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靳莫寒終於放開了她。
兩個人安靜地對視着，誰都沒有說話。
顧歡言是有些惱羞成怒的。
她微微咬脣瞪着他。
最終，她負氣轉身，離去。
望着她走遠的背影，靳莫寒的脣角漸漸揚起。
現在，他很確定——
他們曾經在這個泳池裡一定接過吻！
剛纔當他吻她的那一刻，他的震撼絕對不比她小。
也許記憶是可以遺忘的，但是有些感覺，熟悉到沁入骨髓。一碰，就知道。
……
晚餐桌上，林媽和張姐招呼着顧歡言坐下。
顧歡言看着滿桌的菜色，忍不住垂涎欲滴。
林媽道：“顧小姐，你別客氣，多吃一點。這些……你看合不合胃口？”
她目光微亮，有些不好意思道：“謝謝你！這些都是我愛吃的！”
林媽笑而不語。
她做的這一桌子菜，基本都是以前冉笑喜歡吃的。
顧歡言已經洗了澡，換了一身衣服。
她沒有那麼傻，頂着那一身溼衣服回家，雖然是能酷一點沒錯，可要是換來生病以及家人對她的擔憂，她寧願在這裡慫一點。
所以，雖然很生氣自己被強吻了，但她還是去洗了澡，從衣櫃裡找了一身閤眼的衣服穿了。
尺寸……確實很合適。
對於她換了身衣服下樓，林媽和張姐都沒有多問什麼。由此也能看出來，這兩個人都是比較值得信賴可靠的。
說話間，靳莫寒也洗完澡下樓來了。
他穿着一身白色和淺灰色混搭的家居服，剛洗過的頭髮鬆軟地落下來，顯得年輕了好幾歲。
他坐到顧歡言的對面，拿起筷子道：“吃飯吧。”
顧歡言不看他。
現在心中的氣消了些，取而代之的都是尷尬。
林媽忍不住給顧歡言夾菜，“顧小姐，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油燜蝦，你嚐嚐……還有這個，你喜歡吃的糖醋里脊，我只放了一勺糖的……對了，這個是……”
不一會兒，顧歡言的碗裡已經堆成小山了，她連忙道：“林媽，不用不用了，謝謝謝謝！”
林媽這纔有些尷尬地放下筷子，張姐笑道：“顧小姐，林媽的手藝很好的，你快嚐嚐味道。”
“好。”
顧歡言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裡脊，一入口，味道出奇地好！
這個味道是她吃過最好吃的！
她真心誇讚道：“林媽，你的手藝真好。很好吃！”
“謝謝顧小姐！”林媽鼻尖忍不住一酸，又忍住了。
靳莫寒始終默默地吃自己的，也沒說話。
顧歡言和他全程無交流。
那盤油燜蝦顧歡言是很喜歡吃的，但她始終沒有動筷子。
過了一會，靳莫寒開始夾蝦，一隻一隻地剝好放在小碟子裡，然後把碟子往顧歡言面前一放。
“……”
餐桌上幾個人面面相覷一眼，林媽和張姐憋着笑，顧歡言則面紅耳赤起來。
靳莫寒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尷尬，他清咳一聲，道：“不是喜歡吃嗎？吃吧。”
顧歡言：“……哦。”
……
晚飯後，顧歡言提出要回家。
靳莫寒親自送她。
一路沉默。
到了顧家門口，顧歡言下車前道：“……我忘了跟你說件事。”
“什麼事？”
“我答應你的事不要告訴別人行嗎？任何人都不要說！”顧歡言解釋道：“那份記憶能不能找回來還另說，我只是不想給彼此的生活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我只有這一點要求，可以嗎？”
靳莫寒微微笑着看她，“不是不可以。不過，既然你說了這個要求，我是不是也可以提出一個要求？”
顧歡言神情微微謹慎，“……你說。”
“從今天開始，我們的關係跟以前一樣，還是未婚夫妻。你不能再拒絕我的親近！”
顧歡言挑高了眉，“這是一個要求嗎？”
“在我看來，同一個意思。”
“我不答應！”未婚夫妻什麼的……也太便宜他了！
靳莫寒挑眉一笑，“現在才說不答應，是不是晚了點？”
顧歡言：“……”
在她愣神之際，靳莫寒已經蜻蜓點水般在她額頭印了一個吻，“晚安！我的未婚妻！”
……
肖曉琴和楊慧，以及林樂佳三個人在一起吃了晚飯。
