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而濃烈，雨水順着車窗玻璃匯成水柱緩緩流下來。
江煜棠他們分了好幾路，從經普南路分段口出發，一個一個地開始找。
同時，秦少卿留在酒店房間裡，在電腦上通過地圖上的指示告訴他們道路以及前方有些什麼建築。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他們已經排查了大部分的路口。
好在，終於從技術人員那裡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他們透過那些路口的監控攝像分析，終於看到只有三個路口最後出現同種顏色的出租車，一直到最後消失不見，都沒有返程回來。
那三個路口，一個通往碼頭。
另一個通往一個廢棄多年的舊工廠。
最後一個通往正在建設的一個新型工業園區。
這三個地方都是人跡稀少，也很適合犯事的人會選擇的場所。
最後他們商量，江煜棠帶人去舊工廠那條路，顧時遠他們去工業園區，還有一隊人去碼頭。
雨刮器用力地刷着車玻璃，雨夜的視線很迷糊，江煜棠親自開着車，神色焦灼而沉冷，眼神卻如利劍般鋒銳。
恍惚中，彷彿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時候。
他一定不能再讓悲劇重演！
前方的道路一片漆黑，大雨似乎沒有停下來的趨勢，他的雙手緊緊握着方向盤，腳下油門踩得更兇狠。
“老闆，你快看！前面好像有亮光！”後排坐着的兩人中，其中一人代號“阿丁”的年輕女孩忽然驚叫。
江煜棠凝眸看過去，隱隱約約的，前面一片沉黑中，隱約可以看到一座座的建築物的形狀，似乎真的有很薄弱的亮光。
“一定是這裡！通知大家趕快過來！”江煜棠冷聲說道，抑制不住緊張的，車子開的更快了。
很快，他們就到了那個廢棄的舊工廠附近。
他們剛停下車時，突然就聽到了一聲女人破碎而嘶啞的驚叫聲！
江煜棠全身一震！
拔腿就跑！
阿丁和另一個代號叫“三黃”的年輕男人緊跟着。
三黃一邊跑，一邊打電話通知秦少卿。
……
葉涼煙神智不清醒的時候，她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嘶啞的哭喊聲。
充滿了崩潰的，驚恐的，憤怒的嘶喊。
讓她的心不由得顫了顫。
眼角的淚無聲地流下來……
是小槿……
是小槿的聲音？
她最後一絲意識也快要消失了，卻還是忍不住輕輕地彎了一下脣角。
江煜槿猛地衝上來，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胳膊，用盡全力地廝打，掐，擰，然後上牙齒咬……
大概是知道她神智不清醒，所以她只有雙手被綁住，雙腳是自由的。
男人終於忍不住痛喊一聲，一把就揮開了她。
江煜槿的身體受不住，“嘭”的一聲就撞到了旁邊的桌腿上。
她痛得擰起了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呈現出男人陰森可怖的神情，她驚恐地瞪大眼，縮在桌腳旁，身體忍不住顫抖着，一點點地往後挪……
男人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她承受不住，一下子就昏了過去。
接着，男人轉過身，冷笑地盯着牀上正扭動不安，神智不清的葉涼煙。
“這下，不會有人打擾了……”
他正要撲上去，卻忽然聽到外面有人衝過來的聲音，啪啪的跑步聲，在這冷寂的雨夜裡格外響亮。
男人衝到窗前向外看，隱約有人影正跑過來。
他眼神一冷，隨即很快就按了燈的開關。
一下子，屋子裡黑漆漆的一片。
而在外面正跑過來的江煜棠等人，發現剛纔還有點亮光的屋子突然失去了光源，頓時腳步停了停。
“怎麼辦？前面這麼多屋子，剛纔是哪間燈亮的屋子？”阿丁急切地道，看向江煜棠。
