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064.滴
極致溫柔的一吻,將顧聿森內心深處暗藏着的,從來不會輕易示人的不捨,都透了出來,隱隱約約之間,寧艨深有感悟。
——這個男人還是這樣,多年不曾變過,讓他說愛,像她一樣的訴說思念,不捨得,根本不可能,但,誰就能說他沒有心?
菱脣緩緩勾起,舌尖纏繞住他的,寧艨下巴仰的更高,與顧聿森更加貼合緊密之間,她在他的脣齒之間輕語低喃——“顧聿森,我愛你。”
正吻的投情入愛的男人竟是一怔,注視着寧艨,見她闔着的眼眸都依舊傳遞出了一股愛戀,濃郁只抵他深處,顧聿森心臟都是一悸,狠狠顫抖之間,皆是動容。
“恩。”——性感的喉結翻滾之間,他這樣的應,低低的,沉沉的,啞啞的。
分明也沒再說一個字,可是寧艨就是清楚的聽到了,聽到了他內心最深處的聲音,它在說——我也愛你,寧艨,我也愛你。
你聽,你聽,我也深深的愛着你。
菱脣勾起的弧度愈發大了,笑容在臉上滌盪加深,最後再用力抱了一下顧聿森,狠狠吸了一口他的舌,寧艨這才勉爲其難的抽離了出來,伴隨着她的後退,他的氣息,也在逐漸減淡,等到重新坐回原位,簡直都要聞不到了,那種叫人心安寧靜的味道……
小鼻子不由自主的皺了一下,寧艨非常小聲的嘟囔了句——“真討厭”,然後就仰着腦袋,眨巴眨巴的瞅着顧聿森:“大叔,我走啦!”
“恩。”顧聿森點頭。
“我真走啦!”寧艨重複,聲音加重。
嘴裡說着走,偏偏小身板又要靠過來了,顧聿森伸手過去,在她肩膀上面微微一點:“快走。”
寧艨努嘴:“好吧。”
分明還是不捨得,顧聿森又揉了下她的腦袋,她這才堪堪扭過了身子,打開門,跳了下去……
那背影,這一回,倒是讓顧聿森不捨了,下意識的就開了口,顧聿森難得主動的叫住了她一次:“寧兒。”
“誒?”猛地回過頭去,寧艨倒是怔住了:“怎、怎麼了?”
搖搖頭,顧聿森直勾勾的看着她,深深眸色,戀戀不捨:“等我。”
寧艨再是一愣,緊接着就立刻笑了開來……
酒窩深深,面頰上瞬間就盪漾出了那種美,燦爛,飛揚,她重重點頭,重重的應:“嗯!”
顧聿森難得沒有面癱,反而是笑了一下:“去吧。”
“嗯嗯!”再重重點頭,寧艨不知道爲什麼,還是有些不放心,跟着就交代:“那你可記得早點回來啊,說好了的,就三天,再多了回來我就不讓你進門了,讓你睡沙發!”
顧聿森從來重諾,哪怕只是輕輕巧巧的一句日常話而已,所以,如果他點頭,寧艨就會格外放心,然而,今天卻不知道是怎麼了,從來不會拒絕於她的男人,卻是……頓了一下。
雖然就只有一下下而已,或者連三秒鐘都還沒有到,但是,卻是讓寧艨生出了不好的預感,瞬間就覺得,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可……她生性神經大條,凡事都不會自尋煩惱,最關鍵的是,顧聿森緊跟着就點了點頭,她就把那一瞬間的預感給拋之腦後了。
眉開眼笑,滿足的就像是個孩子,寧艨撅了嘴,隔空對着顧聿森親了一口,發出muma的聲音,很響,簡直把周邊路過的人都要給驚到了,紛紛看過來,都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生,竟然可以如此的灑脫大方,渾然不拘一節?
顧聿森也不迴應,就看着寧艨,她正在倒退着走,嫣紅還略微帶着點腫的嘴巴還一直嘟着呢,不死心的親他一口,再親他一口,直到終於看到顧聿森眼中流露出了笑意,她才消停……
轉了身,離開的步伐,纔算真正邁開。
不再三步一小回頭,五步一個大回頭,只在踏入大校門的最後一秒,她回了回眸,果然,顧聿森還停留在原地,她開心的笑着,揣着這樣的一份幸福,在心上人的目送之下,漸行漸遠,直到,消失不見……
顧聿森從來都是這樣,只要是他來送寧艨,就一定會等到寧艨走遠到徹底看不見了,他纔會離開,這一次當然也一樣,寧艨早就摸清楚了這一點,否則剛纔如何會那樣得意?
連帶着先前心底隱隱浮現出的那麼一丁點異樣,給徹底忘記了,內心清澈到就好像其根本就沒有出現過!
