?”陸連城握緊了手機,略顯閒適:“你想說什麼?”
女人捂着嘴巴笑了一會,然後說:“陸連城,你還真的是天生的渣男體質,多情的浪子。”
這樣的形容詞,陸連城還是第一次聽到女人是用來形容自己的,乍一聽倒也不覺得特別討厭,於是暢快肆意地笑了,立即來了興趣,與這個貓一樣難以馴服的女人周旋幾句。
“這樣的男人有什麼特徵嗎?”他問。
女人在那邊又一直笑着,然後說:“有啊,特別的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讓所有女人瘋狂,爲你着迷。”
“那豈不是很好?”陸連城笑言。
女人無聲了一會,然後語氣稍稍地轉變得倒是有幾分認真的意味:“可你只能容納一個人,所以就要傷害剩下的絕大多數的女人,你說,你是不是特別的壞?”
這一次換做陸連城沉默了。
他很想裝作自己聽不懂對方的意思,於是很快地轉移話題:“你打電話來就只是爲了這個事情嗎?”嘲笑白千尋,表達自己很滿意?
女人理所當然地哼了一聲:“你覺得呢?我有這麼無聊嗎?我當然是想你了纔想起來打這個電話!”
陸連城輕笑,低着頭對電話那頭的人感嘆了一句:“我真的是服了你了。”
“彼此彼此,陸連城。”兩個人皆是一笑了之。
如此含糊不清的一通電話,兩個人曖昧不明的關係,撲朔迷離的真相,陸連城覺得自己倒像是棋逢對手,終於遇到一個如此輕易就能夠接得住他的每一個暗示的女人。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女人值得愛,溫柔的,賢惠的,妖嬈的,活潑的,每一款都吸引着屬於她們自己的那一類人。
原本以爲自己隱藏下一些事情以後,就能夠假裝是欣賞溫柔的那一類人,和白千尋接近,和白千尋相愛,到了最後,兩敗俱傷,兩個人陷在落如此境地,倒是有幾分悲涼。
時光回到他撿到白千尋簡歷的那一天,如果他當時沒有主動找到白千尋,情況會不會變得有所不同?
白千尋與他的生活是不是永遠不會有交集的那一天。
或許她還是蘇振北的妻,或許她已經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份簡單的小幸福,已經過上了快樂充實的小日子。
而不是像如今,在這麼陌生而且節奏迅速的吃人的公司,被潑奶茶,破壞完成好的工作。
“千尋,你現在不回家嗎?下午那樣了,就怕會有些感冒,你今天還是別加班了,直接回家吧。”同組的設計師關切地說。
現在白千尋身上穿着的衣服,就是她的,也多虧了有她的運動服,今天白千尋纔不至於落得更加難看的下場。
“你們先回去吧,我待會就回家。”白千尋知道這樣說沒有用,於是低頭笑了一下:“我晚上還有約。”
“哦~原來是這樣!”設計師們都是以爲自己都懂的神情互相看了看對方,然後瞭然。
大家理所當然地以爲白千尋已經快要和陸連城和好了。
於是不再耽誤她,說:“那我們先走了啊。”、
本來就只是趕着回家的她們,現在聽白千尋這樣說,便更沒有負擔了。
設計部最近因爲職位調整,所有人幾乎算是羣龍無首,沒有陸曉明的統籌能力,白千然對於怎麼樣合理調配一整個設計部的所有人沒有一點經驗,所以現在雖然是最忙的時候,卻依舊忙裡偷閒。
大家覺得現在彷彿和年底沒有什麼兩樣,都是沒什麼可擔心的。
白千尋一整個下午都在換衣服,擦桌子,整理畫稿中度過。
現在趁着所有人下班,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打開手邊的抽屜,那幾張原本應該扔掉的已經髒了的畫稿,是她很滿意的作品。
哪怕它們被白千然損的一無是處,她還是堅信,只要再稍加幾筆潤色,就一定能讓別人眼前一亮。
她的指尖擦在畫稿上,倒是眼睛先酸了起來。
上一次這樣主動留下來加班,好像也是爲了設計新一季的作品。
不過現在腕錶已經快要上市進場了,不需要她擔心了。
白千尋手中的畫筆停頓,她真的好想好想再看一眼陸連城,想知道他在看到自己的作品的時候,表情是怎麼樣的。
是驚喜如陸連城那樣立即戴在手腕上。
還是像她一樣,想起曾經兩個人一起努力過的那些個日日夜夜,那一張張ppt中的合作愉快,默契十足。
夜色漸濃,辦公室中的大燈也被關上了。
白千尋坐在一盞小檯燈的旁邊,已經帶着滿腔的愛與恨畫了接近兩個小時的畫稿。
今天晚上的她就像是有花不完的靈感,在動筆的時候,一直有很多很精細的小細節從腦海中冒出來。
這樣的感覺久違了,讓白千尋立即興奮起來,大腦飛速地轉動。
手中的鉛筆在稿紙上一筆一筆地臨摹,比前幾天冥思苦想的那些作品的設計雛形要更加的具象化,比起被白千然毀掉的那些,白千尋倒是覺得自己能夠潤色的地方更多,機緣巧合得到一次重新畫的機會。
她變得得心應手起來。
終於,四個小時以後,她終於畫完了自己想要的那些關於“自我”的設計樣稿,初稿都已經完成了。
這一次,她保證可以沒有陸連城的幫忙,也可以贏得所有人的認同。
白千尋被最後一張畫稿折磨的時間最長,可能是因爲最近的情緒一直處於低迷,又是剛剛手術完以後沒有多久,她好像已經好久沒有踏實地睡一覺了。
眼皮子越來越重,白千尋鼻子也覺得不是很舒服,根據她自身的感覺,應該是因爲下午溼衣服的時間有點長,感冒了。
她想喝點熱水,但是又睡眼惺忪地不想站起來,索性趴在桌子上開始睡了。
初秋的夜微涼,偌大的wk設計部雖然不透風,卻依舊沒有任何恆溫的措施,溫度慢慢冷了下來。
應該是誰走之前,將走廊上的窗戶打開換氣了,白千尋的腦袋越來越重,感覺自己掉進了汪洋大海,整個人都慢慢地下落,但是沒有底,她觸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