三黃伸手摸去臉上的雨水，“老闆，要不然我們一人一間搜？”
江煜棠沉暗的臉色比這雨夜還要冷，“來不及了！碰一下運氣吧！”
他伸手指着前面其中一間屋子道，“剛纔燈光亮的位置，應該就是這間屋子，或者在左右，我們三個一人一間，快點！”
“是！”
“是！”
三分兵分三路，江煜棠去了自己選的那一間。
砰的一腳踹開了門。
目光如鷹般銳利地掃過一眼。
黑漆漆的屋子裡，感覺什麼都沒有。
當他正準備朝裡走時——
這時，右邊的屋子裡突然傳來阿丁的大喊：“老闆，快過來！在這裡！”
江煜棠猛地回身出去！
在他走後，房間內，一雙黑幽幽的眸子裡閃過一道陰冷恐怖的視線。
江煜棠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右邊的屋子裡。
屋內的燈光已經打開了。
阿丁正在扶着昏倒的江煜槿。
江煜棠一把衝過去抱住了妹妹，確定她的呼吸正常，只是暈了過去。
“小槿？小槿？你怎麼樣？醒一醒……”
伸手碰了碰妹妹的臉蛋，發現那上面有一個很清晰的五指印。
他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暗冷，再仔細看她的全身，發現她除了襯衫的鈕釦少了一個，其他的還好，還算正常。
“老闆，你快看！”三黃最後衝進來，他打量了屋子之後，指着旁邊的牀上。
江煜棠回過頭，發現牀單不見了。
四周有很明顯的凌亂痕跡。
而，有些髒亂的地上，散亂地放着兩件女人的衣服。
葉涼煙早上出門的時候還說：“今天要帶小槿去玩，所以穿方便簡單一些的衣服就好。”
是他幫她選的白襯衫和藍牛仔褲。
而現在的地上，白襯衫和牛仔褲已經被蹂躪的不成樣。
他的眼眸倏地猩紅起來！
狠狠地，冷冽地，瞪着地上的衣服！
他把懷中的妹妹交給阿丁，“你們倆先帶小槿去車上，回去。”
“可是老闆……”
“快點！讓其他人趕快過來！”
三黃和阿丁瞧着他的神色，默然閉嘴。
三黃抱起了江煜槿，最後只說了一句：“老闆，你自己小心點！”
等到他們都離開之後，江煜棠慢慢地從地上站起身。
視線深沉地盯着這屋子裡的一切，一絲都不放過地打量着。
他的雙手五指緊緊地合攏，極力壓制着心底越來越多的恐慌感。
這種感覺，十年前在看到妹妹的那一刻，他已經深深地體會過。
此時，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如果他的婚姻如他原先所設想的那樣——一場利益交換。
那麼，他的妻子，無論是誰都無所謂，他也不在乎。
像今天這種情況，他頂多會覺得有點抱歉，但是隻要妹妹沒事，安全了，他不會像現在這樣驚慌失措，毫無頭緒！
可……
只有他心底明白，他早就開始在乎了！
在乎那個成了他妻子的女人！
他在乎葉涼煙！
哦不，他喜歡她！
深深地喜歡她。
喜歡她的冷淡從容，喜歡她的溫柔淺笑，喜歡她的倔強堅韌，喜歡她的善良俏皮，喜歡她的一切。
他從未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可是這段時間他卻覺得——能夠娶到她，是他一生最幸運的事！
涼煙，你一定不能有事！
我還沒跟你說過，娶了你，是我最幸運最幸福的事！
……
此時，隔壁的房間裡。
沉黑的屋子裡，葉涼煙全身被牀單裹着，腦中的意識幾乎完全喪失了。
她忽而很冷，忽而很熱，身體的肌膚滾燙的嚇人。
嘴裡忍不住發出幾聲沙啞的嚶嚀。
“江煜棠……救我……”
“誰來救我……求你了……”
“……”
這一夜的折磨，對她來說，已經到了極限。
身體再加上藥物的發作，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了。
頭很昏很疼，她的雙手無意識中抓住了什麼，狠狠地用力掐緊。
她忍不下去了！
身體裡感覺非常非常的空虛。
屬於男人的手指輕輕地觸上她滾燙的肌膚，她感覺到那一絲絲冰涼的觸感。
