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博文,讓你像我這樣,從出生開始就註定生活在一個人的陰影之下,你覺得,你能說出這麼雲淡風氣的話?!”傅文淵帶着諷刺的聲音,陰陰冷冷的問道。
傅博文冷眼看着他,“毀了自己而已。”
“那是我的事兒。”
“你現在想要怎樣?”
“怎樣?”傅文淵臉色一沉,“我說我想要殺了易珺瑤,再和你同歸於盡你會怎樣?”
傅博文臉色黑了一分。
易珺瑤整個身體開始發抖,臉色極具慘白。
“傅文淵,你還沒有那麼大的能耐。”傅博文一字一句。
“哼。”傅文淵冷哼,“不是沒有這麼大的能耐,我是覺得,就算如此,也無法讓人解恨,沒讓你痛不欲生就讓你這麼死了,是對我自己這麼多年生活在你之下不負責任的交代,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所以,你現在到底想要怎樣?”傅博文問他,口吻很冷。
“給我安排一輛車,我要走。”傅文淵說。
“傅文淵,給你安排車輛沒問題。”傅博文一字一句,“但是你給我想清楚你以後的路。你現在如果能夠放下槍,頂多不過就是坐幾年牢,你下半輩子還能過。可如果你真的選擇了逃跑這條路,你這輩子,就真的完了。”
“你真的以爲我還是小孩子嗎?你隨便說兩句話我就信了?!我坐幾年牢,下半輩子還能過?怎麼過?傅正天會毫不猶豫的說我不再是他的兒子,我和我母親馬上會被掃地出門,而你會過上萬人矚目的日子,我將會過上留有案底一無是處的日子,你讓我這輩子,都瞻仰你?這樣,你覺得比起死而言,有什麼不同?!傅博文,我絕對不會讓你們之中的任何人,看了我的笑話!”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我無話可說。”傅博文很淡漠。
每個人對人生的追求不一樣,傅文淵在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翻身之餘,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
“幫他找一輛車。”傅博文對其中一個警察說道。
“……”警察有些猶豫。
“或者說,你想要現場,血流成河?”傅博文揚眉,問他。
警察只得打電話,趕緊讓人調配了一輛小車過來。
傅文淵挾持易珺瑤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傅博文和兩個警察一直警惕的跟着他的後面。
安排的小車已經停在了門口,傅文淵很冷靜的左右看了看,沉心,似乎在考慮怎麼走。
傅文淵的思維很緊密,所以想要逃出警察的追找其實不是難事。
傅博文知道。
這次把傅文淵放走了之後,是福是禍?!
傅博文抿着脣,冷眼看着傅文淵挾持着易珺瑤一步一步的往車上走去。
“所有人轉身!”傅文淵大聲說道。
傅博文和兩個警察互相對視了一眼,傅博文看着易珺瑤臉色已經慘白,整個身體不停發抖的模樣,忍下心,轉了身。
傅文淵冷冷一笑。
傅博文,其實我們也是一類人,留着的都是一樣冷的血液。
傅文淵的黑色手槍還是冰冷的牴觸在易珺瑤的頭上,只是手已經放開了她,他現在在上車,要不要殺易珺瑤?
肯定要殺?!
爲什麼要殺,殺了易珺瑤,至少阻止了傅博文和易氏的合作,至少讓傅氏會顛簸!
現在的他反正也抱着必死的心對待這個世界,早晚的結果都是死,多拉幾個人墊背,有何不可?!
他扣動扳機,手指微微用力。
“哐。”一記響亮的槍聲震耳欲聾,傅博文和兩個警察本能的蹲下了身體。
下一秒,引擎的聲音響起,越離越遠。
傅博文猛地轉頭,看着易珺瑤這個人已經臉色發白,站在那裡,嚇得一動不動。
傅博文連忙站起來跑過來,拉着她的手,“沒事兒了。”
易珺瑤木訥的看着傅博文。
沒事兒了嗎?
她的眼珠子動了動,看着傅博文。
傅博文知道她被嚇壞了,而且平時和易珺瑤的關係也算不錯,這個時候作爲男人去安慰一個女人,似乎理所當然,他輕輕的摟過她的身體,抱着她的後背,“我先送你回去,記者這邊的應付,我來就行。”
“可能不行了,傅博文。”易珺瑤看着他。
傅博文整個人一怔。
不是易珺瑤有氣無力的聲音,而是他微微低頭的那一瞬間,看到了地上的血液,一滴一滴。
他的手指微動,感覺到一道微熱的液體劃過他的指尖,他不相信的轉頭看着易珺瑤的後背,她的淡紫色禮服上,冒出了一道鮮明的血液。
不!
傅博文猛地捂住易珺瑤的槍傷處,想要堵住流出來的鮮血,卻怎麼都堵不住。
他臉色瞬間變白。
剛剛傅文淵那一槍不是對着天上,居然是對着易珺瑤!
傅文淵!
你到底有多殘忍,對待一個事不關己的人,都能夠下次毒手!
他現在覺得自己很內疚,說不出來的罪惡感,這所有一切,仿若都是他的錯,不是他,易珺瑤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他瘋狂的怒吼着旁邊的警察,“快點叫救護車,快點!”
兩個警察連忙撥打着電話,也調配了一批警察過來執行,維護現場秩序。
易珺瑤現在的臉色更白了,嘴脣都沒了顏色。
她看着傅博文,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我是要死了嗎?”
