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相安無事。
早起是溫韶安這麼些年來養成的習慣之一。
秦銘睿正擺出不耐煩的姿態準備敲門,就與已然穿戴好素顏朝天的溫韶安正面對上。
似是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男人的手頓在了半空,臉上擺滿了明顯的訝異。
溫韶安輕笑出聲,旋即繞過他出房:“你一直都這樣麼?”
“嗯?”雖只輕巧一句,秦銘睿卻是知道他的氣勢已然低了幾分,但還是對她那句話很感興趣。
回頭見他又惱又不解的臉,溫韶安不由莞爾:“把心裡想得都擺在臉上,與人談判也是如此的話,秦氏集團的未來還真讓人擔憂不已。”
“你……”秦銘睿剛想發怒,卻又下意識的止住,話鋒一轉:“竟是不知道你這般伶牙俐齒,相信母親定是會很中意你這麼個兒媳婦的!”
看着男人徑自開門離開,溫韶安輕嗤一聲,她可不是原本的溫韶安,多少是對秦家那位夫人有過道聽途說,明知是一場戰爭她又怎會讓自己毫無準備。
從容跟上秦銘睿,在走出電梯的那一刻擺出得體的笑容,挽上散發着寒氣的男人,溫韶安就如所有新婚婦人一般,一舉一動都能從中窺出幸福的意味。
在她看來,秦銘睿越是故意與她撇清關係故意冷淡她,她就越是要擺出一副親密的姿態來體現他們有多相愛。
她要的就是,秦銘睿像躲蒼蠅一般的對她避之不及。
更想讓他明白,他所謂的交易論連她的半分皮都傷不着。
秦銘睿將所有情緒收斂起來,唯一能代表他其實還在憤怒中的是幾乎是飈車一般的速度。溫韶安只慶幸他開得不是敞篷車,就算有點小刺激,也只不過是會顯得她的膚色更雪白。
酒店在市中心,秦宅在城郊,原本近一小時的車程,他們七點半出發,八點不到就抵達了秦宅大門前。
飈車過後,大少爺的怒氣散去不少,紳士的替她拉開車門:“來,韶安,我們回家。”
溫韶安緩緩擡手搭在他的寬大手掌上,順着他一拉輕巧下車,適時的露出笑容。
旁邊正站着秦家老管家,見兩人這般親密,不由笑得和藹:“少爺早,少夫人早,老爺和夫人在裡面等着呢。”
“何叔早。”秦銘睿微笑點頭。
溫韶安跟着微笑:“何叔早。”
秦銘睿似笑非笑的轉頭看她,旋即邁開腳步:“那我們先進去了。”
秦家老爺姓秦名遠山,據小道消息說是個不苟言笑但無論是對待誰,都有着足夠的耐心和容忍。而這宅子裡最難對付的角色,當屬秦家夫人——沈如畫,且不說她乃是財力與秦氏集團相當的沈氏集團的幺女,就說她最不待見的一個兒子便是秦氏集團如今的繼承人——秦銘睿。
然而其實秦銘睿非沈如畫親生,而是秦遠山年輕時留下的一筆風流債,也就是所謂的私生子,這個算是事實的傳聞溫韶安早就如雷貫耳。
而且據說這筆風流債還不止一個兒子,秦銘睿還有個小他幾歲的親生妹妹,亦是沈如畫的眼中釘肉中刺。
秦家老大秦銘靖生性淡泊,不喜經商一心撲在了畫畫上,在法國巴黎開了個畫廊後甚少回國,就連昨晚上的婚宴都是沒見到他的身影。秦家老二秦銘昊本是最初秦家老爺認定的繼承人,但因爲接連被爆出聚衆吸毒、醉酒駕駛撞死行人、爲了一個女人與A城某高官之子爭風吃醋差點上法院之類的不良事件,若不是有沈如畫背後的沈氏集團爲他撐腰,只怕秦遠山已然直接將他趕出家門,然後斷絕父子關係。
這樣一來,就導致原本最不被衆人看好的私生子秦銘睿順利的代替秦銘浩當了這繼承人。
會知道的這麼詳細,並非是她曾對秦家起過什麼心思,只是因爲當年這事鬧得太大,秦氏集團又是A城數一數二的商業巨頭,她就算不想知道,也經不住翻開一份報紙就能看到這新聞的渲染,更別說身邊的經紀人與助理都時不時會在她耳邊唸叨兩句。
她只是沒想到,這還沒在娛樂圈中闖出什麼名頭的溫韶安竟然搭上了秦氏集團的繼承人,並且年紀輕輕的就結婚退圈。
若是這秦銘睿當真拿溫韶安當寶來愛來寵,倒也不失爲一樁美事,卻不料……
她低頭看了看依舊被輕紗遮住的手腕,難怪就算未來丈夫再令人豔羨,這溫韶安卻依舊是選擇了在婚宴前自殺。只不過不知是單純爲了秦銘睿與她之間的交易,還是有別的什麼。
秦銘睿捏了捏她的手,溫柔笑道:“想什麼呢?”