非常的舒服。
她忍不住靠過去。
“寶貝，乖……”
她殘存的意識中聽到這句，嚇得退縮了回去。
男人卻更近一步靠近。
“讓你的男人聽聽……他還沒聽過呢……”
葉涼煙拼命地搖頭再搖頭！
不能昏！
她不能昏倒！
她忽然伸手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臂還有大腿。
疼痛感讓她的意識清醒了那麼一點點。
“救命……”
她以爲自己喊的很大聲，但其實小的還不如貓叫。
更何況外面還一直下着大雨。
也許是男人太自負了，也或許真的是葉涼煙的聲音起了作用。
這邊屋子裡的江煜棠，隱約聽到了一點點的動靜。
他剛纔已經把這間屋子打量了好多遍。
那些監控，攝像頭，也全都被他拆了下來。
他幾乎可以肯定，那個男人帶着葉涼煙不會走多遠的，所以他一直沒有離開這間屋子。
此時，他隱約察覺到那細微的聲音，他身體緊繃，不由得貼靠着那邊牆壁。
“唔……”
又一聲很輕微的響聲。
江煜棠忍不住激動起來！
在隔壁的屋子裡！
想着自己剛纔第一次就進的那間屋子，他忍不住狠狠地攥緊拳。
本想立刻衝過去，走到門邊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從對方犯事的方法上來看，是一個心思很縝密的人，他既然敢那麼明目張膽地就躲在隔壁的屋子，一定是有其他的方式可以看到他這邊屋子裡的狀況。
除掉他剛纔拆掉的那一個攝像頭，這屋子裡，說不定還有隱形的攝像頭存在。
他假裝在門邊徘徊，做出一副想走又不走的樣子。
然後又來回踱步。
腦海中的思緒卻反而冷靜下來。
他們剛纔是從前門直接衝進來的。
可是衝進來之後只看到了小槿，卻沒別人。
這說明——這個房間裡一定還有別的出口，他剛纔心急，都忽略了。
再次對這個房間地毯式搜尋了一遍，他突然發現對着牀尾的那面牆好像顏色要深一點。
目光一冷，他以最快的速度按掉了燈光開關，然後伸手用力推那堵牆。
果然，牆一推就拉開了！
“涼煙？！”
江煜棠剛衝進去，“砰”的一聲，後背遭人重擊一下！
他忍不住被打趴在地上。
但是耳邊卻清晰地聽到了女人的嚶哼聲。
一聲聲，很輕很低，充滿乞求和脆弱的暗啞嗓音。
“救我……”
“救救我……”
“江煜棠……”
“……”
這一刻，江煜棠忽然淚流滿面！
他拳頭狠狠地一砸地上，勃然怒起，揮拳就朝着剛纔擊打自己的方向——
黑暗之中，兩個男人很快交上手。
都是身手不凡的兩個人，交起手來幾乎是勢均力敵。
但是男人的手中有木棒，江煜棠赤手空拳，而且男人顯然很適應這種黑暗的視線，每一下都打的很重很準。
江煜棠被打了好幾下！
他咬牙忍着痛，專挑對方的下盤動手。
旁邊葉涼煙嚶嚀的聲音越來越弱，渾身扭動着，痛苦掙扎中似乎還有一股難耐的哼吟。
似嬌似媚……
江煜棠微微分神，他終於察覺到這聲音很不對勁！
怒火和憤恨燒紅了他的雙眼，他就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渾身肌肉緊繃，頂着男人的悶棍，招招狠厲地打在了男人的身上！
直到把男人打趴下！
他拿起旁邊的木棍，一棍敲下去！
他像是發了狂一般，幾乎打紅了眼。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
男人最終一動不動的。
旁邊女人的吟哼，讓他快要失去理智的大腦清醒過來。
他丟下木棍，猛地朝着聲音方向撲過去。
一把就抱起了葉涼煙。
她身上滾燙的溫度差點灼痛了他！
伸手摸上她的臉，他嗓音顫抖：“涼煙，涼煙……是我，我來救你了。”
葉涼煙意識迷糊的，卻還是無力地掙扎着，“滾，滾開……”
江煜棠緊緊地抱住她，站起身。
“是我，不要怕，我帶你回家，沒事了，不要怕……”
他一直在她的耳邊溫柔地輕哄着她。
黑暗中，他能感覺到，她幾乎沒穿什麼衣服，身上僅有一件牀單裹着。