然而,她卻並沒有看到,在她轉身而去的那一剎,顧聿森那噙着溫柔,飄着淺笑的眼眸,立刻就暗了下來……
緊跟着就掏出了手機。
“盛唐郊園,帶上拆彈工具,穿防護服!”
那邊一接通,立刻就聽到了這樣一句話,快,狠,準,隱隱還散發着戾氣,對方狠狠一愣,緊跟着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腦袋都是“嗡”的一聲。
“大、大少?”
“少廢話,速度,炸彈就在座椅下。”
“座……”天!
砰!
腦袋震的更響了,那人覺得自己的耳朵也跟着在響動,好像整個世界的聲音都變的不真實了起來,連帶着聲音也跟着顫抖了起來,用雙手穩住手機,他止不住的點頭:“是是是,大少請放心,我立刻就出發,您就慢慢的開,千萬別動身!弟兄們馬上就到!一定不會讓您有事的!”
“嘟嘟嘟-”
電話掛斷了,這是頭一次,對方先於顧聿森將電話掛斷,這在以往,根本是他連想都不敢想的,要知道,顧大少可是他們整個團隊的偶像,他所創造出來的各種奇蹟,早就深深根植在他們每一個人的心中了,弟兄們都是以他爲榜樣的,簡直神一樣的存在!
可是今日,他們心目中的英雄人物,竟然就坐在炸彈上面!
這簡直比殺了他們還要讓他們更加的痛心!
所以,哪裡還顧得上那麼多規矩?
掛了電話就火急火燎的準備工具了,飛一般的衝了出去,跳上車就直奔顧聿森而去……
好在盛唐郊園是在郊區,那一帶人煙不算多,車流也少,建築物跟市中心相比,更是少的可憐,尤其是郊園,更是空曠,倒是個非常有利的爆破地點,至少不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當然,他們每一個人都希望,不會爆破,否則,坐在其上的大少,還有活命的機會麼?
那隻不過是萬不得已的最後一種選擇,最後的選擇啊……
掛了電話,顧聿森就將其猛地往地上一摔,極狠!
重重的一聲,幸虧他的手機是專屬打造的,防彈防震,否則這麼一摔,絕對要散架,它孤零零的躺在那兒,顧聿森纔沒工夫再去顧它,猛力往方向盤上一拍!
他眼底瞬間……殺氣迸發。
暗色,無邊。
mD!竟然有炸彈!!!
其實,從他坐上來的那一霎,他就已經知曉了。
很細微的聲音,隨着他坐下去的那一剎,咯的一下……
是真太小聲了,是人都會當做沒聽到直接忽視了。
呵,以爲這樣他就注意不到了?
他在外過着舔血的日子多年,部裡的新一代彈藥技師幾乎都是由他帶出來的,更別提拆除的彈藥數量了,這樣的細微末節,或者能夠騙過所有人,卻絕對騙不了他!
他聽一耳,就辨別出了那聲音的特殊性,透着點金屬的質感,可不就是炸彈開關開啓的其中一類聲音麼?
當時,顧聿森的眼色就暗了下來,尤其看到他的寶貝已經坐了上來,畢生的戾氣,瞬間全部凝聚在他心中,他簡直恨不得立刻殺了對方,千刀萬剮!
唯一讓他覺得慶幸的是,並沒有立刻就爆炸,想來,對方也是怕在他的家中出事,會引起太大的注意力不利於他的藏匿吧?
這種炸彈設置,顧聿森再清楚不過,只要他一起身,彈簧沒了壓力直接一跳,絕對立刻就爆炸!
方圓幾十米之內的人和物,絕對全部受到牽連,更別提他了……
他當然恨不得立刻就把寶寶趕下車去,可,她雖然大大咧咧的,事關於他卻比誰都心細,說好了要送她的,她人都是他親自抱上車的,豈有再趕下去的道理?
顧聿森很清楚,依照寧艨的脾氣,她不磨死他纔怪!
而且她不會跟他生氣,反倒會開始天馬行空的想,他是不是有什麼危險了,要把她甩開之類的,不僅甩不開她,反倒是讓她接下來一整天都不可能離開他……
簡直還不如不趕她!