“你不會死。”傅博文一字一句。
易珺瑤想笑一下,但是笑不出來,面對死亡的恐懼讓整個人看上去無比的猙獰,她狠狠的拉着傅博文的手,“你不要恨我,傅博文。”
“我不恨你,我怎麼可能恨你!是我害你變成這樣,你應該恨我。”傅博文連忙說着,整個人也顯得如此的不淡定。
他真的沒有想過,會連累易珺瑤如此。
那顆子彈穿過易珺瑤的心臟。
傅文淵的槍法如此之準。
易珺瑤搖頭,整個人已經脆弱到不行,連眼神都開始變得迷離,她努力的讓自己看着傅博文,看清楚他最後爲她焦急的樣子。
是的,她真的很愛這個男人。
很愛。
可是最後,她也沒能讓這個男人愛上自己一點,一點點都沒有。
她顫抖的手指摸着他的臉。
好想要這麼親近一下他,他的輪廓太冷了,冷到指尖來的溫度,都是陣陣寒意。
傅博文。
她的嘴脣動了動。
沒有聲音。
她沒有力氣喊出聲音,她就看着那張一直冷峻的臉上有着那麼陌生的表情,好焦急,好自責,還有好心痛。?...
這樣就夠了。
雖然不甘就這麼的死了,還沒有說任何遺言,還沒有對這個世界好好說一聲再見,還沒有讓自己的夢想實現,還沒有一個愛自己自己愛的男人共度一生,還沒有孩子,還沒有所有一切的,就得離去。
離去。
離去。
易珺瑤的迷離的眼神已經變得越來越無力,她緩緩的閉上眼睛,那隻放在他臉上的手,也無力的垂落。
人在死之前,和死之後,一樣的容顏,卻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傅博文感受着易珺瑤已經無力跳動的心跳。
她死了。
易珺瑤死了。
他捏緊手指,紅潤的眼眶開始有雨滴大小的淚水滑落。
對不起,易珺瑤。
他把頭捂在她的肩上,整個人開始無聲的抽泣。
第一次這麼深刻的感受到,死亡,真的好近,好近,近到讓自己輕輕伸手,就能夠觸手可及。
……
一條仿若無盡的公路。
程晚夏甚至不知道現在已經坐了好久好久的車了。
中途似乎換過一次車,好像是上了高速,過了幾個收費站。
她不清楚,她只是漸漸的學着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的身體本來就很特殊,她怕情緒波動太大,對孩子會有影響。
突然,耳邊響起播音的聲音。
她整個人一怔。
安靜的車廂內,似乎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怔了一下。
“對不起,大哥。”司機似乎是不注意按到了。
他連忙伸手要關掉。
“等等。”身邊的男人突然開口。
司機捏了捏手指,把手規規矩矩的放在方向盤上。
播音機裡面傳來聲音,“今日下午3點,傅氏和易氏合作項目的新聞發佈會現場,因豪門財產爭奪,傅氏二少爺傅文淵以綁架程晚夏的名義威脅傅氏大少爺傅博文不出場,趁機在發佈會現場造謠是非,讓人料想不到的是,傅博文隨後便出現在現場,徹底的揭露了傅文淵的陰謀和狡猾。傅文淵惱羞成怒,身手矯健的從警察手上躲過槍支,挾持人質易氏千金易珺瑤,發佈會現場一遍混亂,記者被迫被全部清場。截止剛剛記者從最前線轉來最新消息,傅文淵對易珺瑤開槍後,揚長而去,易珺瑤當場死亡,傅文淵目前暫時逃離警方監控。警方特別提醒廣大市民,傅文淵的反偵察能力很強,如遇到可疑人物一定要向警方提供線索,千萬不能貿然自己行動,警方對於提供線索的舉報人懸賞5萬元……”
“看來,傅博文也不是那麼愛你嘛。”身邊的男人突然開口。
程晚夏抿着脣,沒有說話。
“要不然,也不會在你不知去向的情況下,毅然的去發佈會現場。”男人似笑非笑的說着,整個身體靠在靠背上,悠哉樂哉的說着,“真替你遺憾。”
其實。
沒什麼好遺憾。
傅博文怎麼可能容忍傅文淵在他那麼看重的事業面前胡作非爲,耀武揚威。
傅博文怎麼可能爲了她,爲了她肚子裡面的孩子,放棄整個傅氏那麼大一座金山。
傅博文怎麼可能放棄,置傅文淵之死地的機會。
她冷笑了一下。
笑的有些自嘲。
其實沒什麼。
沒有什麼值得那麼難過,她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局。
鼻子有些酸。
承認吧,你其實不知道會是這個結局。
你一直還幻想着,傅博文會爲了你放棄傅氏整個家族。你還一直幻想着,傅博文現在在滿世界的找自己,急的焦頭爛耳。你還一直幻想着,傅博文放棄了整個傅氏,如果她沒事,她會好傅博文找個地方,帶着這未出生的孩子,過一輩子……
眼淚,順着眼眶滑落。
傅博文現在得到了所有一切。
付出了易珺瑤的生命。那個,一直以來愛他的女人。
付出了她對他所有的信任,也或許會付出她、他們寶寶的生命。
付出了那麼多。
傅博文會內疚嗎?
“怎麼,很心傷?”男人像是看笑話一樣的看着她。
程晚夏想要擦眼淚,卻礙於雙手被捆綁住,只能任由眼淚不停。
男人換了個姿勢,把頭扭向一邊,外面的窗外,淡淡幽幽的說着,“最不值得信任的愛情,多少人不懂這個道理。”