開了門，外面一道閃電劈過。
他藉着那一道光亮，看到了女人的神情。
幾乎是一霎那，他就忍不住閉上了眼。
心臟狠狠一窒，痛得難以呼吸！
手臂更加用力摟緊她，男人低沉的嗓音充滿溫柔：“老婆，我帶你回家！”
……
大雨中，江煜棠抱着葉涼煙，走了大約幾米，前方有車輛的燈光照過來。
顧時遠和謝婉瑤的車最先到達。
車燈照過來時，顧時遠饒是看過很多場面也嚇了一跳。
連忙停下車，“阿棠，這是怎麼了？”
江煜棠渾身都溼透了，抱着同樣溼透昏迷過去的葉涼煙。
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顧時遠，走到他的車後座，很快後座的人給他開了車門。
他一坐進去，立刻道：“快點開車！去醫院！”
嗓音是止不住的顫抖！
顧時遠臉色沉冷，二話不說，車子掛擋，油門一踩，掉個頭就飛奔起來。
謝婉瑤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後車座上還有一個“J”裡的人員。
兩人都不敢說話，大氣也不敢喘。
江煜棠的臉色太可怕了！
謝婉瑤後來跟葉涼煙說，她從來沒見過那一晚的江煜棠，感覺像是從地獄裡來索命的黑白無常！
……
大約快四十多分鐘，他們到了盛京醫院。
秦少卿早已經接到消息，回到了盛京醫院等着。
江煜槿先送過來的，檢查之後發現，除了臉上的巴掌印，還有被撞後昏迷的跡象，其他的沒什麼傷痕，也沒有被侵害過。
這讓擔心了一晚上的衆人總算鬆了一口氣。
但她還在昏迷之中，具體情況還必須等她醒來之後才知道。
江煜棠他們到了之後，有人立即給他開了車門。
顧時遠想伸手幫忙，他一下子就避開了。
緊緊抱着葉涼煙，碰都不給人碰一下。
很快坐電梯去了私人VIP病房。
秦少卿等在裡面，還有一位醫院裡的女性專家醫生。
江煜棠把葉涼煙輕輕地放在病牀上，所有人都被趕了出去。
秦少卿伸手拍在江煜棠的肩上，“阿棠，出去吧，我們要給她檢查。”
江煜棠緊緊抓住葉涼煙的手，動都不動一下，聲音聽起來格外冷靜，“你們檢查，我看着她。”
“……”
秦少卿微微蹙眉，朝那位女醫生搖搖頭，道：“陸主任，別管他，開始吧。”
給葉涼煙抽了血之後，秦少卿出去了。
剩下的檢查，都是那位女醫生做的。
病房內，只有江煜棠和女醫生留了下來。
外面的走廊上，跟着來的人全都沒走，焦急地等待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秦少卿再次回來，拿着檢查報告單敲了敲門。
很快，裡面的女醫生道：“請進。”
秦少卿推開了門。
“砰”的一聲，又很快關上。
病牀上的葉涼煙已經被清洗過，換上了病號服，臉色非常蒼白，臉頰上還有巴掌印，嘴角那裡也有一道傷口滲着血，雙眸緊閉，安靜地躺着。
江煜棠正拿着乾毛巾，溫柔地給她擦拭溼頭髮。
他來到病牀前，神色沉凝：“阿棠，表嫂被人注射了一種興奮劑和迷幻劑組合在一起的藥物，看起來類似催情劑，劑量控制的很好，否則……她可能早就撐不下去。”
這一刻，就連秦少卿這樣的大男人，都不得不佩服起葉涼煙！
所以他很尊重地稱呼她一聲“表嫂”！
正常人，如果被注射了這種藥物，早就發狂發瘋了，甚至很有可能會自殘。但是她不僅沒有，還保留一絲清醒，直到完全支撐不住昏迷過去。
這麼長時間的堅持，哪怕是大男人也很難做到！
江煜棠什麼話都沒有說。
這時，女醫生陸主任嘆口氣，道：“這個女孩子確實很堅強！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那麼多，但她都挺住了！而且還保住了清白。”
秦少卿微微驚訝。
說實話，看到江煜棠抱着葉涼煙來的那一瞬間，只裹着牀單的樣子……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以爲還跟十年前類似。