罷了,不會傷到她就行。
持着這樣的想法,坐在炸彈上面,顧聿森照常發動了車子,載着寧艨來到了學校,一路表現的都同往常一樣,半分破綻都不露……
明明那樣想將她趕下車去,讓她離的遠一些,可是爲了不讓她起疑,他卻還癱着臉,鎮定不已的跟她親吻,抱着她寵愛不斷。
也是他的私心,刻意使了點詐,用自己的溫柔將她捕獲,讓她根本分不出心去觀察別的,當然,寧艨也是因爲太沉溺其中了,否則,她多少還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的。
比如,顧聿森的坐姿,雖然他一貫端正筆挺,可是跟她在一起的時候,還是適當會放鬆些的,可他卻全程端坐不動,就連腰身都沒怎麼動過……
再比如,他在抱住她的時候,該怎麼坐着還怎麼坐着,根本不帶鬆動一下的,就連後來抱住她用力親吻,那也都不過是手臂有動作罷了;
再比如,在往常,只要是送她,他一定會下車去把寧艨從車子裡面抱出來,而不是隻動一下胳膊,幫她解開安全帶,全程都不帶有一下要下車的意思的。
這也就是爲什麼,寧艨會一直鬧着他不下去的緣由所在,他改變了往常的方式,這讓內心深處缺乏安全感的她,稍稍有那麼一丁點的不安心,當然,不是不信任他了,只是想要多索取一點點他的愛,讓她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滿滿寵愛,滿滿包裹着她的心,讓她充滿元氣,繼續在外面做她的元氣少女!
快樂無敵!
說起來,顧聿森也確實夠厲害的了,竟然坐在炸彈上面都能夠紋絲不動,不慌不忙的將她送達目的地,都沒露出破綻來……
這個男人,內心確實夠強大。
——這個想法,等到他手下帶的兵趕到的時候,同樣是深深扎中他們的心的。
因爲他們的大少表面看上去,竟然跟平常沒有任何兩樣,若非事先得知座椅底下就安置着炸彈,開關也已經啓動了,就等他起身便是爆破,他們根本就只當,大少是坐在車內欣賞盛唐的風景……
當然,如果盛唐郊園足夠美的話,可就是這樣一個四面空曠,還來不及開發的園子而已,雜草叢生的,放眼望過去就只見蕭索而不帶半分美感!
虧得大少,在這樣的環境中也坐的下去,甚至還在把玩軍刀?!
做好一切準備工作的手下,手中拎着個工具箱,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看到顧聿森那垂眸低眉之間,擦拭着軍刀的沉醉模樣,他竟不忍打擾。
但……
深呼吸,手下不得不開口:“大少。”
“恩。”
掀眸,視線淡淡劃過對方,顧聿森只停駐了一秒,便下了命令:“動手。”
“可……”
“大少!”另一位手下衝了過來,堂堂大男人,竟是急的都要哭出來了,不住的嚷嚷:“大少!大少要不我用手壓住座椅,用力壓住,您往副駕那邊迅速移開,我再頂上去,只要掌握好準位,壓住了彈簧,就不會出事的,然後再來拆……”
“動手。”
“大少,就讓我替您……”
“恩?”
眼眸一掀,戾氣叢叢的眸底迸放出了一許凌厲,顧聿森一臉的威嚴不可撼動,一聲輕哼就足以鎮住所有人,不容反抗。
這要是擱在平常,再潑皮的新兵蛋子也該偃旗息鼓了,乖的就跟孫子一樣,然而,生死關頭,手下倒是一個比一個硬氣了,纔不會怕冷麪煞神,反倒是一個賽一個的英勇,紛紛要求替顧聿森坐住炸彈。
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讓一直都沒什麼表情的顧聿森,都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吵,是真吵。
“大……”
“行了。”
出聲,顧聿森再不容人拒絕,低沉的語調中分明帶上了一股狠勁:“動手!”
“可……”
“於澤,你來拆,王鵬打下手,其餘人全部後退,能滾多遠是多遠!”
“大少!”
“滾!繞園外跑三十圈!跑完再來見我!”
“這……是!”
異口同聲,除於澤和王鵬之外的所有人全部併攏腿,對着顧聿森集體敬禮,應聲擲地有力,聚滿擔憂的眉眼之間,霎時間倒是爬上了些許欣慰。
他們瞭解自己的大少,既然他能開這個口,那麼,不管現狀多危險,這個炸彈到底有多難拆,只要這麼一句話,他們就能夠心存着信念,相信跑完三十圈之後,回來肯定還可以見到他,一如既往。
眼中凌厲幾不可聞的被一抹溫度沁染,將自己的人挨個看了一眼,顧聿森便直接用眼神把於澤和王鵬兩個喊了過來……
“大少。”
“是最基礎的裝置,用我教的方法,直接動手就是。”
“這……大少您是怎麼知道的?”
用刀尖往後視鏡方向指了一指,顧聿森不慌不忙的開着口:“只能粗粗看清,具體未知,你們自己操作,行了,別廢話,拆!”
“是!”
把工具箱交到了王鵬手中,於澤蹲了下去,透過防彈面罩,仔仔細細的打量着,同時吩咐着王鵬,該拿些什麼工具出來,看着倒是像模像樣的,可真等捏住了工具要動手拆除的時候,卻是……
“老子把命交到你手中,不是讓你來練的,抖什麼抖!鎮定點!平常訓練的氣魄呢?拿出來!”