溫韶安立即擡頭:“沒。”
“沒有就好,待會記得別出差錯,不然我都沒法保證你在這個家的地位。”秦銘睿頗爲好心的道,旋即便一把拉上她正式進入飯廳。
“早安,父親,母親,二哥,小妹。”秦銘睿略微站定,衝餐桌上的四人禮貌問候。
溫韶安照舊慢兩拍的重複。
“都坐。”這架勢,能先開口的自然是秦遠山。
秦銘睿貼心拉開秦遠山左手邊的第二個位置,等着溫韶安坐定後,他才入座。
溫韶安略一擡頭,就與對面那雙意味深長的眼睛對上,秦銘浩比她想象中的要斯文得體,一張臉雖不如秦銘睿精緻英俊,卻也是大多數女人都喜歡的類型。
只不過可能因爲前不久才成功戒毒,還未很好的調整過來,面色蒼白,修長的雙手亦是白得過分,隱隱能看到皮膚下的骨頭與血管。
見她並不閃躲只是坦然對上,秦銘浩眼中劃過一絲玩味,轉而看向一旁的秦銘睿:“三弟,恭喜你娶得嬌妻啊,昨晚我身體不適,沒能去參加你們的婚宴真是遺憾。”
秦銘睿勾起脣角:“多謝二哥,婚宴不過是個形式而已,二哥保重身體要緊。”
秦銘浩笑:“其實如果早知道弟妹如此美貌,我是帶病都要去的。說來還是三弟你不對了,一聲不響的就說要結婚,我還以爲是哪裡冒出來的野丫頭,沒想到……”
秦銘浩衝秦銘睿眨眨眼,刻意壓低聲音說:“豔福不淺啊。”
“咳咳……”秦遠山輕咳兩聲,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兒子,而後定在秦銘睿身上:“要幾天假?公司的事交代清楚沒?”
“不用,吃過早餐我就去公司上班。”秦銘睿搖頭。
“不度蜜月?”秦銘浩笑眯眯的道:“三弟啊,公司雖然忙,但還不至於你不在幾天就會出什麼事,還是花點心思多陪陪你這嬌妻吧。”
“銘浩,你不是跟吳醫生約在八點半複診?”一直未有動靜的沈如畫突然出聲,拍了拍秦銘浩瘦削的右手:“你三弟的事他自有主張,你若是想度蜜月了,不如給我娶個媳婦回來,還可以讓我少費點心思管你。”
秦銘浩一手攬住沈如畫:“媽,娶媳婦這可是終身大事,我可不想草率,怎麼都得娶個像弟妹那樣漂亮又端莊的媳婦回來吧。”
沈如畫輕笑:“那可別,家裡有一個戲子就夠了,再多一個都可以直接在家拍戲了。”
“讓他養好身體再說吧。”秦遠山拿過餐布細細擦淨雙手,而後站起身:“我去公司,銘睿你一起來。”
“好的父親。”秦銘睿適時停手,轉過頭輕吻溫韶安的側臉:“韶安,你就在家陪母親,有事打我電話。”
雖然秦銘睿並無讓她起身送的意思,但見到沈如畫及時起身正幫秦遠山整理領帶,溫韶安也只得停下進食,起身送秦銘睿到門口。
看着她有模有樣的替他撫平西裝繫緊領帶,秦銘睿斂容:“我會很晚回來,你自己……收着點性子,別和母親起衝突。”
溫韶安湊近低聲道:“我可以知道我們的房間在哪麼?”
秦銘睿一愣,旋即道:“二樓右手邊第二間,我以爲你昨天已經銘記於心。”
“謝謝。”溫韶安正式收手,退開兩步站定柔聲道:“注意休息,別忙得忘記吃飯。”
秦遠山這才正眼看她:“在家待得悶的話,可以讓銘智帶你去騎馬,最近公司太忙,等忙完再讓銘睿陪你補過蜜月。”
“好的,謝謝父親。”溫韶安略微彎腰,視線持平在秦遠山的鼻下脣上。
秦遠山滿意的點頭,然後邁開步子率先出門,秦銘睿衝沈如畫略微頷首後便跟了上去。
直到兩人上車離去後,沈如畫才微微轉身:“羅媽,來帶少夫人熟悉一下,我有些頭疼先去樓上躺會。”
說完便徑自上樓,走到一半還不忘回頭看向飯廳:“銘浩,記得八點半複診。”
秦銘浩笑着應下:“知道了媽,我這就出門複診。”
等到秦銘浩走到門口,溫韶安又是彎起笑臉:“二哥慢走。”
秦銘睿不在,秦銘浩對她也不再上心,只輕應一聲就看也不看她的推門出去。
“少夫人。”
溫韶安轉頭看向悄然走到身邊的婦人,微微一笑道:“羅媽是麼?麻煩您了。”
“不麻煩,”羅媽有些受寵若驚的道:“少夫人言重了,我只是秦家的僕人,當不起您這麼叫。”
“沒想到你還挺會裝模做樣的嘛,”身穿裙裝,化着精緻淡妝的女生慢步走來,在溫韶安面前站定後,脣邊溢出一絲嘲笑:“我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