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珈葉揚揚眉角,輕咳了幾下,這麼久,兩個人從來沒有象這樣肆無忌憚地開過玩笑。
汽車聲在外面響起,一輛大衆從外面駛進來,從車上下來溫賢寧的秘書沈冰雪。
沈冰雪見溫賢寧和唐珈葉臉上掛着臉,直覺自己來得不是時候,猶豫着上前,“溫總。”又朝唐珈葉點頭,“唐小姐。”
唐珈葉也對沈冰雪頜首,只聽沈冰雪說,“溫總,按照您的吩咐那批珠寶已經全部處理好,總價是一億五千二百三十九萬,比估價師估價的高出了三千二百八十萬。”
唐珈葉呆住,這數字怎麼這麼複雜,聽得人頭暈腦脹,不過與她也沒什麼關係,索性別開臉。
溫賢寧停了幾秒,“嗯,手續辦得怎麼樣?”
“按照流程,登記管理機關應當在收到後六十天內給予登記與不登記的決定。需不需要報一下您的名字?這樣可能不消幾天他們就能通過。”
靜了片刻,溫賢寧似乎在思考,“這件事我不方便出面。”
“可是您計劃這個基金叫櫻沫基金,那麼您不出面的話……”沈冰雪的聲音很遲疑。
櫻沫基金?唐珈葉轉過頭,唐櫻沫?他們女兒的名字?什麼基金,她怎麼不知道?
溫賢寧留意到唐珈葉的視線,極短暫地輕笑了一下,擡手打斷沈冰雪的話,同時轉過臉去說,“這件事我會考慮,還有沒有別的事?”
沈冰雪趕緊把懷裡的一大疊文件遞上來,“這些需要您批閱簽字,還有明天早上有個例會,您腳不方便,需要取消嗎?”
那是個董事例會,一兩次不去沒什麼大不了,不過那幫董事可不這麼想,露個臉也會讓那幫人心定。溫賢寧隨即回答,“明天我會按時到場。”
沈冰雪利落上車,車子很快開走,唐珈葉站在那裡望了望溫賢寧的臉色,心底忽然升起強烈的問號,“什麼櫻沫基金?是不是女兒的名字?”
溫賢寧平靜地抿起脣,不語。
縱使再笨的人也能察覺到他不想說,唐珈葉連做了兩個深呼吸,壓着嗓音開口,“溫賢寧,爲什麼你總是這樣?做得比說的多,我承認象你這樣的男人少有,可是你難道不覺得你這樣默默做許多事,會讓人誤會嗎?你難道就不能稍微解釋解釋?”
“誤會什麼?”溫賢寧不動聲色地盯着她的眼睛,他看得出來她的眼中不是慍怒,不是惱火,而是掙扎。
他這意思是想把話挑明瞭說,唐珈葉咬起脣,低下頭咬牙切齒,“我討厭你這樣,我討厭你這樣,溫賢寧!”
“我知道。”溫賢寧伸出手握住她的指尖,聲音微沉到沙啞,“我知道我不是個好男人,我的脾氣就是這樣,我不習慣去多說好話,愛人的方式有很多種,我選擇了最糟糕的一種,無聲無息地去做。我懂得怎麼樣運籌帷幄,怎麼樣決勝千里,但是我不懂怎麼樣去表達,我的所有能言善道,在我心愛的女人面前變得那麼蒼白,我就象是個手足無措想要愛,明明愛着,卻無法讓我愛的人懂的男人。”
幾乎,他已經講到了她最想聽到的,是啊,她何嘗不知道他是這樣的人,不似外面的男人那麼花言巧語,說得多做得少。
他所做的永遠是在爲別人考慮,她差點就要感動,向他坦誠自己的心聲。可是,她突然想起了一點,“五年前我可記得你不是現在這樣,你懂得女孩的心思,你偷一個女孩的心如探囊取物一樣容易,你現在又說什麼你不懂表達,不覺得自相矛盾嗎?”
過往是個傷痛,如一根刺梗在喉頭,唐珈葉用力甩開他的手,溫賢寧目光微變,失笑,“我那些不過是花架子,你那時候年輕,心思一覽無疑,你就是缺少家庭的溫暖,想早點離開唐碧玉的小丫頭。我只要按照你的心理做點事,說點話,你就會感動。現在的你不一樣,不一樣懂嗎?”
“哪裡不一樣?我不象以前那麼天真,被你一騙就上當?”唐珈葉覺得諷刺極了。
溫賢寧卻一搖頭,“當然不是。”話到這裡,他抿緊脣停下來,眼中一派黯淡。
她偏偏想知道,“不是什麼?”
他靜了良久,清俊的眉微挑起,複雜的眼神盯着她,緩慢而嘶啞的嗓音用力說着,“因爲你早就融入了我的生命,融入了我的血液,我在乎你,愛你。我可以在任何官員,任何客戶面前滔滔不絕,順利取得信任與合作。唯獨對你,我手足無措,不知道要說什麼,不知道哪句話說出來你高興,哪句話說出來你又不開心。我在你面前誠惶誠恐,你明白嗎?”
誠惶誠恐?因爲太在乎?是這個意思嗎?唐珈葉倒退一步,心裡驀地一緊,彷彿在不知不覺中被點醒了。
是,或許這纔是他,真正的他,真實的他不會說什麼漂亮的情話,不會說山盟海誓,但是他卻在用行動默默愛着她。
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似乎過了很久,久到她開始恍惚,收回一些心神,在他的眼中看見了悲傷的影子,這是錯覺嗎?一向心高氣傲的溫賢寧也會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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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響起的時候,唐珈葉手裡握着電水壺,不知道自己在廚房裡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是坐車,還是徒步?
快速放下水壺,唐珈葉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一看上面的號碼,又是何成禮,習慣性地按掉,然後放回口袋,把水壺插上電,等幾分鐘水開後給自己倒了一杯。
捧着水杯又開始發怔,直到手機鈴聲再度響起,拿起來還是何成禮,這人有完沒完,以前她按掉他就不打了,怎麼今天這麼厚臉皮。
氣憤之下按下接聽鍵,電話裡立刻有個女人的聲音,“你好啊,是唐珈葉嗎?”
很濃厚的臺灣口音,唐珈葉一怔,看了眼手機上的號碼,沒錯,是何成禮的號碼,怎麼會是個女人?
“有空嗎?我想請你喝下午茶。”對方熱情無比。
“我……認識你嗎?”
話筒裡傳來一陣笑聲,“對不起,我高興得忘了,我姓錢,我是你爸爸的妻子,你該叫我一聲……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