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向北見郝萌盯着自己腳上的拖鞋發呆,立即條件反射性的反應過來,當即想要把鞋子脫下來。
郝萌卻擺擺手,說:“不用脫。”
易向北眼底有複雜的神色一掃而過,半晌後,他忽然問:“這是陸之謙的鞋子?”
郝萌咬住脣,點點頭。
易向北沉默了片刻,終究沒有要把拖鞋“物歸原主”的打算。
他直接走到凳子處坐下。
郝萌故意站在遠遠的地方看着他,目光戒備而警惕,問他:“你怎麼會在這邊迷路?”
易向北答非所問,只是說:“郝萌,我一整天沒吃東西了,肚子很不舒服,可不可以麻煩你倒杯熱水給我喝?”
郝萌這才擡眼,觀察易向北的臉色。
他的臉色青白,嘴脣乾燥,完全沒有一絲血色。
郝萌覺得,易向北應該沒有說謊。
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是憔悴。
哪怕是路邊的一隻小狗小貓,快要餓死了,郝萌也會心生憐憫,何況一個大活人?
她起身,走去廚房,給他接了一大杯熱熱的開水,遞到他手裡。
易向北接過郝萌遞送來的熱開水,喝下一大口,卻又被重重的嗆到,咳嗽不已。
郝萌遠遠的站着,不大敢靠近他。
見他咳嗽得厲害,雖然也動過一絲惻隱之心,但是卻也不肯挪動半分腳步,去幫助他。
有人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郝萌對於易向北,大概就是這樣的防備心理。
易向北對於郝萌的防備,早就已經習以爲常。
他咳嗽完了,開始小口小口的吞水,一直將整杯水喝完,又請郝萌再幫他倒一杯。
郝萌只好又去替他接了一杯熱熱的開水。
易向北喝了兩杯熱水,血液開始可以順暢的流動,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說話也不再像剛纔一樣有氣無力。
他看着站在遠處的郝萌,說:“你那麼怕靠近我?”
郝萌沒有擡頭,只顧着低頭玩着自己的手指。
——其實她在思考,如何想辦法讓易向北快些離開。
易向北得不到郝萌的迴應,目光開始在整件屋子裡來回穿梭。
看到兩束被精心養在水杯子裡的玫瑰花,他忍不住的勾起脣角,戲謔的說:
“那花是陸之謙送你的?不錯嘛,他還算是有良心,知道要送花給你,哄你開心。”
郝萌覺得他的話,帶着股冷嘲熱諷的味道,並不打算搭理他。
易向北的目光,又落在那隻坐在椅子上搖來晃去的熊身上,他指着熊,問郝萌:
“這隻這麼難看的熊,也是陸之謙送你的?”
說着,他直接把那隻熊拎起來,左看看右看看,動作粗魯,幾乎快要把熊蹂躪得變形。
郝萌皺起眉頭,三兩步衝到了易向北眼前,伸手,一把搶過他手裡的小熊,貝似的抱在了自己的懷裡,嘴裡還說着:
“你!不許你欺負我的熊!”
易向北薄脣挑起,笑得異常璀璨,說道:
“原來你喜歡熊?我家裡有個限量版的維尼熊,全世界只有520只,粉絲送我的,改明兒我拿來送你……”
易向北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郝萌冷聲打斷:“我不要你的東西!”
易向北聳聳肩,說:“那不是我的東西,是別人送的。”
郝萌義正言辭的拒絕:“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要!你留着給有需要的人吧。我有一隻熊就夠了!”
易向北勾着脣角,說道,“可是你這隻熊已經和其他人結婚了。”
易向北的話,拐彎抹角,意有所指。
語氣卻是相當認真,與他往日吊兒郎當的語氣,完全不同。
郝萌愣了愣,似乎聽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
許久過去,她依舊抱着熊,站在一旁,不發一言。
易向北走到她身邊,俯下頭,盯着她有些蒼白的臉。
垂在身體雙側的手想要伸出,卻又握緊,如此重複,終究也沒有勇氣,伸手去摸摸她的臉。
他只是看着她,很誠懇的對她說: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很擔心你。我怕你一個人傷心。其實……如果你真的很愛陸之謙,也不是非得和他分手。他結婚了就結婚了,你還是可以和他在一起的。可是,你這麼傻,萬一被人傷害了怎麼辦?”
郝萌不滿的反駁:“你才傻,你開着一輛那麼好的車子還會迷路,車上不是有導航的東西嗎?你可真是蠢得可以,迷路迷到我家裡來了?”
易向北心口一怔,有些悵然,目光迷離的看她,自嘲的道:
“是啊,郝萌,你說我爲什麼總是迷路呢?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挺沒用的,可爲什麼我就是找不到路呢?你這麼聰明,你一定可以告訴我怎麼找到路的……對不對?”
郝萌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事實上,這個問題在郝萌看來,有些棘手。
世界上的路癡那麼多,她如果真能解答易向北這個問題,那世上就沒有路癡了。
可是,易向北知道,世界上只有郝萌可以解決他這個“難題”。
可是,郝萌似乎並不懂他嘴裡的“路”。
大概沒有人會懂。
可是沒有關係。
人越長大,越要明白,有些路,只能一個人走。
哪怕他知道,他還是會繼續迷路,也許到死也走不出這迷途。
易向北很誠懇的提出要求:
“郝萌,我肚子有些餓了,可以麻煩你煮點飯給我吃嗎?”
郝萌猶豫了一下,說:
“有些剩菜剩飯,你要就去吃吧,在廚房,你自己去熱一下。”
易向北聽着她的話,竟也真的走進廚房,去吃“剩菜剩飯”。
當易向北看到滿滿一桌子的食物,才驚覺,這“剩菜剩飯”也太豐盛了吧。
有清蒸魚,有水煮蝦,有西芹牛肉,有土豆肉片……幾乎都是他喜歡吃的菜。
他轉頭,詫異的看着跟在身後的郝萌:“你這是特意爲我準備的?”
郝萌努努嘴,“當然不是。”
易向北點點頭,隨即意識到什麼,有些自嘲的摸摸眉毛,道:“哦……是爲陸之謙準備的吧?我記得他最喜歡吃清蒸魚,水煮蝦。”
郝萌眼神閃爍,並不理會他。
只是交代的口吻道:“我先回房間了,你吃完了就離開吧,記得鎖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