現在乍一聽到陸主任這麼說，他比江煜棠好像都激動。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阿棠，太好……！”
他扭頭看着江煜棠。
忽然發現他很不對勁。
江煜棠的表現很鎮定，抓住毛巾，一下一下，溫柔地替她擦着頭髮。
可又好像很不鎮定。
他的手止不住的顫抖，顫抖……
“阿棠？”
江煜棠背對着他們，忽然輕聲的，毫無溫度的說了兩個字：“出去。”
“阿棠……”
“出、去！”
秦少卿跟陸主任對看一眼，他招招手，無聲地把陸主任請出去了。
一出去，外面等待的人全都涌了過來。
秦少卿安撫地看着他們，“還好，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
隨後轉身對陸主任道：“今天多謝你了，陸主任。”
陸主任客氣了一下，然後就告辭走了。
謝婉瑤還是很不放心，“秦醫生，涼煙到底怎麼樣了？現在裡面就江先生，這樣可以麼？”
秦少卿點點頭，“放心，沒問題的。”
……
病房內。
江煜棠輕輕地拉起葉涼煙冰冷的手。
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撥開她頰邊的碎髮，彷彿是不敢碰似的，她臉上的五指印那麼明顯，他可以想象的到，她會有多痛！
這一整天，這一整晚，他所有的情緒都緊繃着，一直到這一刻，好像才能完全地釋放出來！
涼煙，他的涼煙……
比他想象中堅強無數倍的女人。
他是多麼的幸運，遇到了她！
當他一接到電話，聽說了小槿失蹤的事，他當時心中難以控制地升起一股怨氣！
他怨她爲什麼要堅持把小槿帶出槿園？！
如果小槿沒出槿園，那她就永遠不可能會出事！
可是緊接下來，她也失蹤了！
他所有的怨氣都變成了無法發泄的情緒。
驚惶、不安、緊張……
他發現，不管是妹妹失蹤，還是她失蹤，他都無法承受失去的那種痛苦！
當他在那個屋子裡抱住她出來，看到她的樣子，他所有的怒氣也好，怨氣也罷，都沒有她的樣子讓他震撼！
她瘦弱而顫抖的身體，蜷縮着，幾乎衣不蔽體，手卻緊緊地拉住自己的肩帶，手指用力到關節突出。
他爲自己之前的怨氣和想法深深自責和後悔！
他怎能怪她？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小槿好，爲了幫助小槿！
而今天，只是意外。
他想，她比誰都不願意這樣的意外發生！
更何況，他看到的小槿，基本沒受到大的傷害，反倒是她自己……遍體鱗傷。
而她迷迷糊糊之中，口中一直喃喃囈語。
沒有聲音。
他偏過頭，耳朵湊過去傾聽。
“江煜棠……救我……”很輕很輕的氣音，讓他的眼眶猛地一熱！
……
江煜棠伸手擦了擦眼角，緩緩勾了勾脣，他傾身湊近她的耳邊，溫柔低語：“老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不知道說了多少聲，他一直在說，在她的耳邊，很輕柔很緩慢地說着，說一些那些深埋在心底，一直未曾對她說過的話。
……
凌晨四點多的時候，守着江煜槿的人突然來報告：“小姐醒了！”
顧時遠等人激動地站起來。
想了想，他擡手敲了敲病房門，等不到裡面的迴應，他只好說了一句：“阿棠，小槿醒過來了，我過去看看。”
他以爲不會有迴應了，過了一會，病房門打開了。
江煜棠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神色依然疲憊，身上受的傷也一直沒有處理，眼睛裡都是紅血絲，但是眼神卻顯得很精神。
他看一眼謝婉瑤，“麻煩你，幫我照看她。”
謝婉瑤明白地點了點頭，默默地進了病房。
之後他們幾個人去了江煜槿的病房。
還沒到門口，就聽到一聲聲撕裂般的啞喊：“啊——啊——”
江煜棠腳步一頓，身體僵硬了那麼一秒，接着很快就衝進去了。
病房內，江煜槿縮坐在牀頭，全身戒備着，大眼睛狠狠地瞪着旁邊的兩名護士以及阿丁。