顧聿森直接一吼,狠而重,是所有弟兄都最害怕的氣勢,卻紮紮實實給於澤打了一針,讓他瞬間就鎮定了下來……
是了,這可是大少,大少明明可以選擇其他人,卻把這個重大的任務交給了他,如此的信任,他如何能辜負?
他若是失手了,豈不是太辜負大少這幾年絕對無私的栽培教育了?
絕對不能讓大少有事!
決不能!
天大的緊張都被這個念頭給壓制住了,深呼吸,穩了穩心神,於澤開始下手,王鵬在一旁觀察的仔細,實在着急了,乾脆直接趴了下來,從下面盯的仔細,時不時給於澤點一句,指出哪裡需要注意,哪裡還有什麼陷阱。
真別說,雖然粗粗看上去,確實就跟最簡單的裝置無疑,然而,真下了手才知道,裡面竟是另有乾坤的……
各種細微的小陷阱,真幸虧於澤平常學的精,人又細心,手快且狠,拆除起來倒是不很費事。
就是緊張。
無以倫比的緊張。
手,不由自主的就在抖,王鵬就更是了,在一邊看着,簡直連眼睫毛都在一根根的抖慄了,又慌又怕又擔心的,緊張死了!
幸虧心理承受能力足夠強大,倒是沒幾分鐘,就拆除了最後一個點,呼出一口氣,於澤的胳膊,瞬時就墜了下來,人,也跟着往地上一坐……
王鵬也樂瘋了,直接就從地上躍了起來。
就要叫,大聲的叫……
滴,滴,滴-----
這樣的聲音,乍然響起。
王鵬一躍而起的身軀都僵住了,於澤更是,差一點沒被嚇到倒下去,眼瞳猝然一縮,顧聿森也是破天荒的心臟都漏拍了一下。
狠狠往下一沉,他即刻沉聲喊於澤:“快,看是幾分鐘。”
於澤猛地撲了過去,死死的盯着:“一分……”
“一、一分……鍾?”
王鵬簡直都要哭了,也是猛撲了回去,看着那不斷在跳動着減少的數字,就着那滴滴滴的聲音,他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像是被定了時,隨着這時間的流逝,也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
他孃的!!!
誰他孃的天煞的!竟然還在最後關頭設置了這樣的埋伏?
一分鐘?
TmD簡直是在要人的命!根本不給他們大少喘息的機會!
是誰,是誰這樣恨着他們大少,竟要置於死地?
是誰?到底是誰?!
“拆!”
顧聿森冷聲一斥,也是掩飾不住的憤怒,他當然比王鵬更加生氣,然而,現在根本就不是追究那個的時候,拆除纔是當務之急。
老實說,這樣的關頭是個人都會情緒波動,他顧聿森是凡人一個,自然也逃不過,但,顧聿森就是顧聿森,只允許自己有一秒鐘的失常,他立刻就調整了過來,呼吸穩當,他低啞的嗓音竟是一如既往的有力,穩穩的,在說出每一個字。
於澤王鵬兩個都不過是半大的小子,纔剛成年而已,即便理論再豐富,可哪裡經受過這樣真正生死的危急考驗?
然而,人在最危急的關頭,總是會爆發出絕對駭人的潛力,尤其有一位絕對鎮定的領導者,聽着顧聿森那沉穩有力的聲音,於澤那一顆跳到已經失了常的心臟,竟然瞬間平靜……
低着腦袋,死死盯着炸彈,他眉頭死死皺着,說話的語速前所未有的快:“有紅藍黃三根線頭,紅的連接的是左邊導線,藍接着前一拆除的口,黃……看不到頭,開口太小,根本看不……”
“還剩四十秒!”
三根線,還有一根出口不明,這樣的境況,絕對難題。
閉了閉眼睛,顧聿森呼吸均勻之間,吐出一個字:“黃。”
“大少,您確……”
“還剩三十秒!”王鵬在一邊急急的喊,額頭汗珠大顆大顆的往下冒,簡直都要急瘋了!渾身顫抖!
深呼吸了一下,霍然睜開眼睛,顧聿森重複:“剪黃的!動手!剪完你們兩個就跑!速度!”
抖着脣,於澤有千言萬語要說,最終卻只化爲了一個字:“……是!”
手抖的都要握不住工具了,於澤同樣是大汗淋漓,嚇的臉色發白,卻還是聽從着顧聿森的話,直接照着黃線那端去。
剪子分開,夾住,汗珠子低落之間,他眼睫毛瘋狂顫抖,閉上眼睛,他猛一用力!
“咔嚓”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