林樂佳這幾天找工作不順，心情極度不爽，吃飯的時候肖曉琴和楊慧不斷地安慰她，可她還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
楊慧看她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致，不由得眼珠子轉了轉，“兩位小姐姐，等下吃完飯了，你們都沒事吧？我提個議好不好？”
肖曉琴道：“什麼事啊？”
“佳佳姐的心情不好，我們就去大醉一場吧？”楊慧的眼睛微微放光，有些屬於她這個年紀的純真和好奇，“我雖然很會喝酒，但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去過酒吧呢。等下我們一起去吧？”
肖曉琴一聽連忙搖頭，“不行不行，佳佳不能再喝了！”
但是林樂佳卻一拍桌子，“怎麼不行啊？我看很行！走！咱們等下就去酒吧喝！”
“佳佳，不行，你都喝醉了。”肖曉琴連忙勸着，又對楊慧道：“慧慧，佳佳都已經喝很多了，她的酒量不行，不能再喝了。再說，酒吧那個地方，你既然沒去過就別去了，那不是什麼好地方。”
楊慧吐了吐舌，“我只是有點好奇嘛。不去就不去吧……”
“不行！”林樂佳明顯有些微醺，她臉頰酡紅，手指晃悠悠地指着楊慧道：“姐今晚就想喝酒！難得能碰到一個願意陪姐的人。走！姐帶你去——”
楊慧忍不住高興，可還是有點顧忌肖曉琴。
肖曉琴無奈地扶額，“佳佳，你喝醉了，我帶你回家吧。”
“回什麼家？！”林樂佳一把推開了她，“曉琴，你是不知道姐今天遇到了什麼事……姐這裡！”她重重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姐這裡……簡直可以吐血三升！走，我們去繼續喝酒……”
林樂佳攬着楊慧就朝外面走去。
肖曉琴在後面結了賬，無奈地連忙跟上去。
她們已經在馬路上攔了一輛出租車，肖曉琴跟着坐上後，吩咐司機去租住的房子。
林樂佳拍了下座椅道：“不回去！司機師傅，去這裡最大最好的酒吧！”
“佳佳，你別胡鬧了。”
“我纔沒有胡鬧。”
司機師傅看她們一眼，“到底去哪呀？”
林樂佳半醉半醒，發着酒瘋：“去喝酒去喝酒去喝酒去喝酒……”
“好好好。”司機師傅一副怕了她的樣子，對着肖曉琴道：“這位美女，你看到底去不去啊？你們可別耽誤我做生意。”
林樂佳在肖曉琴即將說話時，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師傅，就去酒吧！”
“好嘞。”
等到肖曉琴嘴巴得到自由時，一切也都晚了。
過了半個多小時，車子停在了路邊。
司機師傅指着前面不遠處的一棟摩天大廈道：“前面那個最高的樓看到了沒有？那個頂層，就是我們江城最大最好的一家酒吧。”
肖曉琴聽了心中一動，她擡頭看了一眼，頓時大驚，連忙道：“師傅，我們不去那裡，你看……隨便去個酒吧就行了。”
“美女，剛纔不是你朋友說要去最大最好的酒吧嗎？你們耍我啊？”
“不……不是這樣，我們不去那裡。麻煩你幫我們帶走吧。”
“我說你們三個小姑娘，這大晚上的發酒瘋就算了，還這個那個的，到底幾個意思？你們快點結賬吧，不行你們就再打輛車，我這還要去接客戶呢。”
“……”
肖曉琴是一百個不願意下車的，可是林樂佳已經爽快地結了賬，跟楊慧兩個人都下了車。
林樂佳幾乎是半拉半拽地把肖曉琴拉下車了，“曉琴，姐今天就問你一句話，是不是好姐妹？是不是老鐵？”
肖曉琴暗吐一口氣，無奈地點頭，“當然是。”
“那就行了！”林樂佳笑了，她的身高稍微比肖曉琴高一點，一把攬住她的肩膀，她道：“走吧！我們進去喝酒看帥哥！”
肖曉琴：“……”
越是接近那坐大樓，她的心底越是緊張。
“皇庭酒店”幾個大字鑲嵌在大樓中央，在夜色下閃閃發光，格外清晰。
這個地方，她再熟悉不過了。
可是再次來，她真的有種說不出的恐慌感。
她到底在害怕什麼？
就因爲這裡是他的地方？還是因爲，害怕會碰上他？
其實她也明白自己的這種擔心是多餘的。
她跟了武皇庭四年多，最清楚他的習慣和行程。
