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首爾機場。
“真的一定要回去?”到這裡,崔浩宇還是不肯死心,緊緊得握着嫣然的小手,她瘦了好多,因爲厭食症住院整整兩個月纔好起來一些,他很不放心她離開。
“嗯。”她點點頭,伸出手指把垂落得長髮抿到耳後,看看手中的孩子“那兒纔是我家,告訴外公,如果想家,也回去吧!”
“在熙……”他憐惜得摸着她巴掌大的小臉兒,真的不知此時此刻還能說什麼,只是好久了,像是非要逼迫自己般的說“如果可以,就忘了他,重新開始吧!”
她走了,沒有回話,因爲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忘記他!
“然然:爸爸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合適得讓你看到這封信。現在這個機會只能是在爸爸不在人世,不能再陪着小然然得時候了。然然,爸知道,這些年爸待你不好,你剛到顧家的時候,爸遠着你,藉口事情忙不肯陪伴你,你長大後,有了欣然,爸和你之間就像是隔了一堵牆。可然然,爸是真想和你說說話,只是怕見你,因爲每次見到你和你媽媽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爸就害怕,夜裡都會做噩夢。”
“然然,你肯定想問我,你爸爸媽媽到底是誰?爸活着的時候是沒臉告訴你,死了,卻不能再對不起你。你爸爸叫安正雄,你媽媽叫崔美靜,是大名鼎鼎崔家的女兒,你爸爸和媽媽是青梅竹馬,從小就在一起,後來你爸爸每次出海,你媽媽都要伴隨在身邊。而我和安正雄是大學裡最好得兄弟,安家和崔家是世交,家敗之後,安正雄就帶着十幾萬來找我,和我、你楊叔叔,林伯伯一起建立了顧氏。那會兒顧氏還沒有今天強大,我們兩個就像親兄弟一樣,一起出海,一起搬貨,一起吃苦,一起奮鬥,過年過節,無論做什麼都在一起,親密得簡直像親兄弟!你爸爸心胸寬廣,爲人實在,上下游公司都願意同我們合作,我們的事業就越做越大。”
“後來你媽媽帶着崔家的婚約來了,崔家沒有嫌棄安正雄一無所有,所以他們結婚的時候,崔家出了一部分資金作爲你媽媽的陪嫁,把公司做大。這部分資金就在你爸爸名下,本來公司裡平衡得四人局面一下子翻倒過來,你爸爸成了公司最大得股東。兩三年內,公司做的越來越大,股東越來越多,我和你林伯楊叔手中得股份就越來越少。你林伯喜歡冒險,暗地裡做點走私得生意賺錢,這事兒被你爸爸知道以後,就把他趕出股東會。可是我和你楊叔都覺得他太無情,因此四個人產生了分歧,到後來,分歧越來越大,你楊叔就離開了公司另起爐竈。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公司就是我的命,可公司得大股東卻不是我。”
“我開始害怕,害怕也被趕出公司,就打起了別的主意。我設了陰謀,找人弄來一匹走私貨,讓你爸爸親自去監督那艘貨船,想借此機會害你爸爸坐牢,再低價買回股份獨佔公司。那天,我送你爸爸媽媽帶着小小的你上船,我看着他們即將走向危險卻不能阻攔,我開始後悔,可是已經沒有用了,船開走,開走的時候你爸爸還在向我揮手,還告訴我這次回來就幫我辦場盛大得婚禮!”
“幾天幾夜,我都難受得睡不着,我不得不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只是讓他坐牢而已,但是我怎麼也不會想到,那艘船裡得走私品根本不是事先說好的汽車,而是槍支彈藥,帶着那匹走私品的也不是普通人,而是美國黑手黨的成員!船走
到一半,那些黑手黨突然劫持了你爸爸媽媽,讓船開進了金三角地區。在到達前,你爸爸拼着性命發出警報,想救你和你媽媽,卻沒想到那些黑手黨竟然爲了掩蓋罪證將船點燃!當時船上有個中國警方得臥底,在船要爆炸的時候帶着你跳船逃跑。”
“後來,經過得漁船救了你們,那個帶着你跳船得臥底也死了。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瘋了,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得私心竟然害死了親兄弟!我沒臉見人,我把自己鎖在屋子裡幾天幾夜不敢出來不敢睡覺,因爲一睡着就會夢到你爸爸問我,爲什麼害他,爲什麼害他的孩子!後來,你林伯伯輾轉打聽到了你得消息,我爲了贖罪,就把你帶回家裡,可是我不敢看你,不敢親近你,我覺得我沒資格。我總是想給你最好的生活,就是爲了贖罪,可是到最後卻弄巧成拙,讓你因此受了那麼多苦。到死,都不能原諒自己。”
“然然,看了信,你會恨我吧?我不配做你爸爸。如果這世上還有什麼人值得感謝,你要記住那個名字,那個臥底救你得人的名字,他叫沈克功。他是沈廷焯的父親,當年我本想找到他,可是後來聽說他已經死了,他是要調查黑手黨才臥底進去,卻因你去世。”
“我主動和沈家搭上關係,在沈家的兩個孩子中選擇了沈廷焯,我想爲你做最後一件事,就是讓你嫁給沈廷焯,他很優秀,前程不可限量,他喜歡你,心疼你,小時候他看到你被欣然欺負就會去保護你,他說那年你生日,他在園子裡見到你,你坐在鞦韆上,笑的兩隻酒窩深深得,兩隻眼睛亮晶晶的,他就希望你以後天天都這樣笑。他答應我,一輩子,把你護着,寵着,無論愛人還是兄妹,都好好得保護你。他答應我查出當年到底是誰在走私貨品上搗鬼直接導致你爸媽死於非命。爸爸相信,因爲只有沈家能保護你,在那些黑手黨還想對你做什麼的時候,讓你不受傷害。”
“然然,看了這些,你要恨我,就恨,你就是掘開我得墳墓鞭屍,也是我罪有應得。我知道你不願意,可是然然,爸真希望下輩子,還能做你得父親。”合上信,嫣然點了蠟燭,順手把信燒成了灰燼。那火焰嗶嗶啵啵得響着,像是過去得一切都被吞沒了。她以爲自己會恨得,卻是恨不起來,她以爲自己會真的去顧韜光的墓前把他挖出來鞭屍,卻居然連動得力量都沒有。她不愛他了,不再愛着他這個父親,可是她也無法恨他,就像他信裡說的那樣,他傾盡一切得補償,在她兒時,滿足她一切所有得願望,卻也在欣然出生後,給了她最大的打擊。
如果那時候,他願意給她個擁抱,願意正面她這個女兒,或者現在她還會有些感覺,有些難受,可是幸好沒有,幸好,她可以安心得放下了!