披頭散髮的，樣子很嚇人。
時不時地，發出一聲聲“啊啊”的尖叫。
嗓音很嘶啞。
江煜棠聽着卻差點哭出來！
他覺得，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
小槿會發出聲了！
就連跟着來的顧時遠以及知道江煜槿情況的其他“J”成員們，也都感動的要落淚。
江煜棠一進去，江煜槿就警惕地看向了他。
像看一個陌生人似的。
江煜棠緩緩地伸出手，很慢很輕柔地安撫：“小槿，我是哥哥，還記得我麼？”
江煜槿微偏着頭，大眼睛裡滿是驚恐和不安。
“小槿，我是你哥哥，你最喜歡的哥哥，記得嗎？”
“……”
“不要怕，哥哥不會傷害你的……”
“……”
江煜棠一步步，慢慢地靠近了病牀。
江煜槿對他的防備似乎較輕，她一直拿一種研究似的眼神盯着他。
江煜棠終於碰到了她，忍不住地，忽然抱住了她，“小槿，我是哥哥，還記得麼？”
江煜槿奇異地沒有反抗，也沒有推開他。
過了許久，江煜棠微微放開她，江煜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很輕很慢地，“哥……哥？”
江煜棠愣住了。
病房內所有人都愣了。
這是……多麼驚喜多麼振奮人心的一件事！
……
接下來自然是安排給江煜槿做了一系列的全套檢查。
第二天早上，檢查結果也以最快的速度出來了。
秦少卿拿着報告，神情掩不住的有一點激動。
對着衆人關注的眼神，他一笑，點點頭。
“報告的結果基本上可以說是個大喜訊，小槿可以說話了。只不過——”
他一停頓，衆人都緊張起來。
“只不過她的記憶好像出現了一點錯亂，這一點也能諒解，畢竟已經過去了十年，這十年間的記憶，我們很難讓她能夠全部記清，但是她已經能記起自己和阿棠，我認爲，這已經是最佳的結果……”
衆人心底長舒了一口氣，有人終於笑了，“這真是太好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
……
不知不覺間，又過了一天。
VIP病房內，葉涼煙靜靜地躺在病牀上，纖細的胳膊掛着輸液。
江煜棠坐在牀沿邊，替她輕輕地擦着臉。
經過治療，她的外傷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臉色也比之前紅潤一點。
只是人還處於昏迷之中。
因爲她被注射的藥物劑量接近人體能承受的最大值，藥物裡的迷幻和興奮作用讓她之前的精力都消耗殆盡，現在這樣昏迷，就是最好的修復過程。
秦少卿說，最多過了今晚，她就會清醒了。
江煜棠這兩天始終寸步不離地守在她的身邊，替她擦身換衣，洗臉換藥，從不假手他人。
公司的事他沒管，葉涼煙學校裡，謝婉瑤回去幫她請了假。
至於葉家，出事到現在，兩天了，只有林清媛打了他的電話。
因爲葉涼煙的手機被毀了，她打她電話不通，纔打給了他。
江煜棠接了後，用藉口搪塞了過去。
出於對她的瞭解，他知道，她就算清醒了，也不會想讓她媽媽知道她出事了。
……
今天下午，前去調查那個舊工廠的人回來了。
帶回來的消息卻很不好。
醫院的某一間單獨病房內，江煜棠，顧時遠，秦少卿以及“J”成員都在。
那天晚上江煜棠抱着葉涼煙離開之後，隨後趕去的“J”成員就對整個現場進行了地毯式搜索。
然而，江煜棠說的那個男人憑空消失了一樣，找不到了。
只有地上有一攤血。
他們已經取了樣本回去做了DNA標本。
還有那裡面所有的監控都被人爲破壞了，找不到一絲痕跡。
但是接下來的發現，卻讓他們所有人都驚呆了！
江煜棠聽了他們的報告之後，臉上面無表情，瞿黑的眸子，沉暗暗的，滲着絲絲涼薄如寒冰般的光芒。
……
夜半時分，病牀上的葉涼煙突然動了動，微微蹙起了眉。
江煜棠很快驚醒過來。
你們看，哪裡虐了？說養文的，還不來安慰安慰我受傷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