頂樓那層酒吧，他平常都交給了別人專門打理，從來都不會過問經營細節。他自己基本上也是跟朋友們聚會的時候纔會上去，而且都是直接去VIP包廂，外面的大廳幾乎不會出現。
因此別人都在說，皇庭酒店的老闆低調又神秘，那些想借機攀上他的女人，連門路都找不到。
她們今晚去，以她們的消費能力，最多也就只能在外面的大廳坐一會。
所以，碰上他的機率……應該會非常非常小纔對！
這樣安慰着自己，肖曉琴還是忍不住有些心慌慌的。
楊慧和林樂佳都沒察覺她的神情異常，她們倆興奮地聊着，很快就到了。
進入酒店富麗堂皇的大廳，林樂佳和楊慧都有點驚呆了。
“臥槽！太奢侈了！”
“好有錢啊！”
肖曉琴趕緊推聳着她們去坐電梯。
進了電梯後，楊慧有些怯怯地問：“這裡看着這麼高大上，我們會不會付不起錢啊？”
肖曉琴心想：確實差不多……
林樂佳一拍隨身揹包，“放心，有姐呢！”
可是，直到進了酒吧後，林樂佳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很想收回剛纔的那句話。
酒吧內五彩迷炫的燈光環繞四周，高音質的搖滾樂快要貫穿耳膜，幾乎座無虛席的人們喝酒玩耍，喧鬧不停……
偌大的酒吧分上下兩層，底下一層是大廳，中央是一個圓形的舞臺，有兩位穿着清涼的舞者正在跳着熱舞。
二樓是VIP包廂，專供高消費人羣。
肖曉琴忍着笑道：“怎麼樣？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她是想着，只要讓佳佳親眼看到了這裡的奢華，可能她就不會再想在這裡喝酒了。
林樂佳儘管也知道這裡一定很貴很貴，可她今天受到的刺激大了，一咬牙，她找了個座位坐下道：“不走！姐今晚豁出去了！難得來這麼好的地方，姐一定要盡情地喝個夠！慧慧，你陪我！”
楊慧偷覷一眼肖曉琴，睜着晶亮的大眼，頻頻點頭。
肖曉琴忍不住皺眉勸道：“佳佳，這裡的消費不是我們能承受得起的！我們快走吧！”
“我說不走就不走！”林樂佳一把抓住肖曉琴，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勾着她的肩膀道：“妞，你是我最愛最喜歡的人了，你一定要陪我！”
肖曉琴：“……”
……
剛坐下沒多久，就有酒保過來詢問要不要酒，林樂佳一口氣點了十瓶啤酒，還要了一瓶紅酒。
肖曉琴的阻止當然也沒用。
酒上來後，林樂佳和楊慧兩個人就沒停過，一口一杯，一杯一口，兩個人喝得起勁。
肖曉琴沒打算喝，要是到時候三個人都醉了怎麼辦？
林樂佳在這一方面還是有點理性的。她的想法跟她一樣，所以她並沒有勸肖曉琴也喝酒。
楊慧的酒量驚人，喝了那麼多酒，竟然面無異色，照樣有說有笑。
三個年輕的女人在一起喝酒，還喝得那麼有勁，很快就吸引了別人的注意。
在她們隔壁桌，剛好坐着幾個年輕的男人，他們幾個人推推嚷嚷之後，其中一個長得最帥的男人端着酒杯站起身，來到她們的桌前，很有風度地笑道：“三位美女你們好！我叫小竣，有榮幸能請你們跟我的朋友們一起喝杯酒嗎？”
林樂佳看了一眼，笑了，左手撐着下巴，眼神微撩，“要是你能請一杯的話，我倒是不介意，你的朋友們……那就算了吧。”
男人有些微的尷尬，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笑了笑道：“美女你說話真幽默，這一杯酒，我請了。”
兩個人端着酒杯，相視一笑，飲下酒。
男人的視線不經意地看到了肖曉琴，他眼底閃過一抹驚豔，“這位美女，你好！我能請你喝一杯嗎？”
肖曉琴連忙擺擺手，“不，不。謝謝，我不喝酒。”
男人笑了，“來酒吧不喝酒？”
肖曉琴還沒說話，林樂佳以一副維護的姿態說：“我這姐們滴酒不沾的，帥哥你就別想了哈！”
男人有些尷尬地走開了。
……
此時，酒吧的後臺幾乎亂成一鍋粥了。
原本定好的今晚要表演鋼管舞的舞者臨時有事沒有來，可是因爲事先節目單已經發出去了，很多客人也是衝着那個舞者去看的，根本沒法改。那些顧客都是VIP，得罪誰都不行。現在臨時去哪找一個會跳鋼管舞的女人？
負責酒吧人員管理的主管劉經理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讓人快點去找可以頂替的人，或者是用其他節目代替。