“媽媽,你在玩兒什麼?”小寶迷迷糊糊得抱着手裡得奧特曼出現在客廳裡,大眼睛好奇而擔憂得望着嫣然面前被燒的發黑得火盆,小小的嘴巴自然嘟着,像是有點埋怨嫣然打擾了他的夢。
“媽媽沒有在玩兒。”嫣然起身蹲在兒子面前把他小小的身子擁在懷裡“媽媽,是想告訴爸爸,我們過的很好,讓他不要擔心。”
“可是爸爸在哪裡?”小寶很想爸爸,可是爸爸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看他了。媽媽說爸爸去了很遠得地方,要等到很久以後,小寶長大了才能回來,可他知道那都是騙小孩紙的,他的爸爸可能永遠永遠都不回來了。
“爸爸他,在我們不知道得地方。”面對孩子得問題,嫣然總是那麼無力,她真的希望能告訴孩子沈廷焯在哪兒,因爲,她也很想知道。
“那我們就只好一起等爸爸回來啦,是不是媽媽?”小寶胖乎乎得小手拉住嫣然得手,胖胖得小臉兒上笑容天真無邪無憂無慮,那麼親密得抱着嫣然的手,像是隻要有她就可以,就像是沈廷焯對她說“然然,別怕。”她不怕,有兒子就不怕。
“是,我們一起等。”就算是海枯石爛我也等,沈廷焯我知道這誓言太過氾濫,但除了這些我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麼,我告訴過你,我和兒子,等你,你告訴過我然然,別怕,所以,然然不怕你不回來,然然知道,你是信守諾言得人。嫣然得眼神有些模糊了,她看不清小寶小臉兒上與年齡不符得成熟和感傷,只是他的小手緊緊抓着她的手,他要快些長大呀,快些長大就可以保護媽媽,媽媽就不會再提到爸爸得時候,就流淚了。
媽媽,以後,我再也再也不會說起爸爸!
她燒掉了顧韜光得那封信,也燒掉了自己得過去。無論他們怎樣相遇,無論他們誰先愛上誰,就算是爲了補償曾經我不知道你那樣愛過我,廷焯,這次,換我等你。
嫣然抱着小寶哄着他繼續睡覺了,窗臺上他白色的軍裝在夏末得風中飄舞着,時不時的,那獵獵得響聲飄過來,像是他低沉得笑聲,時而帶着小小得狹促,時而又那麼認真體貼,沈廷焯,爲什麼不告訴我,原來我們相遇得那樣早?
那年得夏天,若非信裡提起,她大約已經忘記了。
顧家得後花園裡,最美最美得就是漂亮得大片草坪和草坪中那隻潔白的鞦韆。每每傷心得時候,嫣然就喜歡把自己扔到鞦韆裡,想着曾經爸爸給她扎鞦韆時候認真的模樣,一個釘子,一個釘子得釘在土地裡,一環一環得,串起鞦韆的繩索,然後衝着趴在落地窗上偷看得她溫暖得笑着,揚起手招呼她“然然,來試試!”她歡快得從臥室裡跳出來站在爸爸面前,鞦韆有些高了,爸爸就把她抱上去,嘩啦啦得清脆得鞦韆架聲響,她驚得肩膀一縮,爸爸就笑的像一朵花,他說“然然,不怕,爸爸絕對不會讓你掉下來!”然後鞦韆揚起來,每一下都更靠近天空和陽光,她就覺得,自己會飛起來,飛到最美最美得地方去。
客廳裡有很多很多的人,他們是來給欣然過生日得。她的爸爸陪着阿姨,陪着欣然,他們一家人在一起,拆禮物,吹蠟燭,跳舞,熱熱鬧鬧的,嫣然就覺得自己應該走開,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裡。她的生日,已經過了,她等了很久很久,卻沒有等來爸爸得祝福,也沒有等來生日禮物。她不嫉妒,一點都不嫉妒,她很小很小的時候,爸爸也疼愛她,還給她紮了鞦韆,她的鞦韆,誰也都不能動,連欣然都不能!
可是眼淚還是不爭氣得往下掉,模糊了大得過分得眼鏡。她不近視,可是阿姨偏偏要給她戴這幅眼鏡,她上課走路得時候頭暈得厲害,看不清黑板上的字,連路都看不清,只好偷偷得摘下來。但如果讓阿姨看到,還是會罵她,爸爸說女孩子不能虛榮愛美,眼鏡必須戴着的。
她嘆了口氣,擦了擦眼鏡上得淚珠,蕩起鞦韆,她蕩得特別高,越是高,離天空越近,離天空近的時候,就覺得心情特別好,被蕩起時吹過耳邊得風把煩惱和憂傷全部帶走,再把快樂還給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