這時，有一個人突然衝進來，一臉驚喜道：“劉經理，你快來看——”
“看什麼看？”
那人帶着他去了後臺與大廳相連的走廊，指着不遠處的一個卡座，“你看那個女人……我總覺得很面熟，她是不是就是以前在我們這裡跳鋼管舞的那個女學生？”
劉經理仔細辨認了一眼，頓時驚喜地道：“對！就是她！”
以前肖曉琴在這裡打工時，就是劉經理負責管理她的。他對這個女孩子還是印象很深刻的。
他知道她是因爲想賺學費纔會來打工，也知道她一個女孩子不容易，平時對她還挺照顧的。
後來她辭職後，就再也沒見過她。
劉經理連忙道：“咱們有救了！你跟我一起過去。”
“不過，人家今天來應該是消費的，估計不大願意吧？”
“沒事，我來搞定。”
劉經理很快來到肖曉琴面前，笑容可掬地道：“你們好！我姓劉。曉琴，你還記得我嗎？”
肖曉琴聞聲擡頭，看到眼前的人，她一臉吃驚地道：“劉，劉經理？”
劉經理鬆了一口氣，“哎呀，曉琴，我們很久沒見面了吧？你還記得我啊。”
肖曉琴當然記得他，以前他對自己還挺照顧的。微微一笑，“劉經理，你好！”
劉經理悄悄把肖曉琴拉開幾步，低聲道：“曉琴，實不相瞞，有件事現在我想求求你！”
“什麼事啊？”
劉經理跟她解釋了一下，滿面着急地道：“……曉琴，看在過去大家同事一場的份上，你就幫幫我這個忙吧！”
肖曉琴驚訝地微微瞪眼，她又是搖頭又是擺手，“不行不行，我都太久沒跳了，我不行的……”
“你行的！你以前跳得很好啊！就算你跳得不行，我們也不會追究你的。現在的問題是，只要有人上臺就行，我不能讓節目開天窗啊，不然大老闆得削死我了！”
這件事不是肖曉琴不願意幫忙。而是她沒法幫忙啊……
這到底是那個男人的地方，萬一她上臺去跳了，就算有千分之一的機率讓他看到了都不好。她不想跟他再有糾葛。
肖曉琴句句都在拒絕，可是劉經理也是沒辦法了，他威逼利誘都用上了。
“曉琴，只要你上臺，今晚你們的消費我來買單行嗎？你放心，就上去跳一下就好了，十幾分鐘的時間，拜託你了！”
兩個人嘀嘀咕咕半天，聲音越來越大，林樂佳和楊慧也就聽到了一些。
林樂佳不知道肖曉琴還會跳鋼管舞，一聽說，她忍不住興奮不已，“妞，你可以啊！深藏不露嘛！”
“別說了，佳佳。”
“劉經理，你說只要曉琴上去跳一下，我們今晚就免單是嗎？”
“對對對！我絕對說話算數！”劉經理都舉手發誓了。
林樂佳聳了聳肖曉琴，“嗨，你就去跳一下吧！我還沒看過你跳舞呢，就當是跳給姐看的成不？免單耶——大好機會，不能錯過！”
楊慧都忍不住勸道：“就是，曉琴姐，你就去吧！”
肖曉琴是有苦說不出，她爲難地搖頭，“不，不行。我不能上去跳……”
“爲什麼？”
“……”肖曉琴咬着脣，“反正不能跳！佳佳，你別問了。我們回去吧。”
劉經理也急了，“這樣，我不僅給你們免單，再送給你們一張VIP卡怎麼樣？這張卡，可不是尋常人能擁有的。”
林樂佳頓時心動不已，可是看了看肖曉琴的臉色，她還是狠心搖了搖頭，聳肩，“別看我，我要是會跳，我早就上去跳了！”
劉經理看着肖曉琴，就差給她跪下了，“曉琴……這個忙你真的不能幫嗎？要是今晚沒有舞者上臺，我可能就要被大老闆請回家了！我家裡的情況你知道吧？我真的不能失去這份工作啊！曉琴，我求求你了，行嗎？”
肖曉琴本來就不善拒絕別人，她耳根子又軟。劉經理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再推辭下去，倒是顯得她很小氣。
此時，因爲臺上的節目遲遲沒有，不少客人開始吵鬧起來，其中有些喝醉酒的不免大罵起來。
劉經理急得滿頭大汗，“完了完了，這些祖宗們啊……”
他說着，最後看了一眼肖曉琴。
這一眼，有放棄，有失望，還有一點心寒。
在他轉身走時，肖曉琴終究不忍心地喊住了他，咬脣道：“……我，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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